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虞雁回震驚的，正是梁斌所表現出來的病情。不過短短幾日光景，梁斌較之先前所呈現出來的虛弱體態，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虞雁回再度細致地給梁斌號了脈，隻感到梁斌脈搏紊亂，體態虛弱，絕非是裝出來的病症，這種情形無疑令虞雁回感到更加疑惑。

    “梁小郎君，近日感到有什麽異常？”虞雁回皺眉問道。

    “我……我就覺得莫名其妙地心慌，惡心……”梁斌觀虞雁回神色，心中更加慌亂，連忙回答道。

    “還有沒有什麽別的症狀？”虞雁回有些不放心地抬起頭，看著梁斌。

    “還有……還有就是我那兒……最近早上也不立了……”梁斌看了一眼自己的褲襠，猶猶豫豫地回答。此時的他，早已沒有先前那般囂張氣焰。一臉無辜的模樣，令虞雁回都有了幾分恍若隔世的錯覺。

    梁斌所說的症狀，正是雷公藤這味藥材過量中毒所產生的病情！虞雁回強壓住心中震驚，繼續為梁斌看診，但心中早已開始盤算此事的成因。

    在梁斌發病之前，隻有陸見曾為他看診，且給他開具了湯藥……難道是陸見！

    虞雁回細細思慮一番，最終在心底確定了梁斌病重此事，與陸見的確脫不開幹係。聯想到先前陸見曾對她說過，自己一定不會放過梁斌，隻不過那時的虞雁回正在氣頭上，根本聽不進去陸見的話。

    不過此時，眼見梁斌的病症如此，虞雁回終於明白，陸見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對梁斌這個人渣展開了報複！

    “虞醫士，先前所為，是梁某的錯，梁某對不起你，隻是我想問，我這個病，還有辦法治嗎？”梁斌一邊說著，一邊用懇求的眼神盯著虞雁回。

    “梁小郎君放心，我定會盡力為你醫治。”虞雁回心中並不願徹底醫好梁斌，更何況陸見使藥的分寸拿捏得極準。雷公藤的毒性，如今已入腠理，也實非虞雁回所能醫好。

    思慮之間，虞雁回也明白了陸見的用心。他們這種小吏，麵對梁太傅這種級別的對手，有些時候也確實需要一些非常手段。

    以梁斌現在的狀態，即便是他出了大牢，再想作惡也是絕對不可能了。或許讓他在病痛中度過餘生，便是陸見對他的惡行略作薄懲。

    虞雁回放下手，打開藥箱拿出紙筆，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拿起筆在紙上草草寫下了一個方子，扭頭遞給張大成。

    “這味藥湯，可以緩解梁小郎君的病症，稍後我會將藥材從醫署送過來，有勞張獄丞按照方子每日煎藥兩服……”

    虞雁回話音未落，梁斌已是不敢置信地撲了過來，跪倒在虞雁回麵前：“虞醫士，梁某這病……莫非不能根治了？”梁斌聲嘶力竭，涕淚齊流，令一旁的張大成也不忍卒睹。

    “以奴家的淺薄醫術，想不出什麽良方可為小郎君診治，但日後若有良方，或可根治，尚未可知。”

    言罷，虞雁回收起藥箱離開牢房。須臾，身後牢房之中傳來梁斌哭天搶地的嚎聲。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虞雁回心中默默地想著，邁步行出大牢。

    醫署堂內，陸見正站著，看翹瑤與醫工們一同，將庫房中所存曆年道府下撥藥材的清單記錄賬簿通通搬出，正在逐項核對。

    馮既白、孫正陽與徐天臨等一幹涉及此事的主要人犯已被收押，現在刺史江時修要做的，就是清算他們的所有罪責。因而下令將往年中的賬目一並找出，逐一核對。

    對於這等痛打落水狗的事情，陸見自然是樂見其成，因而一俟回到醫署，便立即著手令翹瑤帶著醫工等人，開始核對。

    陸見親自坐在幾案前，接過翹瑤遞過來的清單與賬目，正專注地逐條核對，竟連虞雁回行入屋內也沒有覺察。

    直到虞雁回出言呼喚陸見，陸見方才反應過來，連忙告罪。

    “今日事務繁忙，多有怠慢，還請虞醫士不要掛懷。”

    “奴家有事，想問問陸醫監。”虞雁回麵色平和，注視著陸見。

    “何事？”陸見問著，卻見虞雁回神色瞟了一眼旁邊的翹瑤與醫工等人，立即會意，起身引著虞雁回向自己屋內行去。

    進了屋，陸見返身關上門，看向虞雁回，沉聲道：“虞醫士有何見教，不妨直言。”

    “梁斌的病，與醫監有關？”虞雁回壓低聲音問道。方才在大牢中為梁斌看診，在她心中種下了這種疑惑，因而一待回到醫署，便迫不及待地向陸見發問道。

    陸見突然被問到此事，一時有些懵，內心也不知該如何回答，便有些尷尬地愣住了。

    “醫監不用糾結，奴家並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起自己先前屢番誤會醫監，不由得有些慚愧。”

    陸見聽到虞雁回這樣說，方才算是放下心來，趕忙張口道：“既然虞醫士已經知曉，我再隱瞞，便已沒有必要。世人皆以蚍蜉撼樹，是自不量力，但我卻始終認為，蚍蜉之舉，倒也算得上是壯舉。”

    “醫監所言不錯，通過此事，奴家也已下定決心，日後無條件相信醫監，再也不懷疑醫監所說任何話語，所做任何事情……”

    虞雁回說著，麵上已現出幾分羞赧之色，不由得低下頭去。陸見內心暗自喟歎，虞雁回對他的心意，他又何嚐不知。隻是現在所麵臨的事多，又繁雜，委實不是沉醉於兒女情長的時候。

    “既然如此，我心甚慰。”陸見對著虞雁回笑了笑，又道：“如今既然無事，不妨同我一道，將馮、孫等人的罪證整理出來，報到州府，如何？”

    虞雁回經陸見一提，連連點頭應允，隨即二人便行至大廳，各自整理一摞賬簿單據，開始進行核對。

    陸見翻看單據與賬簿，不多會便突然拍案而起，皺眉看向翹瑤：“這些賬簿不對！原來的賬簿哪去了？”

    麵對陸見的厲聲責問，在場眾人皆是麵麵相覷，震驚不已。（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