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太尉府內燈火通明，守衛森嚴。卓瀾江穿著黑色的夜行衣，悄悄地進去。

    卓瀾江躲避著巡邏的士兵，來到了賈太尉的書房。確認裏麵沒有人，於是走進去，關上門。

    黑暗中，卓瀾江開始尋找機關，先搬開書架上的各種書籍，看看有沒有什麽異樣，但是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卓瀾江又試了試桌子上的花瓶、筆筒、文房四寶等物品，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時間不多了。他有些焦急，轉向牆壁上的字畫、掛飾、燈籠等物品，一一摸過去，直到摸到一個紫紅色彩繪盒子，形如鴛鴦，頸下有一圓形榫頭，嵌入器身頸部的卯孔內，使頭可以自由旋轉，打開機關。

    卓瀾江正在尋找機關，突然聽到門外傳來賈太尉的聲音。

    賈太尉嘲諷：“卓瀾江，找了這麽久，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卓瀾江眼神有些慌亂，知道自己被發現了，背身拿出暗藏的匕首，準備好魚死網破，與賈太尉同歸於盡。

    門被打開，賈太尉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手持弓弩的士兵，士兵把弓弩對準了卓瀾江。

    賈太尉得意地笑了：“甕中之鱉，還想做垂死掙紮，你以為你今日還能出得去？”

    卓瀾江一動，弓弩射中他腳邊，卓瀾江一頓，不敢再動。

    “早就知道你別有目的。一直留你在這裏，不過想看你到底能折騰出什麽水花來。果然，跟你爹一樣沒用！”

    賈太尉走到桌子前坐下喝茶，像看著早就盯上的獵物一樣冷笑著。

    “我知道你想找什麽……”

    賈太尉扭動彩繪鴛鴦盒的鴛鴦頭，書架緩緩拉開，書架旁的牆壁上出現一個暗格。他從裏麵拿出一個錦繡盒子，打開它，裏麵正是一本賬本。

    “這就是你要找的賬本吧？”

    賈太尉展示著賬本，在卓瀾江麵前晃來晃去。

    “你在我身邊這麽久，不就是為了這個嗎？可是怎麽辦呢？你傳不出去了。”

    卓瀾江氣得渾身發抖，趁太尉轉身，舉起手中的匕首刺向賈太尉，眼看刀尖就要抵攏賈太尉的脖頸，突然間，卓瀾江手一鬆，匕首落在地上，他的右肩插著的正是一支弓弩。

    賈太尉不屑地看著卓瀾江。

    “我說過，今日你是出不去了！”

    *

    一間昏暗的石頭牢房，牆上有鐵鏈和鉤子，地上血跡斑斑。卓瀾江雙膝跪地，雙手被鐵鏈鎖在牆上，身上滿是傷口和淤青，神情呆滯。

    光線從小窗口透過來，照在卓瀾江的臉上，他緩緩抬起頭，賈太尉走到卓瀾江麵前。

    “說吧，楊采薇和潘樾究竟在哪兒？”

    卓瀾江動動嘴想說話，賈太尉俯耳上前，卓瀾江卻啐出一口鮮血。

    賈太尉並不生氣，說：“看在你爹的份上，隻要你告訴我潘樾和楊采薇的下落，我便可以放你離開。畢竟，你父親苟活多年呀，都是為了保全你這條小命，你何苦用自己的命，去換兩個不相幹的人呢？”

    卓瀾江冷笑，鮮血滴落在地上，賈太尉失望地搖搖頭。

    “我本以為你比你爹聰明，沒想到你比他還蠢。”

    “你不明白吧？”

    卓瀾江突然說道，賈太尉用疑惑的目光看著他。

    “你永遠都不會明白，人為什麽會心甘情願，為毫不相幹的人去死。因為在你的世界裏，隻有欺騙，威脅和利用，你自以為自己赫赫揚揚，萬人之上，你不過就是薑族的一條狗！一條狗也配和我爹稱兄道弟？還妄充當兄長？真是笑話！”

    賈太尉沉下臉來。

    “好，很好 ，既然你想做英雄，那我就讓你做到底。”

    賈太尉一個眼神，獄卒拿出一根細麻繩，頭上拴著一根針，獄卒用針穿過卓瀾江的小腿，細細的麻繩在腿肚子上來回穿梭，麻繩變成紅色，卓瀾江疼痛難忍，痛罵道：“老賊！就算我死了變成鬼也會天天纏著你的！”

    “年輕人，作為長輩，叔叔該教導你，活在這個世上光是嘴硬是最沒用的。”賈太尉慢悠悠說道。

    獄卒再拿一根麻繩穿過鎖骨，卓瀾江一聲大叫，那麻繩來回拉扯得讓卓瀾江顫抖不止，身上大汗淋漓。

    賈太尉走過來，蹲下，一臉慈祥。

    “放心，你不會死的，我讓他們都避開了要害。”

    卓瀾江已經奄奄一息，身上有十幾條麻繩穿過大腿、膝蓋、肘部等等部位，渾身是血。

    “給他治傷。”

    賈太尉下令，獄卒們停止了折磨，給卓瀾江塗上藥膏，包紮傷口。

    “卓瀾江，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殺你嗎？”

