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2章 鹽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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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回去找包子和閆川。
    但鹹腥的海水像無數隻冰冷的手掌,把我往岩縫深處拖拽。
    手中的防水手電也在激流中明明滅滅,照出前方阿黎翻飛的馬尾辮。
    “吳果,抓緊了!”
    阿黎的喊聲回蕩在嶙峋的岩壁上,我死死摳住凸起的鹽晶層,指尖傳來刀割般的疼痛。
    身後傳來金屬的碰撞聲,青銅香爐被潮水推著撞向岩壁,青綠色的銅鏽經海水浸泡,暈開一圈圈綠色的漣漪。
    包子突然從我右邊冒出頭來,他打石膏那條腿卡在了石縫裏直撲騰。
    “果子,川子被卷到北邊的水道裏了!”
    我憋著氣潛下去,摸到包子的石膏腿,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包子給拽出來。
    “川子在那!”
    包子大叫一聲,渾濁的水流裏突然閃過閆川的身影,他的黑短袖纏在鍾乳石上,正隨著暗流起伏。
    “那邊有氣室!”
    阿黎拽著我往斜上方遊,頭頂逐漸出現空氣層。
    破出水麵的瞬間,我聽見包子在咳嗽,他手裏還攥著半本泡爛的筆記本。
    岩洞頂部的氣室布滿螢石礦脈,幽藍的冷光裏,登山索垂在鍾乳石間輕輕搖晃。
    閆川趴在凸起的鹽台上,後腰被銅香爐劃開一道血口子。
    “銅鏽…有毒。”
    閆川扯開短袖,我看到他的傷口泛著不正常的青灰色。
    阿黎趕緊摸出銀瓶往他的傷口上倒藥粉,燒灼的滋啦聲裏,伴隨著刺鼻的白煙。
    閆川愣是沒吭一聲,但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證明一定很痛。
    處理完閆川的傷口,他已經滿頭大汗。
    “這水勁真他媽大,幸虧我水性不錯。”
    閆川的聲音有些發虛,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包子此時抖開他手裏的那本筆記:“1979年4月……今日在虎頭碑後發現鹽道……”
    紙頁上的鋼筆字被水暈開,最後幾頁歪歪扭扭的寫著“不要相信月光”。
    “地質隊果然來過南脈。”
    阿黎說著,突然用手電筒照向洞頂,鹽晶在光束下折射出細密的光網。
    無數六棱狀的結晶排列,通向東南方的岩縫裏。
    “金齒部用井鹽結晶記錄方向,跟著光斑走。”
    我們趟著齊腰深的水挪動,閆川腰上的血在身後拖出一條淡紅色的軌跡。
    穿過三道隘口後,岩洞驟然開闊,成排的陶甕堆在岸邊,封口的蜂蠟還保持著鮮亮的橙黃色。
    “是鹽鹵!”
    阿黎用匕首撬開甕口,裏麵乳白色的結晶閃著珍珠般的光澤。
    “這是南詔國最高品相的井鹽,當年隻有王族才能用。”
    包子剛要伸手,遠處突然傳來岩石崩裂的響聲。
    潮水開始退卻,露出岩壁上刻著的密密麻麻的火草文。
    我摸著這些刀刻的符號,突然發現有些筆畫裏鑲嵌著雲母片。
    阿黎忽然扯下自己背包上的防潮墊,鋁箔麵反射的光斑打在雲母片上,岩壁上竟然漸漸顯出一幅地圖。
    洱海的輪廓中央,標著虎頭,月牙灣的位置畫著兩枚交疊的彎月。
    “這什麽意思?”
    包子很驚奇,阿黎的匕首在地圖某處重重一點。
    “咱們在這裏,南脈祭祀區下麵還有一層。”
    阿黎話音剛落,我們腳下的鹽台突然塌陷。
    我們順著鹽礦滑道直墜而下,在包子變了調的慘叫聲裏,所有人砸進了鬆軟的鹽堆裏。
    “都沒事吧?”
    顧不上渾身的疼痛,我趕忙起身。
    “還死不了,臥槽,頭頂上是什麽玩意?”
    我抬頭看去,無數泛著熒光的菌類在頭頂上連成一片星河,龐大的地下鹽湖展現在我們麵前,最震撼的是遠處的湖心島,一棵青銅樹上掛滿鈴形鹽雕。
    “這他娘的是金齒部的寶庫?鹽粒子有什麽價值?”
    包子抓了把鹽粒,卻被燙的直甩手。
    那些鹽粒在黑暗裏泛著微弱的紅光,摸上去差不多有五十度。
    閆川突然按住我的肩膀,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青銅樹根底部蜷縮著一具白骨。
    橙黃色的登山服還沒有完全褪色,屍骸手指深深的摳進鹽殼中,在地麵上留下歪扭的血字。
    “八點四十五分。”
    包子的嘴角在抽動,說這人留個時間幹什麽?
    阿黎看了一眼防水手表:“現在下午六點,紅土崖的夕陽該出現了吧?”
    仿佛是回應他的話,一縷金紅色的光柱突然穿透岩縫,正打在青銅樹頂端的鏡麵上。
    鹽雕的鈴鐺開始無風自鳴,湖麵顯現出跳動的光影,漸漸聚合成虎頭碑的圖案。
    “海市蜃樓啊?”
    我揉了揉眼睛,阿黎指著迅速後退的湖岸線:“水位在降。”
    布滿鑿痕的階梯顯露出來,在階梯盡頭,兩扇青銅門上的火草文正在血光中蠕動,宛如蘇醒的百足蟲。
    我們順著台階走到青銅門前,包子抬手要開門,卻被阿黎擋了下來。
    “你想被做成鹽屍?看看門檻。”
    我們低下頭,隻見月光般的銀輝從門縫裏滲出,照出地麵堆積的細碎白骨。
    每具屍骸的右手都伸向門環,指骨在青銅表麵留下深深的劃痕。
    他們想離開這裏。
    阿黎撿起一塊頭骨,後腦勺的擊打凹陷清晰可見。
    “金齒部的活人祭,開門需要生祭,但我們可以換個方式。”
    說著,她突然扯開自己的衣領。
    我感覺她鎖骨下的皮膚正在突突的跳動,青銅門上的蟲形文字仿佛聞到了血腥味,開始朝她的方向扭曲爬動。
    她是想用自己的帶蠱血打開青銅門。
    “你早就計劃好了是不是?”
    我攥住她握刀的手腕,青銅樹頂的光影正在急速縮小。
    “要麽賭一把,要麽等下次血月。”
    阿黎的目光無比堅定。
    “潮汐通道十二小時後才會再開。”
    我歎了口氣,將阿黎手中的匕首奪了過來。
    “不止你有蠱,我也有,三個男人在這,怎麽能讓你放血呢?”
    說著,我用匕首在手指上劃開一個口子,包子見狀,默默抽出匕首,也在自己掌心拉出一個血口。
    “算老子一個。”
    閆川把自己的腰湊了過來:“現成的,抹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