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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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道是“急中生智”,我的這點腦子,也不知能夠有何妙策?
    趙昭婷心念一閃:對於這總督府,這馬先生也算是熟門熟路的了,我們如果能夠利用這一點,也不能說就毫無機會吧?
    這樣的念頭,原本隻是一閃而過的,然而,說來也怪,也就是這一閃念,就成了趙昭婷心底的那拍岸浪濤,無論如何,都是不能輕易止息的了。
    再過了好一陣子,躍躍欲試的趙昭婷,還是把要到總督府“走一趟”的事情,跟一旁的三個人說了。
    塗頭領塗力,孫公子和雪兒,本來就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此時眼見趙昭婷的計劃,也有著切實可行的一麵,畢竟,馬先生此次外出,就是要將塗力押解回總督府的,如今將計就計,也不能說一定就是癡人說夢吧?
    拿定主意之後,烏衣巷裏的這四個人,就商議起行動細則來了。
    再過了一盞茶功夫,他們回到關押馬先生之處,準備攤牌了。
    “馬先生,”趙昭婷冷冷地說道,“你此次出行,不就是要將塗力塗頭領帶回總督府嗎?”
    “嗯,是,是這樣的……”馬先生支吾著。
    “嗯,那就這樣吧,”趙昭婷接過話語,“等一下,我們另外三個人,就算做是禿頭領的隨從吧,就跟著你和塗頭領,到總督府走一趟。至於我們要做什麽,你也不必多問。我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馬先生的臉上,先是一番驚愕不定,再過了一陣子,又是一陣風雲莫測,最後,他淡淡地說道:“趙姑娘既有此意,馬某充當一下這個領路人,也未嚐不可……”
    冷眼打量了對方幾眼之後,趙昭婷加重了語氣:“馬先生,這,這是你將功贖罪的唯一的機會了。你可要記住,這一次,你隻是領路,不要多說什麽,不要多問什麽,也不要有什麽非分之舉,你若是抗拒,不按我們的要求執行的話,後果是什麽,你應該很清楚!”
    擠出幾分誠惶誠恐的神情,馬先生這樣說道:“此時此刻,馬某的小命,就揣在你們的手裏,哪能不老實照辦呢?”
    趙昭婷點點頭:“馬先生,你還能這樣想,那是再好不過的了。哦,塗頭領,馬先生找的是你,你就跟馬先生協調幾句吧?”
    塗頭領聽到命令,很快就壓低聲音,將此行的一些要領,跟馬先生說了。
    馬先生一邊聽著,一邊也說了一下自己看法。
    再過了一陣子,一切商議妥當,就等著出行了。
    塗力把一根深黑絲帶,纏在馬先生的腰帶上,再用短劍抵著對方的後腰,然後這樣說道:“馬先生,人員已經到齊,咱們這就前往總督府吧?”
    馬先生自然知曉,對方隻要稍稍一用勁,那削鐵如泥的短劍,就能在自己的後腰上留下一個四五寸的致命的血口子!於是,他這樣說道:“好吧,馬某就在前麵引路……”
    這樣一來,整裝結束之後,這樣一個暗黑的夜晚,這樣一支獨特的隊伍,離開烏衣巷,緩緩地開往總督府。
    這樣的一個夜晚,沒星沒月的,那天光,也著實有限,不過,為慎重起見,臨行前,趙昭婷還是做了這樣的規定:為了不讓別人看出破綻,除了塗頭領跟馬先生離得較近之外,其餘三人,既然隻是“隨從”,就要稍稍拉開一段距離。
    一路上,趙昭婷一時也是思緒如潮:此次前往總督府,主何吉凶呢?要說馬先生此次外出,就是為了把塗頭領騙至總督府,加以監視。這樣一來,我們的這一次行動,也算是“應運而生”了吧?我們這三個人,身著便裝,扮成禿頭領的“隨從”,也說得過去,看不出有什麽明顯的破綻。
    看來,事情的關鍵,就在於這馬先生如何想,配不配合了。
    嗯,“知人知麵不知心”,“人心隔肚皮”。如果馬先生隻是為了保命,隻是不想吃眼前虧,才假裝答應,那麽,我們此次行動,風險就是極大的了。反之,如果他是真正想改邪歸正,跟我們合作的話,成功的可能性,應該是蠻大的。畢竟,有對方的“心腹”,作為內線。
    如此說來,這成功與失敗,主要就取決於馬先生的一念之間。既然是這樣,作為此次行動的負責人,我還能夠再多說什麽呢?
