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取舍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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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真的要迎來轉機了?
眼見父親逐漸轉向光明的一方,趙昭婷更是欣慰不已。
再商議了一些時候,趙仲儒才這樣說道:“大致說來,江蘇一省,分別以總督、巡撫作為頭領,也可謂是新舊之爭,涇渭分明。至於軍隊嘛,也大體上以此劃線。徐兄弟,你想著要做爭取新軍方麵的工作,還是大有可為的……”
徐海韜點了點頭:“按照趙世伯的這個思路,我們在金陵城和江蘇省的行動,確實就有了方向。趙世伯,此後,與光複相關的諸多事務,還需鼎力支持,悉心指教。”
趙仲儒微微一笑:“國泰則民安,國強則民富。對於這些道理,趙某還是略知一二的。”
再過了一陣子,趙昭婷這樣說道:“爹,你先找個機會,跟巡撫大人溝通一下,再讓巡撫派出一個或幾個得力幹將,與我們接洽。這樣一來,雙方的合作,也將逐步進入正軌……”
趙仲儒哈哈一笑:“是啊,我們說了這麽久,主要還是局限於一個大的方向,隻相當於作畫中的勾勒,具體的事務,還是要從小處著手的。嗯,這件事情,我記下了。”
然後,就著以後的行動細節、注意事項,再做一番溝通、協商之後,三人興盡而去。
兩天之後,前期的準備工作,基本就緒。
這天夜裏,為著次日的接洽,趙昭婷再將相關事項,嚴格地過了一遍。看看一切就緒,她暗自尋思道:過了這個夜晚,到了明天,在那樣一個大白天裏,隻要沒有太大的意外,事情也就算是步入正軌了吧?
今天夜裏,是該好好回首一番的了。
父親的轉變,彌足珍貴,更令人欣慰。
以前,他的目光,有著短淺的一麵,那就是,對於自己的事情,他想得太多了。特別是,他極力幹涉徐海韜的前程,硬是要徐海韜去考什麽科舉,差點就拆散了我和徐大哥。這個教訓,不可謂不深刻啊!如今,他總算想通了,他也意識到,就是在生意場上,要想“獨善其身”,也是不可能的了。於是,對於社會層麵的革新,他也就可以接受了。甚至,還情願為此盡自己的一份努力。
以前,我也曾經設想過,那些上層人物,都是一丘之貉。其實,在社會巨變的浪潮之下,他們之間,未必就是鐵板一塊。對於上層的分化,我們也是要有所準備的。說起來,十年前,八國聯軍在京津一帶登陸的時候,東南數省,就弄了東南互保,跟清廷中樞劃清了界限,而且,隱隱顯有幾分“分庭抗禮”的意味。由此看來,對於清廷這樣的龐然大物,我們也要客觀地看待,首先不能被它嚇破了膽。
這巡撫大人,當初是見過徐海韜的卷子的。那麽,這些天,他在想些什麽呢?或許,他會這樣想,光複什麽的,那是以後的事情,現如今,既然受到總督的壓製,己方能夠多一點人才,不就多了一些抗衡的資本了嗎?想想也是,要想跟對手扳手腕,首先自己實力要足夠強大。要不然,一切都是空話,一切都將無從談起。
由此看來,趙仲儒已經在下注了,巡撫大人也一樣。
像他們這樣的人,頭腦其實一直都是很清楚的、很清醒的。甚至,底線什麽的,他們都不會太在意。最近幾年,清廷也在著手弄什麽責任內閣,想以此來平息民怨。這種做法,多半是有著某種欺騙性的。如今的黎民百姓、上層士紳,已經不是那麽好愚弄的了。大概也就是因為這方麵的原因,本省巡撫,也想著要找退路了。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對於新軍的分化瓦解,似乎更容易收到成效。
五年之前,徐海韜沒能中舉。五年之後,再回頭看,這中不中舉,也都無所謂了。哦,甚至,正是由於屈從於總督,趙仲儒和巡撫大人,才對如今徐海韜的“卷土重來”,采取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是啊,此次徐海韜所針對的,隻是代表著保守勢力的總督那一派,趙仲儒和巡撫隻需坐山觀虎鬥,又何樂而不為呢?
