第201章 營地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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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時營地——這片被高大、鏽跡斑斑的金屬柵欄圍起來的區域,更像是巨獸排泄物堆積的窪地,散發著與哭喪沼澤一脈相承的壓抑氣息。
當第十一小隊互相攙扶著,如同從地獄血池裏爬出來的泥濘惡鬼,踉蹌地踏入營地大門時,迎接他們的並非溫暖的住所和熱騰騰的食物,隻有更加赤裸的現實和深入骨髓的疲憊。
疤臉在閘口交接處完成了任務簡報和初步的獵物登記(幾隻被紅姐裝袋的變異螞蟥和部分毒花蚊樣本,以及標注了危險區域的地圖),領取了屬於十一小隊的位置牌——一個蝕刻著“d11”的粗糙鐵片。
沒有慰問,沒有醫療優先,隻有冰冷的流程和守衛士兵眼中混雜著疲憊、麻木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的目光。
“位置在d區,靠裏麵。”疤臉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揚了揚手中的鐵片,沒有回頭,“都跟上,別掉隊。”
隊伍沉默地穿過營地。營地內部比外麵更加混亂嘈雜。空氣中彌漫著劣質燃料、汗臭、血腥、草藥和劣質煙草混合的刺鼻氣味。
到處都是臨時搭建的帳篷——大部分是官方配發的製式大帳篷,也有少數用防水布、廢舊帆布甚至獸皮拚湊的簡陋窩棚。篝火在劃分好的區域間燃燒,映照著同樣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其他狩獵隊員的臉。
有人在低聲咒罵,有人在痛苦呻吟,有人在默默地擦拭武器,也有人在篝火旁架起小鍋,熬煮著不知名的東西,散發出微弱的、勾人饞蟲的香氣——那是收獲豐厚的小隊才能享受的“福利”。
據說當天獵物分量足時,負責人會額外拿出一部分不計算在任務份額內的肉食分給該小隊。
但這對於剛經曆了噩夢般初探、幾乎空手而歸的十一小隊來說,無疑是天方夜譚。
“媽的,連點熱乎氣兒都沒有……”土狼低聲嘟囔,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看著遠處篝火旁飄來的香氣,眼神複雜。
“省點力氣吧,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老貓的聲音有氣無力,他佝僂著背,捂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肩頭,臉色依舊灰敗。
小娟和阿麗互相攙扶著,眼神空洞,腳步虛浮,仿佛隨時會倒下。
鐵塔在山狗和疤臉的支撐下,勉強邁著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伴隨著粗重的喘息和肌肉牽動傷口的悶哼。
木香跟在最後,背著自己的舊背包,盡量降低存在感,但目光敏銳地掃視著營地環境,評估著安全係數。
十一小隊的位置確實靠裏,緊鄰著冰冷的金屬柵欄內側。
這片區域相對安靜一些,但也意味著更加陰冷潮濕。
地麵上隻有兩個巨大的、捆紮得結結實實的帆布包裹和一大捆同樣被防水布裹著的、方方正正的壓縮幹草。
這就是官方配發給每個小隊的基本物資一頂大型多人帳篷,以及三天的基本補給——主要是寡淡無味的營養液和少量應急藥品。
此外,空空如也。沒有現成的住所,沒有溫暖的篝火,沒有熱水,沒有熱食。
“操!就這?!”山狗看著地上簡陋的物資,忍不住爆了粗口,牽動了脖子上的紅腫腫塊,疼得他齜牙咧嘴,“睡地上?吃豬食?”
“閉嘴!”疤臉低喝一聲,眼神掃過疲憊不堪、傷痕累累的隊員,那道疤痕在昏暗的光線下更顯猙獰,
“不想睡在泥水裏吹冷風,就趕緊動手!男的,跟我支帳篷!紅姐,帶女的把裏麵收拾出來,鋪幹草!動作快!天快黑透了!”
命令下達,無人敢違抗,也無人有力氣違抗。抱怨隻能憋回肚子裏,生存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疤臉率先解開其中一個巨大包裹的捆繩,裏麵是折疊整齊的厚重帆布帳篷主體、支撐杆、地釘和繩索。他動作麻利地將部件攤開,開始指揮。
“鐵塔,山狗,過來!抬主梁杆!輕點,你倆身上都有傷,別硬撐!”
