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恩怨與舉事大義，孰輕孰重？
    趙昭婷的意思，分明就是，凃力塗頭領，對於這位不識時務的馬先生，要不要給他點顏色看呢？
    塗頭領會意，一把扳住馬先生的肩頭，淡淡一笑道：“馬先生，你拳腳上的功夫，做兄弟的，一向都是極為欽佩的。兄弟也聽說過，如果使出分筋錯骨手，讓這肩關節移動一下位置，就算你武功通天，隻怕以後，就再也沒有施展的機會……”
    說著，手上勁力一透，就要讓馬先生體會一下那“分筋錯骨”的滋味。
    霎時，馬先生吃不住鑽心的痛楚，額角的冷汗，就像那豆大的珠子，迸了出來，緊接著就要往下滴落。
    “趙姑娘，塗頭領，”隻聽馬先生求饒道，“隻要是本人所知曉的，你們但問無妨……”
    趙昭婷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她依然緊繃著臉，用嚴厲的語氣問道：“總督大人的意思，是要將新軍斬盡殺絕嗎？”
    遲疑片刻之後，馬先生這樣說道：“斬盡殺絕嘛，總督大人確實是有這方麵的想法。不過，要想將這五千人馬一口吞下，還是頗費躊躇的。因此，目前，總督大人主要還是以停發糧餉，切斷彈藥和後勤補給為主，期待著新軍中的忠君之士，能夠迷途知返，回歸正道……”
    “迷途知返，回歸正道？”趙昭婷冷冷一笑，“如今整個清廷，都已經到了眾叛親離、土崩瓦解的地步。真正要迷途知返、回歸正道的，倒是這位專橫跋扈的總督大人吧？”
    “趙姑娘所言，或許也不無道理。”那馬先生分辯道，“不過，我還是想提醒一句。就憑你們那幾千人馬，要想撼動這金陵城，隻怕是雞蛋碰石頭。趙姑娘，塗頭領，你們若能夠歸順總督大人，憑著我在總督那兒的地位，幫你們美言幾句，以後的榮華富貴、青雲直上，前途不可限量啊……”
    說著，靜靜地凝視著趙昭婷和塗力，神情倒是頗為“誠懇”。
    趙昭婷心裏暗自發笑：這位馬先生，自身就是泥菩薩過河了，竟然還想著拉攏我們。唉，這種封建愚忠思想，不知荼毒了多少人的心靈？他的這種想法，真可謂不值一哂了。在目前這種情勢之下，要想讓他改弦更張，也是不太現實的了。既然是這樣，退一步說，就隻能是各為其主了。隻不過，他心目中的“主”，遲早都是要被掃進曆史的塵埃之中的。
    “馬先生，你的心意，我心領了。”趙昭婷淡淡地說道，“不過，你應該很清楚，你們所謂的榮華富貴、青雲直上，都是以生靈塗炭為前提的。因此，我們這些人，是不可能與你們同流合汙的！”
    眼看如意算盤落空，沮喪至極，馬先生霎時垂頭喪氣起來。
    “你，你們，還是要三思……”馬先生依然嘴硬道。
    “哦，馬先生，”再過片刻，塗力這樣問道，“你這次叫我到總督府去，到底是何居心？”
    張望了一番之後，馬先生這樣說道：“既然總督的人馬都不在這裏，我也不妨直說了吧。總督大人的意思，主要就是，要將巡撫身邊的一些人，先行控製起來。若有異心的話，執意要和盟會的人攪在一起的話，將考慮采取某些必要的措施……”
    趙昭婷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夜裏，幸好是跟這馬先生碰到了一起，而且，我們還及時采取了先發製人的措施，要不然，總督的陰謀詭計一旦得逞，我們就將麵臨著災難性的後果……
    “馬先生，這樣一來，”塗力塗頭領微微一笑，“你和你的主子，就隻能是美夢成空了……”
    “唉，這謀事與成事……”馬先生支吾著。
    再經過一番審訊，趙昭婷對於總督的種種計劃和盤算，有了更深的了解。
    看看已經再也榨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情報來了，趙昭婷暗自思忖道：這馬先生，雖說是總督的心腹，不過，由於極少混跡於軍營，因此，對於軍事方麵的事情，他也隻能說到這一步了。當然，如果我們不是及時采取某些非常手段，他未必就會說出這麽多。現如今，對於這種邪惡之徒，千萬不能再心慈手軟了。
