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芙羅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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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寂之歌!
    人們歡慶,惡魔喜悅。人們歡笑,惡魔豐收。
    宴會開始了,在這醉醺醺的空氣中,仆人們端上了久違的前菜。
    在那些渾濁的肉湯還沒被動幾口時,小姐們就因為過度飲用餐前酒而喝的大醉。她們吵鬧著歡聚在戴爾曼的周圍,而此時的他也似乎是放下了王子的身份。隻像是一個庸俗的的富豪那樣,拿著甜點與珠寶取悅著她們。
    這酒池肉林的模樣不經讓伊洛蒂感到頭疼,她在主菜還未上齊之前就準備先離席去外邊吹一會兒涼風。大概玩的正盡興的小姐們和戴爾曼也是無法察覺到這細微的變化的吧。
    當她走到陽台上的時候,才發現和她有著同樣心思的人不隻一個。不過其中卻沒有伊洛蒂在意的那個人的身影,也許她還正為著那渺茫的逃跑做著準備。無論如何,戴爾曼都會在今晚選擇一些犧牲品。
    芙羅拉小姐顯得格外的憔悴,她隻穿一席單薄的禮裙,纖瘦的身子在寒冷的風中凍的瑟瑟發抖,看起來十分的令人心疼。即便是在晚上,都城特裏格尼塔亞也全然無法安靜下來。從高高的陽台上向下眺望就能發現幾個因為事故弄斷了手腳而正在哭喊著的勞工,以及遠處正忙於應付火災的人們。這些事,對於整個城市乃至是納諾維奇整個國家來說都是小事。無論窮苦的人們在何處出生、何處死去,都毫不會影響這個城市的繁榮。當皇帝德尼斯四世麵向世人豪不慚愧的宣告著納諾維奇將取代威斯特裏成為大陸的中心之時,人們將不會想到這些正發生於其都城的慘劇。皇室是受害者的一員,貴族是受害者的一員,勞苦的人民更是被害者的一員。這場遊戲沒有真正的勝利者,有的隻有在幕後洋洋得意的惡魔而已。
    “這就是社會呀……。”
    伊洛蒂明白在自己之前必有人會如此感歎,而在自己之後也定會有人重蹈覆轍。即使如此,人心會存有缺陷社會的嫉恨也不會消失。
    “你在說什麽呢……酒喝多了,就想出來當一名詩人了麽?”
    當她靠近後伊洛蒂才發現,芙羅拉的臉上有著一道血紅的掌印,不用說伊洛蒂也明白那是誰打的。她的眼睛又紅又腫,想必是哭了很久。
    “嗯…”
    小姐,您的樣子真讓人心疼。本想這麽說的伊洛蒂卻硬生生的將自己的話吞了回去,此時的她不需要關心更不容許嘲諷。她隻是默默的點點頭,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瞥向她臉上血紅的巴掌印。
    “這個嗎?是你親愛的索利納斯大人打的,這可是他與我相處這麽多年來唯一送給我過的禮物。我一定會…好好珍惜的。”
    芙羅拉也像是察覺到了伊洛蒂的眼神一樣,她將五指放在臉上輕揉著,話語中透露著濃濃的失望。本來她與戴爾曼相處就應該明白這個,伊洛蒂本想提醒她但又很快的放棄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對她來說…這是一輩子也想不明白的問題。
    人的一生永遠無法如願而為,心態才是決定幸福與否的關鍵。
    “是嗎,願你能真的這麽想吧。”
    伊洛蒂向著陽台外黑夜的夜空閉上了眼睛,默默地祈禱著。
    她祈禱神能拯救處於火災中的人們的生命。
    她祈禱世界不再這樣運轉。
    她祈禱自己能從命運中擺脫出去。
    她祈禱著艾莉西亞與米迦列的未來。
    ……………………………………………。
    無論如何祈禱,結果總是相似的。
    無人回應,也許是因為心靈不夠純粹。
    無人回應,也許是因為世上本就虛無。
    已經發生的事,日後還一定會發生。
    “不然的話,你真的會瘋掉的。”
    伊洛蒂看向芙羅拉的眼神中充滿了憐憫。
    為世人悲哀也是為自己悲哀,因為無論是自己還是他人…其實什麽事都做不了,這世上的忙無人可幫。
    ……………………………
    “我們不需要為他人悲哀,也不需要為自己悲哀!看呐,那偉大的時代將要到來!在這世代中,享樂即是一切。此時此刻,你我都是勝利者。”
    戴爾曼搖晃著酒杯中的冰塊,今晚的他顯得格外的亢奮。他一歡笑,侍女們就跟著他一同歡笑。但是伊洛蒂明白,這種短暫的快樂並不能長久。很快…他們就將該哭了。
    忽然間,人們開始歡呼了起來。女孩們圍繞著長桌開始尖叫,她們有的人開始彼此擁抱,有的則孤獨地圍著長桌舞蹈。
    原來,兩名仆人為晚宴端上了最後的一道主菜。一隻烤孔雀!