鐵塔悶哼一聲,和山狗一起上前。鐵塔龐大的身軀勉強支撐著,但被毒針射中的手臂和腿部的麻痹感讓他動作僵硬笨拙,每一次用力,額頭的冷汗就多一層。山狗脖子上被變異花蚊叮咬的巨大腫塊讓他轉動不便,咬著牙硬挺。
“媽的……這杆子……死沉……”山狗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少廢話,抬穩!”疤臉沉聲道,自己則和土狼、黑子一起負責豎起側杆和固定。老貓則被安排去平整地麵,清理碎石和明顯的積水坑,他動作緩慢,時不時停下來喘口氣,揉揉肩膀。
“老貓,你磨蹭什麽呢?快點!”土狼一邊用力敲打地釘,一邊不耐煩地喊道。
“催命啊!老子肩膀還插著毒針呢!”老貓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但還是加快了動作。
支撐帳篷骨架的過程異常艱難。沉重的金屬杆需要多人協作才能抬起、對接、固定。每一次用力,都伴隨著傷員壓抑不住的痛哼和倒吸冷氣的聲音。
鐵塔的傷口因為用力再次滲出血跡,染紅了繃帶。山狗脖子上的腫塊隨著用力而脹痛,讓他臉色發白。連一向沉默的黑子,在用力拉扯固定繩索時,手臂上被小蜘蛛咬傷的地方也傳來一陣陣刺痛,眉頭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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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隊員這邊,紅姐已經打開了壓縮幹草的包裹,一股幹燥、帶著塵土氣息的草味彌漫開來。她指揮著阿麗和小娟先解開捆繩,讓幹草自然蓬鬆。木香則默默地將另一個包裹裏的東西拿出來幾塊厚重的防潮墊(似乎是某種合成橡膠材質),幾捆繩索,一把多功能工具刀,還有幾個大號的密封袋。
“紅姐,防潮墊。”木香將墊子遞過去。
“好。”紅姐接過,快速鋪在帳篷規劃區域的地麵上,“木香,你和小娟負責鋪開墊子,盡量鋪平整。阿麗,你和我先把帳篷裏麵的空間規劃一下,用布簾隔開男女區域。”
紅姐從自己隨身的背包裏拿出一大塊厚實的、相對幹淨的帆布(似乎是處理獵物時用的墊布),用工具刀裁開,再用繩索固定在帳篷內部的支撐杆上,形成一道簡陋的隔簾,將帳篷空間大致分為兩半。
“好了,男左女右。”紅姐抹了把汗,她的額頭也有一道被碎石劃破的傷口,血跡已經凝固,但臉色透著疲憊,“木香,小娟,把防潮墊在各自區域鋪好,男隊那邊也鋪過去。阿麗,跟我一起把幹草鋪上去,盡量鋪厚實均勻些,睡著舒服點。”
鋪幹草是個相對輕鬆的活,但小娟和阿麗的狀態極差。小娟手臂被毒針射中,紅腫發硬,抬起來都困難,隻能笨拙地用一隻手幫忙扒拉幹草。阿麗腳踝的傷口在泥水裏泡久了,又經過跋涉,已經紅腫發亮,每走一步都鑽心地疼,鋪草時隻能半跪著挪動。木香動作麻利,默默承擔了大部分工作,將蓬鬆的幹草均勻地鋪在防潮墊上,形成一個個勉強可以稱之為“床鋪”的草甸。
帳篷外,男隊員們的加固工作也接近尾聲。疤臉指揮著土狼和黑子用營地附近挖來的濕泥和碎石,在帳篷周圍壘起了一圈半尺高的簡易防水壩。老貓則拿著工兵鏟,沿著防水壩外圍,費力地挖著一圈淺淺的排水溝。
“溝挖深點!挖寬點!晚上要是下雨,水排不出去,全他媽得泡在水裏!”疤臉檢查著,語氣嚴厲。
“知道了……催命……”老貓喘著粗氣,抱怨著,但還是加快了鏟土的速度。鐵塔靠坐在帳篷邊,閉著眼睛喘粗氣,臉色蒼白。山狗則煩躁地抓撓著脖子上的巨大腫塊,嘴裏嘶嘶地吸著涼氣。
終於,當最後一塊防潮墊鋪好,最後一捆備用的幹草被仔細裝進密封袋放在帳篷角落,防水壩和排水溝也宣告完成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營地內點起了零星的篝火,但d11區域還是一片昏暗和冰冷。
疤臉打開補給包,拿出裏麵分裝好的營養液。沒有多餘的言語,隻是按照性別將一小捆一小捆用細繩紮好的、印著“基礎營養液”字樣的錫箔袋分發給每個人男隊員每人三袋,女隊員每人兩袋。袋子冰冷堅硬,摸起來毫無食欲。