    上一次,我和徐海韜路過總督府的時候,也曾經說起過數十年前的刺馬案。此刻想來,如今的這個夜晚,我和幾個同仁,前往總督府,倒是有點巧合了?
    其實,要說起此行的輸贏成敗,我也說不上有多少把握。我想得更多的,其實倒是,如今的局勢,對於我方,並不有利,至少,兵力上一比四的劣勢,一時半會兒之間,就是難以抹平的了。至於援軍,到目前為止,也沒有多少確切的消息吧?因此,當務之急,依然是要利用好現有的力量。在這種情況之下,我想起那“擒賊先擒王”的計策,也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了。
    嗯,此時此刻,如果徐海韜就在身邊,我的心裏,或許就會更為踏實一點,或者說,就會多添一點點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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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這樣的事情,過於重大,而且,我又是第一次去做,缺少必要的經驗。不過,事情總是要去做的,總是會有第一次的。
    由此,也就不難想象,人的曆練,人的閱曆,別人是替代不了的。換一個角度說,別人說得再多,如果你沒親身經曆過,總還是隔了一層的,難以身同感受的。就像,如果沒有這幾年的耳聞目睹,對於這個日薄西山的王朝,我也不會有多少切身的感受與體會。也正因為這幾年的曆練與磨難,對於一個全新的未來,我才會憧憬不已。
    這幾年的時間裏,我一直都在想著這樣一個問題:那就是,我們所做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這個問題,看上去似乎很簡單,然而,真要回答清楚,其實並不容易。最初,在那樣一個暮春雨夜,我開始在想,如果能夠到那金陵城去,又該如何呢?身處窮鄉僻壤,對於大都市的富庶繁華,自是心馳神往。確實,單是那一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就足夠讓人浮想聯翩的了。從這個角度來看,讀不讀書,還是大有區別的。歡喜讀書的人,就會記住一些事情,記下一些文字。如果光看表麵,似乎也沒什麽特異之處。隻是,總會有某個不經意的瞬間,那些文字,那些事情,就會掠過你的心間,讓你尋思不已。簡單地說,你的現實,就會和前人的經曆,連在了一起,就像那絲線一般,纏繞不已,難以分開。
    那樣的一個開端,看上去也像是尋常不過。隻是,那樣的開端,就像那小草一般,一旦時機成熟,就會破土而出。於是,再過一些日子,當養父說起要到城裏去的時候,我盡管有點詫異,然而,與此同時,卻也是激動、欣慰不已:這樣的一件事情,不就是我念念不忘的嗎?既然是這樣,當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又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呢?
    於是,那個午後,坐在車廂的後麵,我的心思,就那樣信馬由韁,難以抑製。是啊,真要如願以償了,思緒如潮,也是很正常的嘛。
    隻是,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了:金陵城外,離城門數裏之遙,竟然遇到了劫匪!
    此時此刻,我依然忍不住這樣想:如果當初沒有遇到這件事情,那又會怎樣呢?思忖再三,我倒是漸漸意識到了,這一切,其實是早就有預兆的。隻不過,我囿於閱曆,一時難以覺察而已。
    這樣的一個彎,如果沒能轉過來,多半也就不會有如今的這一切了。我這樣想,倒不是說,自己早就麻木,隻想著聽天由命了。而是,經過那樣的變故,我漸漸的意識到,作為一個人,自己不過是時代浪潮之中的一朵小小的浪花,有著身不由己的一麵。不過,既然時代的潮流就在那兒了,那麽,你就要思考這樣一個問題,該如何去麵對它?
