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自誕生以來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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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寂之歌!
    “喔!那就是王都吧,感覺和上次見的時候不一樣了!”
    她拉開了馬車上的窗簾,做著將半個身子探出窗外這樣的危險動作。戴爾曼似乎也不想理會她這般怪異的舉動,他放肆地伸出了手臂將伊洛蒂牢牢夾進了懷裏。他們兩人分別占了兩個觀景點,這讓難以觀察到窗外全景的伊洛蒂不由得有些妒忌。
    “你之前還來過這裏嗎?”
    納諾維奇的都城在多種意義上都很難讓人接近,除了那些理所當然的高門檻身份要求之外,其本身毛骨悚然的裝飾與傳說也是一個嚴重的問題。位於特裏格尼塔亞中心的王都是曆代君淩於納諾維奇統治者的居所,然而篡位者弗洛斯卻將它打造成了一個陰森的行刑場。也許是因為不安其篡位暴行的緣故,“矮個子”弗洛斯將自己的住所打造成了一個堅固的堡壘,其城中城的設計放眼世界各處都十分罕見。
    “阿,那可是很早以前了。都快沒有印象了!不過…隱約記得是個陰森的地方。”
    她將手指抵住太陽穴,隨後像是陷入了回憶一樣閉上眼睛回答道。提起納諾維奇的王都時,多數人應該都不會使用什麽美好的詞匯去描繪它。
    明明看起來也沒有多大…她的許多舉動不由得引起了伊洛蒂對其過往的各種猜測,看樣子她的人生經曆也許要比起伊洛蒂自己還要複雜很多。
    “是啊,是個有狗屎臭味的地方。有夠令人不爽的…”
    戴爾曼少見的回應了她的話,他嘀咕般的埋怨讓伊洛蒂陷入了沉思。之前與芙羅拉聊天的時候,她曾知道戴爾曼也有過因為家族的羈絆而產生的困擾。說不定這次也是因為同一樣事讓他如此的焦躁。
    “你們好掃興阿,我倒是一直想見見傳說中的王都來著。”
    伊洛蒂也學著一邊女孩的樣子,將腦袋探出了馬車的窗外。今天的陽光額外的明媚,這使得嚐試逆光觀察的她難受的眯起了眼鏡。在視線經過了短暫的模糊之後,那被人津津樂道都城的模樣儼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那是一個宛若斷崖般的建築,雖然特裏格尼塔亞地處坡度平緩的平原地帶,但是王都的造型卻像是突兀地建立在半山腰上的似的。它就像從巨人的熔爐中湧出來的鋼鐵洪流,在凝固了之後變成了一尊如此巨大的鐵質高山。高聳的城牆甚至遮住了一些刺眼的陽光,仔細觀察之下王都似乎是以巨大城牆為依托,仿佛它是從城牆的一端突發的倒塌,下落;像是鐵與石塊組成的泥石流一樣在城牆的底部成型。伊洛蒂忽然明白了為什麽人們將它稱呼為埋骨之都了,在那個巨大的“斷崖”之上,參差不齊的排列著各樣的城堡。那有些歪斜,令人感到不適的形態之上,仿佛暗喻著篡位者發起進攻時毀滅毀滅一切的樣子。雖然篡位之戰持續的時間並不久,但皇帝弗洛斯卻很幹脆的屠殺過沿途的城鎮,特別是那些舊王族附庸聚集的地方。他像是豺狼一般過境,在取得王者的桂冠後又要用相同的暴力去威懾著世人。也許隻有他這樣的人需要使用用這樣極端的方法去告誡自己的民眾。不要嚐試去做他曾做過的事。
    王都剩下的一大部分沉沒在了高大的城牆之下,這令伊洛蒂無法一睹這個既宏偉又卑劣的全貌。不過,結合那些在夢境中所見之事與當下的關係。這讓伊洛蒂對於這個王都內隱藏的秘密有了濃厚的好奇心。
    —仿佛能聽到得意的魔鬼在她耳邊發笑。
    …的確,現在不應該是她為這些事而專心的時候。米伽列,以及引誘惡魔而來的緣由才是真正該對抗的事物。
    但是,那也是不可能的,不是嗎?