    接下來，我們這幾個人，又該如何行動呢？
    按照最初的設想，當務之急，應該就是要迅速出城，與新軍匯合。至少，徐海韜他們，目前就在軍中，該如何行動，還可以從容商議。
    隻是，果真如此的話，似乎總有點不踏實的感覺。怎麽說呢？真到了兩軍對壘之時，如果我方有內應，來個裏應外合，不是更顯奇效嗎？
    是啊，就目前的局勢而論，我方軍營裏，不缺我們這幾個人。然而，缺少內應，卻是顯而易見的。
    我們這四個人，如果能夠留下來做內應，自然有益於我方攻城。隻是，區區幾個人，又能夠做出什麽事情來呢？
    這一次，由於已經與總督一方談僵，總督拒不接受光複之議，反而變本加厲，要壓製，甚至是鎮壓新軍。這樣一來，盟會成員隻能先隨新軍開出城外，再圖大舉了。這種做法，大體上能夠保住光複的基本力量，有利於長遠，不失為審時度勢之舉。隻是，如此一來，在這金陵城裏，我方的力量，也就變得微乎其微了。也就是說，如果真要想什麽“裏應外合”，就會變成一句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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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如果戰場上能夠克敵製勝，有沒有內應，也不那麽重要了。隻是，如今的戰局，依然是敵強我弱，因此，如何在戰場之外消耗一下對手，就自有其意義。
    目前，敵方為什麽會如此囂張、頑固，自然就在於，以總督為首的那些首腦人物，他們冥頑不化……
    到這一刻為止，經過一番審訊，對於敵方的意圖、盤算、兵力布置等方麵的情況，我們確實多了幾分了解。隻是，光是這些了解，就足夠了嗎？這個馬先生，他所能夠了解、掌握的情報，似乎也就到這一步了。如果真的再榨不出什麽有價值的情報來，那又如何呢？
    馬先生受不了皮肉之苦，是招供了一些情報。而且，對於他所說的那些話，我們也是仔細斟酌過的，畢竟，最近這幾個月，我們所做的，主要也就是這些方麵的事情。暗自比較一番之後，大體上可以確定，這個馬先生，說的基本上都是實情。
    這家夥，從他的語氣來看，甚至還有點洋洋得意：總督的軍火庫，防線，後勤供給，就在那兒了，你們就看著辦吧……
    平心而論，這家夥，如此的“自信”，也並非全無道理。畢竟，兩軍對壘之時，勝負之際，還是要憑實力說話的。就比如說，某某關隘，確實就是敵方軍火庫所在了。得知這一情報之後，由於自己一方的槍支彈藥數量有限，我們自然就會想著，一定要想方設法，拿下敵方的軍火庫，以補充、壯大自己。
    這樣的想法，確實不無道理。隻是，你能夠想到的，對手就想不到嗎？不要以為，自己的對手，都是白吃飯的。敵方既然能夠想到這一點，自然就會派出重兵，加強防守了。也就是說，就算我方能夠打到那兒，要想順利拿下，也是極不容易的。更何況，在目前這種情勢之下，敵方的兵力，四倍於我！正麵作戰之時，我方就疲於應對了，再找出一支生力軍，去突襲一番，又從何說起呢？
    由此看來，有些事情，想起來簡單，真要實施，依然是難以做到的。以前有那樣一句話“韓信將兵，多多益善”，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了。
    按照目前這種局勢，我方的形勢，似乎不容樂觀吧？
    仔細想來，從一開始，清廷就煞費一番心思了。這江南重地，巡撫似乎靠不住，於是，他們就把兩江總督府，也設在這兒。而且，還規定，巡撫受總督節製！這一招棋的要害之處就在於，既然總督官大一級，那麽，他所能夠調動支配的人馬，就要翻上幾倍。如此一來，巡撫一方，真要有所想法的話，就得仔細掂量一番的了。