    現如今,對於生父當年的安排,我依然是頗有微詞。然而,一旦我跟徐海韜再次重逢,我的心思,卻又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那就是,對於父親當時的建議,多了幾分包容。
    這一切,又怎麽說呢?作為父親這一輩的人,這位趙大亨自然可以提建議。至於聽與不聽,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然而,事情的關鍵就在於,從表麵上看,你自然可以不聽,隻是,由於你是處於劣勢的一方,如果不聽,那可不妙!這樣一來,就變成了非聽不可。是啊,在當時那種情形之下,徐海韜作為一個碼頭上的搬運工,無權無勢的,又有多少討價還價的餘地呢?這樣一來,人家的建議,也就變成了命令!
    人微言輕,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其後,徐海韜沒能考上科舉。這件事情,對於我來說,也是一種極大的打擊!對於父親的怨恨,由此而來。然而,就算是怨恨,我又能怎樣呢?特別是,對於那逝去的時光,無論如何,都是追不回來的了。一次次地反思,一次次地設想,一次次地回首,我才慢慢地冷靜下來,選擇了原諒父親。畢竟,朝廷要終止科考,那是誰也沒辦法的事情。而且,那一紙詔令,影響所及,又是多少的家庭啊!從這個角度來看,我父親並不是能夠未卜先知之人,因此,你再怎麽斥責他,都是無濟於事的了。時代的一粒塵埃,落在某一個人身上,就這樣成了一座大山。
    再後來,我總算找到了徐海韜。
    從那以後,我的心思,又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確實,科舉這條路,已經被堵死了,已經走不通了。對於這件事情,對於那些士子文人,其實都是一樣的。既然大家都榜上無名,那麽,接下來,就看你腳下的路了。從這個角度來看,徐海韜還算是一個有主見的人。他心中所想的,是讓更多的人,過上一種有意義的生活。這種眼界和格局,著實了不起。甚至,也不妨這樣說,那幾年的書,他畢竟沒有白讀。
    對於這樣的一條路,一開始,我也不能完全接受,畢竟,過於艱難,而且,風險也太大了!是啊,那種男耕女織的生活,幾千年以來,那麽多的人,不是都過來了嗎?然而,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他們能夠站在時代的潮頭,看得更遠一些。如果沒有這樣的人,更多的凡夫俗子,就隻能不斷地重複以前的那一套了。從這個角度來看,這種人,才是真正的先知先覺者。再說,時代總是不斷向前發展的,你不這樣做,也會有另外一些人,他們也會站出來,領著別人這樣做。因為,這個時代,需要這樣的人!徐錫麟,秋瑾,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了。甚至,從他們的故事裏,我發現了自身的渺小。
    終於,有那麽一個瞬間,我醍醐灌頂了:人生短短幾十年,與其苟且偷生,倒不如轟轟烈烈地大幹一場。要不然,回首往事的時候,你就會……
    就這樣邊走邊想之時,我也可以確信,那總督府,是越來越近的了。這一刻,我和這幾位同仁,都準備好了嗎?砰砰砰的心跳聲之中,那即將到來的一幕幕,又將會是怎樣的呢?這次的到總督府“走一趟”,其實就是一次攤牌之旅……
    “馬先生,快到了吧?出發之前,我們所交代的那些話,你,你應該記得的……”隻聽塗頭領這樣低聲說道。
    趙昭婷體會到,這聲音雖說不甚大,不過,它是如此的低沉而嚴峻,在這樣一個寂靜的夜晚,又隔得這麽近,馬先生應該聽得很清楚的。
    果然,就在塗力嚴峻的命令聲中,趙昭婷看到,那馬先生,把頭微微地向上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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