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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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言在蕭明月的接引下進入穀中。
    伊洛徵初次見到宋言,隻覺君子眉骨似青山墨玉,溫潤無濁氣,確是一副好顏色。不過在他的心中,義弟阿爾赫烈更是天人骨相,萬萬人難得。
    宋言眼見眾多外邦男子,唯阿爾赫烈與伊洛徵最為出挑。阿爾赫烈除了勝於皮囊,他的權謀之技也是越人千裏之外。
    宋言知道自己孤身來到這裏,是有一定風險的。蕭明月亦是清楚,故而守在他的身側寸步不離。
    所有投射在宋言身上的目光大都是敵視與疑慮,唯伊洛徵清澈見底,以右臂行禮向遠道而來的宋言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伊洛徵如此示好,宋言沒有不敬之理,他拱了拱手道:“我朝天子早聞烏州新君仁民愛物,虛懷若穀,今日一見,卻如陛下那日所言‘徵縱身弘道,必然初心如月’。”
    伊洛徵沒有料想到孝帝會關注自己,更意外自己在漢家天子的眼中是這般有能量之人。他確實欣喜,說道:“君子敬其在己者,而不慕其在天者,本王這一生,唯如此永不停歇。”
    宋言作了一揖:“受教。”
    在場眾人聽得懂漢話的沒幾個,聽得懂的又不明二人話間深意。
    蕭明月見宋言與伊洛徵相交和睦,著實鬆了口氣。此時陸九瑩看向她,以目光示意其離開宋言身側。
    蕭明月這才回到陸九瑩的身邊,可陸九瑩卻小心地用手臂推了推她。
    蕭明月下意識退了兩步,起初不懂,觸碰到阿爾赫烈時,她方懂得幾分。
    宋言回眸看向他們,夫妻二人並肩而立,宛若芸芸眾生間唯他二人,而他的眼中,也隻能看到如此。
    阿合詹隨後向宋言發起質問。
    “光武侯進我西境,占據兩州,究竟意欲何為?”
    宋言抬眸打量烏州這位大相,如早先在畫上見的那般無二。烏州大相本與漢朝宰相一般權重,能上位者都是強者,今日將阿合詹和自家宰相們一比較,當真是雲泥之別。
    宋言隻是一句便回擊之:“我還以為大相會先問汝義翕侯如何了。”
    阿合詹惱:“你將汝義翕侯如何了!”
    宋言道:“眾所周知,去年我漢安寧公主和親烏州途徑夷州,在西海紅泥城遭受惡意圍截,城主是匈奴王的第九子,此人為非作惡,橫行無忌,不僅傷害夷州族人還殘害我漢家百姓,陛下欲與漠北善交,期盼著漠北回以說法。”說到這,宋言一聲冷笑,“口口聲聲信奉天神,卻不知世間仁愛,漠北三部前來烏州參加夏圍,於銀月關肆意屠戮我族百姓,若狡辯先前第九子之行乃無意,這棠棣、茂枝二將刻意犯下的惡實乃罪不容誅。本侯向掌管紅泥城的匈奴王十二子索要二將卻遭受伏擊,這夷州本侯豈能再讓他安居?大相,本侯如此講明,你可聽得明白?”
    阿若蘭公主都沒有尋理,阿合詹一個烏州人,如何還能攪出浪來。
    阿合詹的二次質問顯然底氣不足:“那侖州你又如何說?”
    “侖州,可屬在場哪一位君王抑或翕侯大人?”
    此刻無人應聲。
    宋言道:“如此,便是我漢家的了。”
    “光武侯,你漢與漠北恩怨實與我烏州無關,你在西境如此橫行可說無奈,那你的妹妹,安寧公主的侍女,今日在我烏州地界殺了棠棣部與茂枝部二將,可有顧忌過烏州與君上的處境!”
    宋言已經知曉巴蘇露露與努爾湛之死,蕭明月不知兄長如何看待自己擅作主張,但此刻,宋言容不得旁人道一句她的不好。
    “適才本侯已經道明,匈奴王十二子據不交出屠戮我族的二將,我們便隻能重新掌握夷州的話語權。今日他二將不死,這峽穀誰都出不去。”
    宋言此言充滿威脅,不論阿合詹的北派,就是南派翕侯們聽了他的話也不免眉頭一皺。
    阿爾赫烈凝視宋言已久,不過一年有餘,宋言與在長安時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宋言接下來的話是對伊洛徵說的,亦是在啟示所有人。
    “王上,時止則止,時行則行,我朝願效昆侖與泰嶽並峙,江河共恒沙同流,且始終認為真正的自由不是無限選擇,而是有立場的抉擇。”
    伊洛徵回道:“孝帝禮遇相交,烏州豈能不和,光武侯,本王有一問要問你。”
    “王上請說。”
    “侖州乃東方通往烏州的必經之路,更是北道諸州交流往來的重要驛處,漢朝可會效仿西海紅泥城向北道諸州收取通關稅。”
    伊洛徵這一問點醒所有人,他們光顧著瞧熱鬧,皆忘了這麽緊要的事情。伊洛徵問的較為委婉,通關稅不隻是關於過路費這般簡單,其間還包括兵馬糧草等,另如漠北每年向弱邦收取的貢資。
    “當然不會。”宋言道。
    伊洛徵說:“孝帝既有聯盟之心,自會作出最合理亦最合人心的決策。”
    “漢邦乃禮儀之邦,貴客臨門以鍾鼓相迎,使節至境當備醴酒以待,我知王上所憂,但這種事情永遠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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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洛徵點了點頭。
    說到此處,宋言卻又道:“友朋之道,貴乎不疑,而今日發生的種種卻有悖此道。汝義翕侯伏擊泰安侯,我雖不知其意,但對於朝秦慕楚,口蜜腹劍之人我漢必然不會善待。”
    突然又提起汝義翕侯,阿合詹便認為宋言要開始算賬,他正欲開口,便聽宋言喚了趙順意的名字。
    趙順意原本很好地隱身於眾人間,雖對宋言出現在此心有餘悸但還是有所期待,他畢竟是四皇子的人,且泰安侯亦在北域,對於他又能奈何?
    “趙將軍,今日你高坐祭台看盡熱鬧,若不是心有二意,行事懈怠,我與汝義翕侯也不會在穀外發生誤會。”
    宋言改口將汝義翕侯的伏擊變為“誤會”。
    趙順意聽此話有些不對勁,他眯了眯眼:“你說什麽?”
    宋言踱步走近趙順意,二人相視。
    “趙將軍不勝其任,辜負了陛下的期待,今日汝義翕侯為此受了重傷,你便要負下責任。”
    趙順意湧出惱意,正欲駁話便覺身體一沉,宋言的玄鐵劍貫穿了他的心口。
    目睹這一幕的眾人皆大駭,此時驚雷自雲層滾過,驟雨忽歇。
    趙順意顯然很難接受自己落的如此下場,他唇角顫動,咬牙切齒著,試圖想要自救未果,不甘心地朝伊洛徵伸出手去。
    鮮血從刃上一滴一滴地墜地,彼時烏雲裂開道金縫,陽光探入草原,將宋言劍柄螭紋映得猙獰畢現。
    蕭明月愣怔在原地,幾番探向宋言的眼眸。
    她的兄長,滿目涼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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