“解散,休息。明天行動計劃晚點通知。”疤臉的聲音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他捏了捏自己眉心,胸前的爪痕在動作間隱隱作痛,“紅姐,傷處理一下。”
隨著疤臉宣布解散,緊繃的弦瞬間鬆弛,壓抑的痛苦和疲憊如同開了閘的洪水,在昏暗擁擠的帳篷裏奔湧而出,奏響了一曲絕望而真實的“痛苦協奏曲”。
“好麻……沒感覺了……”鐵塔龐大的身軀靠在鋪位上,他撕開一袋冰冷的營養液,仰頭灌了下去,那寡淡的液體滑過喉嚨,卻無法驅散他手臂和腿上傳來的沉重麻木感。他低頭看著被毒針射中的地方,傷口紅腫發黑,手指僵硬地動了動,“……像……木頭……”
“我這個癢死了!好癢!紅姐!快給我看看!”山狗幾乎是立刻接上話茬,他像條離水的魚一樣在草鋪上不安地扭動,手指不受控製地抓向脖子右側那個已經腫得如同小拳頭般的巨大蚊子包。每一次抓撓都帶來短暫的緩解,隨即是更劇烈的刺癢和脹痛,仿佛有無數燒紅的鋼針在裏麵攪動。“操!癢得老子想把這塊肉割下來!”
“哈哈,哥,你脖子那包都能給你當枕頭了!哈哈!”雖然土狼自己也疼得齜牙咧嘴——腿上被龍虱劃開的口子火辣辣地疼,手臂上幾個蚊子包又癢又痛起了水泡——但看到山狗那滑稽又痛苦的姿勢,尤其是那還在緩慢脹大的、油光發亮的腫塊,還是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試圖用玩笑衝淡帳篷裏凝重的絕望。
“我被寄生蜂咬了!”一個帶著顫抖、充滿恐懼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是老貓。
他蜷縮在自己的鋪位角落,背對著眾人,肩膀微微聳動。
“我那塊肉感覺不到了!腫起來了,木木的……紅姐,你說……你說我不會真被寄生了吧?”他猛地轉過身,臉色灰敗,眼神裏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驚惶,死死盯著正在檢查小娟手臂的紅姐,
“那蟲子……會不會還在裏麵鑽?我……我好像能感覺到它們在動……”他越說越激動,聲音帶著哭腔。
就在這時,一聲更加淒厲、飽含痛苦和崩潰的哭嚎猛地炸響,壓過了所有的抱怨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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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好痛!我受不了了!好痛啊!!”是阿麗。她抱著自己受傷的左腿,蜷縮在鋪位上,身體因為劇痛而劇烈顫抖,眼淚如同斷線的珠子洶湧而出。
她的腳踝處,被變異水蠍咬傷的地方,此刻已經變得極其駭人——腫脹得發亮,皮膚緊繃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紫黑色,中心那兩個深孔周圍更是烏黑一片,輕輕一碰,甚至隻是腳踝無意識的微微轉動,都會引發她撕心裂肺的慘叫。“嗚啊——!別碰!別動!痛死我了!”那傷口摸上去滾燙如火炭,顯然毒素正在瘋狂侵蝕組織。
這混亂的痛苦呼喊、崩潰的哭嚎和恐懼的低語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空間,讓人窒息。
“都別亂動!也別亂叫!”紅姐猛地抬頭,聲音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間壓下了嘈雜。她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快速掃過每一個傷員的臉,瞬間完成了傷情的優先級排序。阿麗那發黑發燙、劇痛難忍的腳踝是眼前最凶險的定時炸彈!必須立刻處理!