如此說來,我們跟趙仲儒、巡撫大人,也有著休戚相關的一麵……
次日午後,趙仲儒設宴,盛情款待徐海韜。
酒過三巡,環視一番之後,趙仲儒這樣說道:“徐兄弟,當初,趙某對與你相關的事情,多加阻撓、橫加幹涉,至今依然深感歉意……”
徐海韜淡淡一笑:“趙世伯,都是陳年往事了,還提它幹什麽?”
“徐兄弟,你胸懷寬廣,不計前嫌,當能成就一番大事業。”趙仲儒說著,將目光轉向趙昭婷,“昭婷啊,盡管是時隔多年,不過,如果不能夠得到你的諒解,為父依然會深感不安的……”
趙昭婷暗自思忖道:本來,這件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和徐海韜不提,自然也就是既往不咎的意思了。父親在此舊事重提,是不是有點多心了呢?哦,他的意思應該就是,得到一個明確的回答之後,雙方才能夠更好地開誠布公、精誠合作。他是生意人,自然不會在大處糊塗。是啊,如今,如果再記舊惡,就是不識大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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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如今是百廢待興,再去想那些陳年往事,反而不利於前行。”趙昭婷這樣說道,“放心吧,以前的那些事情,我早就放下了!”
趙仲儒露出欣慰的微笑:“自古以來,那些成就大事之人,都是深諳取舍之道,懂得如何權衡利弊的……”
“嗯,趙世伯,此言甚是。”徐海韜接過話語。
“是啊,眼界、格局大了,”趙昭婷接口道,“對於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對於那些陳年往事,自然也就放下了。”
三人邊喝邊聊,談笑風生。
再過了一陣子,徐海韜漸漸地皺起了眉頭,顯出一副若有所思、若有所待的樣子。
趙昭婷心念一閃:是啊,這個午後,可不是為了吃飯而吃飯、為了喝酒而喝酒啊!事先就說好了的,巡撫大人那邊,要派專人前來接洽。隻是,到這一刻為止,似乎都沒有什麽動靜啊!父親一向精明能幹,總不至於就忘了這件事吧……
剛剛從外地回來的時候,我有點放不下的是,父親會不會過於守舊,能不能夠接受新生事物?
後來我就發現,父親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樣,過於迂腐、執拗。其實,他不是那種老古董,而且,對於時局,也有著自己的看法。
其實,他既然也曾經是個讀書人,腦子自然也不會不開竅。現如今想來,當年他所說的“遊學”,也包含著要增長一些閱曆,多見一點世麵的意思。這種想法,是跟囿於窮鄉僻壤,隻知讀死書相對而言的。說起來,也有值得肯定的一麵。
至於再後來,他被大都市裏的燈紅酒綠迷了心竅,變得負心薄幸、無情無義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了。在接下來的那些事情上,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我的生母了!而我的命運,由此也變得起落沉浮起來。
多年以後,如果我再因為這些往事而怨天尤人,確實沒多大意思了。甚至,就算是以此而抱怨這位趙大亨,又有多少意思呢?
這位趙大亨給人的感覺,時常就是,性子執拗,像頭牛一樣:
當初,他覺得外出遊學有意義,就出去了。而且,是一去不複返。
前幾年,他覺得科舉是正道,於是,對於徐海韜,他就格外的嚴苛。這樣一來,又導致了我和徐大哥的離散。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所拿出的那些主意,未必就很靠譜。隻是,在不少的時候,我們又不能越過他本人,替他拿主意。畢竟,他是一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一些事情,都要過了他的那一關,我們所說的,我們所做的,未必就管用。
於是,在這一刻,我甚至閃過了這樣的念頭:但願,但願這一次,我們的趙大亨,能夠多一些靠譜之處……
那麽,怎麽會是這樣呢?