    卓瀾江艱難地睜開眼睛，瞪著賈太尉。

    賈太尉假惺惺地感傷道：“第一，因為你是我結拜兄弟的兒子。我們曾經是生死與共的戰友啊，我怎麽忍心殺死故人之子呢？第二，我即將大功告成，我要你們全都看到，我是如何將這朝廷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哈哈哈……”

    賈太尉大笑不止，又轉而歎息。

    “可惜啊，我的舊友們都一個個都死了。有人因為迂腐而被清洗，有人因為無能而被廢黜，有人因愚蠢而被殺害，你父親卓山巨，是我最欣賞，也是最可惜的。卓瀾江，你就替你父親看著我功成名就吧。”

    賈太尉大笑著近乎癲狂地步出牢房，卓瀾江看著他的背影，目光充滿了仇恨。

    賈太尉走出牢房，一個府兵前來稟報：“大人，外麵有個藥童來送信，說有急事找左大人。”

    賈太尉用疑惑的目光看看左驚飛，左驚飛說：“主人，我最近頭風病犯得厲害，可能是藥房找到了治我病的藥。”

    “去吧。”賈太尉點點頭。

    *

    第二天，雲裳坐在房間裏，青帝親自端著一盤飯菜走進屋子，將托盤放在桌上，一句話也沒和雲裳說，轉身就要離開。

    “阿姐……”

    青帝停住腳步，雲裳說：“阿姐，無論你怎麽怨我，怪我，都是我罪有應得，你曾經待我如親姐妹，不管我犯了什麽錯，你都會原諒我，如今，卻連一句話都不肯與我說了嗎？”

    青帝回過頭來，看著麵色平靜的雲裳，心緒複雜。

    “過去這九年，我曾無數次地幻想，如果你還活著， 那該有多好……”青帝坐回到桌邊，“如果你還活著，我們姐妹可以一起跳舞，談心，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和你說，可如今看著你，我隻覺得陌生。”

    “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愧疚和自責，我無數次夢到姐妹們的掙紮和哭喊，可我能怎麽做？就算當初我不答應左驚飛的提議，也不過是多了我一具屍體，我救不了她們，我也想過把一切都告訴你，可那樣，隻會連你也一起拖入泥潭，所以，我隻能騙你，哪怕你怨我，恨我……”

    青帝想說什麽，卻突然感到一陣頭暈，她痛苦地扶著額頭，看見房間角落的香爐上，迷煙正嫋嫋升起。

    “你……”

    青帝支撐不住，昏倒在桌子旁。

    雲裳眼眶微紅，對昏睡過去的青帝說：“阿姐，我對不住你，但我也隻能對不起你到底了。”

    寧世居裏，左驚飛聞訊震怒。

    “無緣無故人怎麽就不見了呢！”

    大夫束手無策，說：“我也不知道啊！昨天晚上送飯的時候，人就不見了！”

    左驚飛沉思，房門忽然被打開，跑進來的正是雲裳。

    “你，你去哪兒了？”

    雲裳抓住左驚飛的手，焦急說道：“潘樾他們發現我的身份了，我們得趕緊離開京城，此事若是被賈太尉知道，你我難逃一死啊！”

    左驚飛舉棋不定，雲裳催促：“夫君，別猶豫了！”

    左驚飛心下一軟，握住雲裳的手，點了點頭。

    *

    太尉府牢房裏，昏暗潮濕，隻有一盞油燈發出微弱的光芒。卓瀾江麵容憔悴，身上滿是傷痕，躺在草墊上。

    隔著牢房門，陳掌院前來看他，歎息一聲。

    “你說你這是何必呢？弄成這副模樣，卓大哥九泉之下也不會心安的。”

    卓瀾江抬眼看他，氣若遊絲。

    “是我不孝，沒能為我爹報仇……”

    陳掌院苦口婆心地說：“你爹隻希望你好好活著，當初我隻是個一窮二白的書生，是你爹慧眼識珠選中了我，才讓我有了今天的一切。我實在不忍看他的獨子落此下場，少主，你把潘樾他們交待出來，我幫你去向大哥求情。”

    卓瀾江冷笑。

    “我爹，為賈荃出生入死這麽多年，還不是說拋棄就拋棄，更何況是我。其實你的心裏麵也很清楚吧，就算我全盤托出，他也依舊會殺了我。”

    陳掌院搖頭無奈，不知還能說些什麽。卓瀾江卻努力掙紮著起身，腳邊拖出長長的血跡，來到陳掌院麵前。

    “叔父，看在你與我爹八拜之交的份上，能……能不能再答應，我最後一個請求……”

    *

    書房之內，賈太尉望著氣派的三梁進賢冠服，伸手輕輕摩挲，臉上充滿興奮。

    “來人！”

    一名手下走進書房，賈太尉意外，問道：“怎麽是你？左驚飛呢？”

    “今日午後就未見他。”

    賈太尉疑惑，想起昨天藥童登門之事，命令手下：“派人去查他常去的醫館，授封之前不能出差錯！”

    “是！”