    雖然她從未承認過的,但父親大人所說的一切都是真實的。自從米伽列的生命從那一天繼續延續下去的那一刻起,伊洛蒂就沒有其他的選擇可走了。
    如果那時候真的殺掉她的話,會不會好一點?
    即使不在有米伽列和艾莉西亞的笑顏相伴,但也不至於會遇見惡魔和戴爾曼。
    伊洛蒂狠狠的搖了搖頭,將這些“罪”的想法從腦中驅逐了出去。
    要是沒有她們兩人的話,她從出生開始就和在地獄中無異了。
    “真不愧是篡位者的堡壘,是叫做埋骨之都對麽?”
    伊洛蒂將腦袋從窗外收了回來,用略帶著諷刺的神色盯著戴爾曼說道。反正他也很享受這種奇怪的興趣,大不了在惹惱他之後被打一頓又怎樣。
    伊洛蒂驚訝的發現,自己似乎與身邊的那個女孩變的更像了一些。拋開利己的行動去情感用事,也許真的已經變的自暴自棄了吧。
    “何止是埋骨之都,那個地方就是活著的刑場。”
    出乎意料的是,作為篡位者後代的戴爾曼也對此嗤之以鼻的說道。
    “嗯……?不過,你小時候應該也在那裏住過一段時間的吧。”
    他的憤慨雖然伊洛蒂能通過夢境裏的內容知道一些,不過這時候還是直接詢問更為了當。
    “啊…所以我才要你陪著我過來,小姐。”
    戴爾曼說著,粗暴的將她按到了座椅的軟墊上。他的力量之大,令伊洛蒂微微感覺到有一些透不過氣。
    “稍微忍耐一下吧,你也應該知道我為什麽要你陪著過來吧。稍微忍耐一下就好,很快會結束的。”
    戴爾曼的呼吸變的粗重了許多,他的額頭上分泌出了大大小小的汗珠。整個臉像是熟透了的柿子那樣漲的血紅。
    比起一個施暴者,此時的他倒是更像一個被主人惡揍了一頓的喪家之犬。
    —其實我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嘛。
    看著他可悲的樣子,伊洛蒂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腦海中的那些齷齪的雜念。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和戴爾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真的是垃圾與屎殼郎,在散發的臭味上出奇的般配。
    生在罪中,逝於惡中。
    心生惡念,難以得救。
    生於陽光下的人哼著明亮的小調,在黑夜中爬行的屍體們唱著咒詛的歌。
    因為不公,所以不幸。不願接納他人,也憎恨著自己。勤勉有時,怠惰卻更多。不能盡力而為,卻總是抱怨連連。
    神呀,我的神明大人。
    你總是如此的公義,你總是如此的不公。
    仿佛一切都有命定,仿佛一切都是枷鎖。
    是誰讓我們背負重擔,是誰叫我們貪淫狡詐?
    難以承受,難以忍受。
    當麋鹿被獵豹撕咬時,綿羊們正在幹什麽呢?
    當白鴿被老鷹抓走之後,夜鶯們停止了啼叫。
    隻有單爪的狼欺負著年幼的梅花鹿,老鼠鑽進了大象的鼻子裏大快朵頤。
    吱呀,吱呀。年老的商人在剝削著年輕的生命。他數著懷中的金幣,視覺逐漸昏暗無比。
    新的瞎子誕生了,年輕人卻已經失去了四肢。
    綿羊應該認識到自己終難逃一死,夜鶯們卻應該繼續尋歡作樂。
    因為很多事無法改變,與生俱來的祝福無法消失。
    所以,應當放下那滿懷著希望的心。
    一心、一意的沉溺在短暫的快樂當中。
    女孩所唱的歌謠,伊洛蒂曾經在哪裏聽到過。
    在某個遙遠的地方,在自己還未誕生以前。
    早於和艾莉西亞相識,早於和米迦勒分離。
    還蜷縮於母親的溫暖中時,她就收到過那樣的警告。
    不要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