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名茗三人頂風冒雪往關內趕，希望在除夕前返回雲內縣，方姨和孩子們還等著她回去過年呢。

    離開牙帳已五天，李靖和尉遲敬德依然紅紅火火恍恍惚惚。

    三人頭頂不時撲騰一隻金雕，小家夥還沒真正長成猛禽，撲騰不了一會又歇回奚名茗肩膀，窩在她脖頸處挨挨蹭蹭的撒嬌。

    時不時扭頭朝另外兩人挑釁，眼神的鄙夷藏都藏不住。仿佛在說：“廢物，廢物，隻會跟在我主人屁股後麵打轉。”

    金雕是始畢可汗設宴時贈送給奚宗主的禮物。短短幾天，已和奚名茗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三人屁股後麵還跟著五百多突厥奴隸，實際是慘遭東突厥擄掠的中原人。

    他們正趕著三百匹馬，兩千頭羊羔。

    李靖和尉遲敬德聽說，是奚宗主用默寫了某本特別厲害的武功秘籍，換來這些牲畜。

    .

    尉遲敬德一路差點憋出內傷，三人終於走出哈爾和林。

    他這才甕聲甕氣問：“宗主，您到底為何要帶我和李兄？”

    .

    奚宗主和畢玄一戰打得地動山搖，兩人最後也沒說誰勝誰負……等李靖尉遲敬德跟隨突厥大隊人馬找到二人時，這倆已經各自拎著酒壺，在月色下談笑風生。

    表麵看起來，一派相見恨晚。

    二人鏖戰時，直接奔離牙帳百裏開外，避免滔天氣浪傷及無辜。

    .

    這一戰過後，始畢可汗親自設宴。

    奚宗主在汗庭當著始畢可汗和一眾東突厥貴族的麵，借著酒勁發瘋——

    北起與東突厥接壤的五原郡，東到定襄郡，西南包括弘化郡、朔方郡，再眼下的馬邑郡、雁門郡、樓煩郡，接下來將通通會被奚某收入囊中！

    煩請……嗝……在座各位，在這些地盤埋下釘子的各位，趕緊將人撤出。

    不然等奚某出手，就不是殺個把人那麽簡單了。

    如什麽趙德言師弟梁師都之流，麻溜點，趕緊撤走。奚某人下次再碰到此類人，那可就……絕不是隻廢武功可以交代。

    .

    總之一句話，東突厥再想南下，要麽經河西走廊與即將要造反李唐政權短兵相接；要麽繞道西突厥、和射匱可汗先幹一仗。

    .

    也有別的選擇，與奚宗主一戰。

    奚宗主在宴會笑得一眾貴族脊背發涼：“本座打仗不一定厲害，殺人一定在行。有時候真想看看，是大軍推進快，還是本座殺將領更迅速。”

    .

    此招如針對中原一統時的軍隊，根本改變不了任何結果，換個將領照樣打。

    畢竟個人無法阻擋大勢，打仗拚的是整體國力。

    草原情況特殊。

    東突厥由大小諸多部落組成，始畢可汗是“大可汗”，各部落勢力首領有稱“俟斤”，有稱“小可汗”。

    打仗由各部出人，將領率領各自部落戰士，跟隨大部隊四處征戰，共享戰果。

    奚名茗要攔在要塞，來一首領殺一個，來兩小可汗宰一雙，最後豈不是等於把自家部落白白送給始畢可汗？

    誰肯幹？

    .

    此招實在猥瑣。

    剛崇拜上奚名茗的持刀少年可達誌，聽此發言倏然抬眼，滿眼的難以置信。

    這是大宗師？

    這算哪門子大宗師？

    奚名茗如果注意到可達誌，就會發現少年此時神情，特別像上輩子粉絲發現粉了猥瑣男，在社交平台宛如有了前科般難堪。

    當場一眾貴族，集體像是吃到了生蛆的羊肉，定睛一看，剛才居然吃了一多半。

    這滋味，絕了。

    此生不想再見奚名茗。

    .

    你能說什麽？你難道要講道理？

    這位年輕的武力天花板喝醉了啊，你怎麽講理？

    別管大宗師境存不存在喝醉一說，你就說有沒有給你台階下吧？

    你想發難，哪怕出動大軍，能不能拿下她兩說。真讓她跑了，你後半輩子睡覺都不敢閉眼。

    .

    事情，就這麽個事情。

    尉遲敬德翻來覆去複盤無數遍，李靖和他跟著來的作用，找不出來丁點。

    大黑臉看了看後頭，五百被宗主救回來的奴隸，還能幫著宗主趕馬趕羊呢，他有什麽用？

    奚名茗偏頭，問一直沉默著的李靖，“你呢？怎麽想？”

    對我放言要占據地盤怎麽想？是否要前往京師告密？對東突厥局勢怎麽想？對一路地形有何觀察？對東突厥戰力有何評估？

    .

    李靖回望身後突厥牙帳，眼睛盡是遺憾，“三征高句麗前的朝廷府兵，能戰；領軍之人如堪名將，能勝。”

    奚名茗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你家皇帝把優勢玩沒啦。

    李靖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李某與敬德兄，這些天同東突厥各部落好漢每每喝得酩酊大醉，也算探聽到不少消息。”

    尉遲敬德：我不是我沒有，我聽不懂突厥話。

    李靖鄭重道：“東突厥如想集結軍隊南下，隨時能抽調十萬數精銳。”

    .

    “雁門之圍”始畢可汗號稱數十萬大軍，有經驗的將領都不會相信。李靖跟隨太守，與突厥小股勢力作戰，遭遇部隊實算不上精銳。

    始畢可汗沒想真正與中原展開大戰，西突厥射匱可汗在一旁厲兵秣馬，鐵勒各部蠢蠢欲動。

    東突厥如果貿然與隋開戰，一旦陷入消耗戰，後方很可能不穩。

    始畢可汗南下，一是為報楊廣挑撥東突厥之仇；二是為劫掠資源。目的達到，隋各地勤王援軍相繼抵達，始畢可汗從容撤兵。

    .

    李靖眺望京師方向，眼眸盛滿憂慮：“始畢可汗野心勃勃，東突厥各部對中原虎視眈眈。”

    尉遲敬德隨著李靖的陳述，漸漸深沉起來。

    他一語中的：“宗主，威懾隻能鎮住一時。”（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