    手下退出書房，又有一名手下前來稟報。

    “大人，卓瀾江熬不住了，願意開口了。”

    賈太尉眼神一變，笑道：“好啊。”

    府兵打開牢房鐵門，身披長袍的賈太尉走進去，俯視著滿身是血的卓瀾江。

    “怎麽樣，賢侄，想通了？”

    卓瀾江緩緩抬頭，賈太尉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我爹就我這一個兒子，我還不能死。”

    “這就對了，能屈能伸，才是幹大事的人。”賈太尉讚許地說，“既然想通了，那就說吧。”

    “潘樾就在京城，離你很近的地方……”

    卓瀾江喉頭有血，賈太尉聽不清楚，俯身上前，問道：“他在哪兒？”

    “潘樾……就在……”

    賈太尉離得更近了些，“在哪兒？”

    “在要你命的路上！！”卓瀾江猛地一把掐住賈太尉的脖子，賈太尉喘不上氣，手在空中掙紮，想把他推開，還沒碰到卓瀾江，一柄長劍刺來，直接插在卓瀾江的心口。

    瞬間血流如注，卓瀾江倒在血泊裏，死不瞑目。

    賈太尉慍怒地整了整衣領，看著卓瀾江的屍體，失望離去。

    *

    客棧房間門口，芸兒呼喚：“姐姐？”

    無人應答，芸兒推門進入，看見青帝倒在桌子旁邊，連忙上前查看，大聲喊道：“潘大人！潘大人！不好了！”

    潘樾和楊采薇聞聲趕來， 青帝漸漸醒來，捂著額頭坐起身。

    “姐姐，你沒事吧！”

    潘樾望向四周，果然，已經沒有了雲裳的身影。

    一群黑鴉從林中飛起，左驚飛拖著雲裳，驚慌失措地在樹林裏奔跑著。

    拉車的馬已經中箭倒地，馬車停在半路，他們身上都是傷痕和汙垢，衣服也破爛不堪，後麵傳來了賈太尉派來的殺手們的喊聲和馬蹄聲。

    眼看殺手逼近，左驚飛下定決心，說：“不行，再這樣下去誰也跑不掉，雲裳，你先走！我去引開那些殺手！”

    雲裳驚恐說道：“等等！要走一起走，你要是死了，我怎麽辦？”

    左驚飛苦笑：“你真的在乎我的生死？”

    雲裳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從未愛過我，是我強留你在我身邊這麽多年，現在，你終於可以自由了。”

    雲裳眼含熱淚，搖頭。

    “別說這種話，我們都是被逼無奈的，我們也都是受害者……”

    “不，我們都是罪人，我一身血債，如今又背叛了賈太尉，是我活該受這種報應。”

    他將雲裳推開，拔出腰間的長劍。

    “快走！別回頭！”

    雲裳看著左驚飛消失在樹林中，自己隻好繼續一路狂奔，身後的樹林裏傳來一陣陣廝殺聲……

    沒過多久，左驚飛被綁到了樹上，賈太尉身披黑袍翻身下馬，走到左驚飛麵前。

    “左驚飛，你還想跑到哪裏去？”

    賈太尉轉身拔出手下的劍，一劍刺到了左驚飛的肩膀上，左驚飛疼痛難忍。

    “大哥，看在我當牛做馬這麽多年的份上，饒了我們吧。我保證永遠不再出現在你的麵前！”

    “哼，做牛做馬”你知道，背叛我的人會有什麽下場？”

    賈太尉再一用力，劍鋒在左驚飛的肩胛骨裏攪動，左驚飛已經快要虛脫，張了張口沒再說出什麽話來。

    “當年你私下放走雲裳，便已是背刺主上了。左驚飛，如今我可以饒你一命，隻要你告訴我，雲裳在哪？”

    左驚飛抬眼看了看賈太尉，淡淡地說：“我不知道。”

    賈太尉刷刷幾劍，又挑斷了左驚飛的四肢經脈。左驚飛的雙臂瞬間耷拉了下來。

    “說不說？”

    左驚飛閉上了眼睛，賈太尉一劍刺中他的小腹，推動劍柄，慢慢豁開了左驚飛的腹部……

    左驚飛飽受折磨，直到咽下最後一口氣。

    *

    樹林裏，楊采薇和潘樾帶人匆匆趕來，見左驚飛躺在血泊之中，已然咽氣。

    馬車已經被燒毀，熊熊烈火，照亮了夜空。左驚飛的屍體還被綁在樹上，不見雲裳的身影。

    楊采薇上前，檢查左驚飛的傷口，皺了皺眉。

    “他生前受盡了折磨，恐怕是因為不肯說出雲裳的下落。”

    楊采薇說著，用手將其眼睛撫下，讓他死而瞑目。

    “也算是個癡情人了……”

    潘樾望著跳動著的火舌，歎了口氣。

    “如今左驚飛死了，也就沒人再知道雲裳下落。”

    兩人對視，憂慮而惆悵。

    與此同時，賈太尉回到府上，輕鬆地洗著手。

    鮮血馬上被衝散，賈太尉得意地沉吟：“潘樾啊潘樾，看你還拿什麽跟我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