    倫為盤中餐的它,此時早以沒了往日的高傲。它那美麗高貴的頭顱被人們肆意地戲弄著,平時所穿的瑰麗衣裳也被人扒了個一幹二淨。
    這景象,好似受到誣陷而死在火刑中的人們一般。
    然而,他的侍女們卻毫不在意。她們早已麻痹了自己的情感,沉醉在那份歡樂的空氣中。平時,她們仿若下人,卑賤不已。隻有在這時候,人人都能忘記階級之間的差距,人人被允許無端的放縱,體會那份天倫之樂。
    “嗙!”
    戴爾曼王子將一個酒杯重重地在砸在了桌子上,一些侍女被酒杯的碎片劃破了臉蛋,然而她們卻沒有尖叫,反而傻傻地發笑。
    伊洛蒂不忍心看向宴會正在舉行的場景,每當她想要去正視這些時,就好像得麵對自己人生的失敗一樣。
    “女士們!你們在歡呼什麽,慶祝著什麽呢?你們高舉著手裏的手帕,想將自己的喝彩獻給誰呢?!宴會還沒真正地開始,是誰允許你們起哄的?”
    戴爾曼王子坐在長桌的盡頭怒喝著,這麽優雅的陳設不像是戴爾曼王子的品味。也許這些家具是仆人購入的,也許是有人送給他的。無論如何,它應該被用作正式的晚餐而不是這種荒誕至極的宴會。
    天色變的越加昏暗了一些,暗到伊洛蒂連那些明亮的星辰都看不見了。它們被遮住了,烏雲遮住了它們。
    忽然之間,宴會的中心掀起了了一些嘩然之聲。伊洛蒂注意到,有幾名衛兵從外麵衝了進來。難道是戴爾曼的行為終於得罪了上天,他的仇敵此時要衝進來取走了他的性命嗎?
    伊洛蒂仔細觀察著他們身上的紋章,答案卻令她失望。那是戴爾曼的走狗,不知道這時他究竟又想來弄些什麽。
    他們撥開人群,繼續向前邁進著。伊洛蒂能聽見他們的皮靴擊打在地麵上的冰冷響聲。
    難道他們的目標是自己嗎?伊洛蒂忽然開始感到害怕了起來,然而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衛兵就已經將芙羅拉綁了起來,強製將她送往餐桌的中心。
    此時,伊洛蒂才意識到戴爾曼和他們想要做什麽。
    可憐的芙羅拉小姐被他們舉到那宴會的中心,放著烤孔雀的長桌的最頂端。她奮力掙紮叫喊著,卻像餐桌前的烤孔雀一樣被人們所取笑。
    戴爾曼已經瘋了嗎?伊洛蒂看著這幅荒誕的景象,開始質疑起自己眼睛所見之事。按照她的夢所見到的戴爾曼脆弱而偏激,但覺不會是現在所看到的模樣。
    他如同中了鉛毒的人一樣,在餐桌前哈哈大笑,狂舞不止。哪怕他忽然口吐白沫的當場倒下,伊洛蒂也不會覺得有絲毫的奇怪。
    好像在記憶的深處,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像他這樣過,但每當伊洛蒂嚐試回想起來時都會感覺頭痛欲裂。她為芙羅拉感到哀傷,雖然那不過是兔死狐悲的情感罷了。
    “女士們!讓我給你們看看來自今晚最盛大的節目。”
    戴爾曼像是演講者一樣圍繞著人們走著,他手裏拿著危險的火炬。衛兵們將芙羅拉固定在了長桌上,無論她如何哭鬧喊叫都像是一隻待宰殺的羊羔一樣,等待著被爐火所烤幹。
    “火刑。”
    戴爾曼高聲宣布著,人們才開始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麽。侍女們似乎才剛剛酒醒,她們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所以開始厲聲尖叫起來。衛兵們則顯得更加興奮,他們無比渴望的看向戴爾曼手中的火炬,隻等自己嗜血的欲望得到滿足。
    戴爾曼究竟在最後對芙羅拉說了一些什麽呢?也許是我愛你,也許是一些責罰的話語,更有可能是一些瘋人的胡話。伊洛蒂隻能那樣猜測,卻無從知曉。
    他在芙羅拉耳邊以極輕的聲音道過別之後,人群的慌亂聲就立刻淹沒了整個宅邸。大廳,走廊,餐廳,洗浴間,庭院外,陽台上全都充斥著侍女們歇斯底裏的哭喊聲,無論是她們還是伊洛蒂自己都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們,害怕著下一個燒焦的會是自己。
    芙羅拉被融化在了熊熊燃燒的大火中,仿佛戴爾曼為她所起的名字一樣,變成了一朵嬌豔的鮮紅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