    如此說來，這敵強我弱的態勢，從一開始，就存在了。作為守舊派的一方，總督那一邊，並沒有我們回旋的餘地。於是，我方的側重點，就隻能放在巡撫這一邊了。說起來，對於雙方的力量對此，我們的認識，還是遠遠不夠的。因此，即將攤牌的時候，我們才發現，自己這一方，竟然有點微不足道的感覺了。也就是因為這個緣故，權衡再三之後，我方才不敢率先發難，而隻能是按照總督的無理要求，先把軍隊開到城外去。當然，這隻是暫時的撤離，總有一天，我們還是要打回來的！
    那麽，如何才能打回來呢？硬拚力敵？這，這不太現實吧？如果真有正麵抗衡的資本，我們也就沒必要忍氣吞聲，避其鋒芒了。
    由此看來，對於如何光複這金陵城，還是要斟酌一番的。從大的思路上看，我們是立足於巡撫手下的這些新軍，在保留住生力軍的前提下，固守待遇。這個思路，看上去也沒有太大的問題。真正的問題，應該依然就是，對於總督手下的兩軍軍隊，如何才能夠戰而勝之呢？
    那句話說“遠水救不了近火”，也是頗為客觀的。試想一下，我們的援軍，從各地趕來，首先就需要一定的時間。而且，各支援軍，數量、規模、戰鬥力各方麵，也不盡相同。就算是到來了，如何協調指揮，如何形成合力，也還是一個問題。對此，我們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
    回到現實之中，我們就會發現，這樣的一次行動，任重而道遠。甚至，會有太多的太多的流血犧牲。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這幾個人，似乎是遠離了主戰場。那麽，一時沒能夠衝鋒陷陣，我們又該做點什麽呢？或者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再動一下腦子，以盡自己的綿薄之力呢？再說得具體一點，當務之急，我們似乎應該找一個突破口，方有可能收到奇效。
    是啊，造成這樣一個不利局麵的罪魁禍首，應該就是那些來自總督府的首要人物了。那幾個頭頭腦腦，在愚忠思想的支配下，不僅沒想著要順應民心民意，反而磨刀霍霍，要消滅代表正義的力量。因此，無論如何，都是不能讓他們得逞的。
    哦，那一次，我和徐海韜路過總督府的時候，有意無意之中，曾說起幾十年前的那刺馬案。是啊，這一點，我怎麽就沒想到呢？盡管時間是過去很久了，然而，這總督府依然在那兒啊！而且，現如今的這個總督府，就那樣大模大樣地立在那兒，看上去頗為威嚴。隻是，麵對著這樣的龐然大物，我們就隻能夠聽天由命嗎？以前，有一篇《黔之驢？，文章中的那頭驢子，在小老虎看來，也算是龐然大物了。隻是，結果呢？因為，既然我們已經下定決心，首先，就不要被敵手嚇倒……
    “我們，我們商議一下……”趙昭婷開口了。
    說著，還掃了地上的馬先生一眼。
    塗力會意，先將馬先生押解到數丈開外的另一處角落，再返回密室。
    密室裏，趙昭婷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說了一下。
    凝神片刻之後，塗力這樣說道：“如果能夠借此機會，除掉敵手的某些首要人物，確實相當不錯。不過，這總督府一向戒備森嚴，這一刻，守衛的力量，更是有增無減。因此，該不該采取這方麵的行動，還得從長計議……”
    “塗頭領所言，確實大有道理。”孫公子接過話語，“如果就憑我們這幾個人的力量，要想成事，難於上青天啊！不過，目前我們手裏，還有一張好牌，如果能夠利用好，未必，未必就沒有一絲勝算……”
    “你，你說的是馬先生？”隻聽雪兒這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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