此刻想來,即將到來的某一件事情,似乎是頗為詭譎,頗為微妙的?
是啊,我為什麽會閃過這樣的念頭呢?
在最初的設想裏,我們甚至想到了,這一次,我們隻是一個“說客”而已。因為,策動新軍這樣的大事情,是極其複雜、困難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然而,跟趙仲儒接觸之後,我們又發現,這件事情,似乎又沒那麽複雜了。大致說來,由於跟總督不和,因此,從巡撫的角度來說,整頓新軍也是一件好事情。畢竟,軍隊戰鬥力增強了,到時候,自己再跟總督討價還價的時候,就更有底氣了。
也就是說,對於掌控新軍,相關各方,也是好商量的。
那麽,我的不自在,究竟從何而來呢?
原來,我們所說的掌控新軍,還隻是粗線條的勾勒,真要落到實處,至少還得落實到相應的人選,比如說,由誰來跟我們接洽,具體的事務如何展開,雙方如何各司其職等等。這一切,真要做起來,就沒那麽簡單了。甚至,會遇到極大的風險。
人們常說的“萬事開頭難”,自然也就包含著這些方麵的因素。不過,對於我們來說,相類似的事情,並不是頭一次啊!這兩年,在武漢一帶,我們就是這樣過來的。而且,總體上的感覺,也還是中規中矩,甚至可以說是可圈可點的。
既然是這樣,那麽,纏繞在心頭的那一絲隱隱的不安,又從而來呢?難道說,這種不安、不自然,是無中生有的嗎?
人的感覺與心情,確實是足夠複雜、微妙、詭譎的了?
或許,這也隻是某種下意識的反應,不能過於較真。簡單地梳理一下,或許是這樣的:此前,我們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是跟一群陌生人打交道。一開始,盡管也曾經一籌莫展,不過,既然是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反而能夠一咬牙,豁出去。這其中,主要的原因,應該就在於,沒有太大的心理壓力,是抱著某種類似於“勝固欣然,敗亦可喜”的態度。也正是因為沒有太多的奢望,每一次小小的進展,都讓我們深感欣慰。前行的步子,也就越發的穩健起來了。
那麽,如今的這一次,又有何不同呢?
原本,我也曾這樣想,在一個相對較為熟悉的環境裏,自己會更為得心應手一些。此刻想來,這種想法,也隻對了一半,甚至是一小半。原來,這件事情,首先要牽扯到的,就是我的父親了。由於跟自己休戚相關,我還能像此前那樣泰然自若嗎?還有,徐海韜和我所的從事那件事情,至少也得跟巡撫打交道吧?這個巡撫,可是看過徐海韜的文章的。這樣一來,給人的感覺,多半就是,我方在明處,而對方在暗處了?
僅僅是這一方麵的原因,我就有點不自在了。
是啊,我方的事務,原本就有點隱蔽,屬於秘密工作。而這一次,倒變成了對方先知曉我們的底細,然後再跟我們打交道。如此一來,我們就有點為難了。要想反客為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或許,這一切,也隻是我想多了。
要說積極的一麵,或許會更大一些吧?
首先,熟門熟路的,做事時候的尺度分寸,也更容易把握一些吧?此外,徐海韜和我生父之間,原本是有點個人恩怨的。那麽,冰釋前嫌之後,徐大哥精神更好一些了,效率自然也就會更高。因此,也不能總是緊盯著那些不利的因素,自己嚇唬自己。
當然,事前,把可能遇到的困難、風險,仔細想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各種各樣的艱難險阻,都事先想到了,並且,都有相應的預案。這樣一來,事到臨頭,至少也不至於就手足無措。因此,接下來,就要看一下,趙大亨和巡撫大人,他們所亮出的底牌……
這樣想著,她那征詢的目光,望向了趙仲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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