“木香!”紅姐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點名,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手穩力氣足,過來按住她的腿!絕對不能讓她亂動!小娟,你狀態還行,去把急救箱裏最大的那瓶生物消毒液和局部麻醉劑準備好!還有幹淨的紗布、棉球、手術刀片、鑷子!快!”她一邊快速下達指令,一邊已經單膝跪在了阿麗鋪位前,目光緊緊鎖定那可怕的傷口。
木香立刻應聲上前,沒有絲毫遲疑。她沉穩地在阿麗身側蹲下,雙手如同鐵鉗般,牢牢地抓住了阿麗受傷小腿的上方,力量穩定而堅定,既確保固定,又不會造成額外傷害。“阿麗,忍一忍,紅姐在救你。”她的聲音平靜,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阿麗依舊在痛苦地哭嚎掙紮,但被木香死死按住,動彈不得,隻能絕望地嗚咽“嗚……放開我……好痛……”
“小娟!東西!”紅姐再次催促,眼神嚴厲。小娟被這凝重的氣氛和紅姐的威嚴所懾,強忍著自身的傷痛和恐懼,跌跌撞撞地把紅姐需要的器械和藥品遞到她手邊。
紅姐戴上橡膠手套,動作麻利。她首先拿起鑷子,夾起一個浸透了濃烈刺鼻氣味的生物消毒液的棉球。那消毒液的氣味瞬間在帳篷裏彌漫開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
“阿麗,消毒會非常疼,忍住了!”紅姐沉聲警告,眼神沒有絲毫動搖。話音未落,她手中的鑷子已經帶著沾滿消毒液的棉球,精準而用力地壓在了阿麗腳踝那發黑腫脹的傷口上!
“啊——!!!!!”消毒液接觸腐爛創麵的瞬間,如同滾油潑雪,發出“滋滋”的恐怖聲響!阿麗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淒厲慘叫,身體像觸電般猛地向上彈起,又被木香爆發出的驚人力量死死按回草鋪!她眼球凸出,涕淚橫流,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巨大的痛苦讓她幾乎窒息。帳篷裏其他人都被這慘叫聲震得心頭一顫,連山狗都忘了抓癢,土狼的笑容僵在臉上,老貓更是驚恐地縮了縮脖子。
“按住!木香!絕對不能鬆!”紅姐厲喝,手下動作卻穩如磐石。她不顧阿麗的慘叫,用鑷子夾著棉球,在傷口及周圍發黑腫脹的皮膚上反複、用力地擦拭、擠壓!每一次擦拭都帶出暗紅色的膿血和黃綠色的粘稠腐液,腥臭撲鼻。她在進行最徹底的清創準備,必須清除表麵的汙物和壞死組織,為下一步切開排毒創造條件。阿麗的慘叫聲持續不斷,如同鈍刀切割著每個人的神經。
“紅姐!麻藥!”木香看著阿麗幾乎昏厥的痛苦模樣,冷靜地提醒。她的雙手依舊穩如泰山地按著阿麗的小腿,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嗯!”紅姐應聲,迅速放下鑷子,拿起小娟遞過來的、已經抽好局部麻醉劑的注射器。細長的針頭在昏暗的提燈光下閃爍著寒光。“阿麗,再忍一下,打麻藥,馬上就不那麽疼了!”紅姐的聲音帶著一絲難得的急促。她找準傷口上方腫脹邊緣相對完好的皮膚,快、準、穩地將針頭刺入!
“呃啊——!”針尖刺破皮膚的瞬間,阿麗又是一聲短促的尖叫,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隨即是更深沉的嗚咽。麻藥緩緩推入。
紅姐和木香都微微鬆了口氣。最難熬的第一步,總算過去了。帳篷裏暫時隻剩下阿麗壓抑的、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和其他人粗重的呼吸。但這隻是風暴前的短暫平靜,更關鍵、更血腥的清創排毒即將開始。紅姐的目光緊緊盯著阿麗的傷口,等待著麻藥起效的信號,手中的手術刀片在燈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木香則感受到手腕內側,沉睡的芽芽葉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仿佛也感受到了這帳篷內彌漫的痛苦與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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