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肚子吃罐頭嗎？”

    話題再次轉移得很快。

    “罐頭？”白與今有些跟不上初行舟的腦回路，驚訝地張著嘴看著初行舟。

    “黃桃、山楂、菠蘿、雪梨、桔子、什錦，你想先吃哪個？”初行舟從茶幾的袋子裏，把罐頭一個一個往外拿，邊拿邊說口味，看得白與今目瞪口呆。

    不同口味的罐頭，整整齊齊擺了一排，正在等待白與今的選擇。罐頭不是常見的大瓶裝，每一瓶都不太大，牌子是白與今不認識的，看起來精致高級。

    這人是把所有口味的罐頭，都搬過來了嗎？

    “黃桃。”白與今沒猶豫，選了一個自己最想吃的。

    “好。”初行舟拿起黃桃罐頭，動作嫻熟地打開，拿了個幹淨的碗，把罐頭小心地一股腦都倒入碗中，給碗裏放了個小勺子，遞給白與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謝謝。”這一個罐頭都是自己的？白與今期待的小表情，都落入初行舟的眼裏。

    “不謝。”初行舟寵溺一笑。

    白與今接過裝著桃罐頭的碗，碗裏躺了五大塊桃肉。她用勺子舀起一塊桃肉，咬了一口，真甜，嘴巴裏充滿了桃子的果香。

    死去的記憶突然開始攻擊她，白與今的嗓子好像被什麽堵住了，往上鼻子發酸，眼眶暈濕，白與今把頭低了低，小臉快埋進碗裏了。

    “好吃嗎？”初行舟被她突然低頭的動作，搞得有點不明所以。

    白與今點點頭，沒敢發出聲音，她怕一說話，就暴露了哭腔。借住兩側的頭發，把臉藏起來，眼睛使勁眨啊眨，想把眼淚憋回去。她不想讓初行舟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麵，吃個罐頭都能把自己吃哭了，初行舟還以為她有病呢。

    白與今，你現在這麽脆弱矯情了嗎？

    怎麽說呢，黃桃罐頭是個時代的記憶。

    小時候感冒生病，大人都會給小孩買黃桃罐頭，好像吃個罐頭病就好了，她家也不例外。當然，不是在她生病的時候，隻有白文旭生病，家裏才會買。

    她記事後第一次吃黃桃罐頭，是在白文旭的某一次發燒，她並沒有分到整塊桃肉，而是白文旭剩下的小半塊，宋玉翠怕浪費了，就給了她。即便是那麽一小塊，也讓白與今覺得美味極了，罐頭可真好吃。

    原來感冒發燒，會有黃桃罐頭吃，在白與今小小的心靈裏種下了一個新認知。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非常希望自己生病，生病就會有黃桃罐頭吃。

    她確實如願地……發燒了，在下大雨的一天。

    那天雨很大，很多家長都在小學門口接孩子。宋玉翠帶了傘去接了白文旭放學，都在一個學校讀書，宋玉翠沒有去找白與今，白與今沒帶傘，隻能冒著大雨跑回家，淋雨的當晚就發燒了。

    知道自己發燒的時候，小小的白與今有點高興，可以有黃桃罐頭吃了。

    發燒的感覺並不好受，白與今燒得暈暈乎乎的，知道宋玉翠給她量了體溫，說燒到40度了，她對40度沒什麽概念，滿心期待著能趕緊吃到黃桃罐頭。

    然而心心念念的黃桃罐頭並沒有吃到，吃到的隻有苦苦的藥。

    她想，肯定是媽媽太忙忘記了。

    就和宋玉翠提了一句，說自己想吃黃桃罐頭，結果被宋玉翠劈頭蓋臉一頓罵。說她“為了想吃黃桃罐頭就故意把自己搞生病”“小姑娘家家的，嘴怎麽這麽饞”“小小年紀不學好，心眼這麽多”……說得白與今覺得自己做錯事了，不敢再提一句。

    那次，高燒整整兩天，體溫才慢慢降下來，直到白與今病好，都沒吃到黃桃罐頭。

    後來她慢慢發現，白文旭每次生病，都能吃到黃桃罐頭，即便隻是一點點不舒服，體溫稍微高一點，都能吃到。宋玉翠還變著花樣給白文旭做好吃的，和自己生病時的待遇天差地別。

    她知道自己不受家裏待見，年紀太小的時候，沒有那麽強的分辨能力，被大人訓斥，總覺得是自己不乖，是自己不夠懂事。

    隨著年紀的增長，她知道了什麽是重男輕女。

    白文旭生病會有黃桃罐頭吃，她沒有；下雨天宋玉翠會接白文旭，她沒人接；不管白文旭要什麽家裏都答應，她想要什麽就會挨罵……

    後麵再生病，她沒再提過黃桃罐頭，即便提了也不會有，是她不配。

    …………

    白與今從沒想過，會有人在她生病的時候，給她買黃桃罐頭，不，是給她買一堆罐頭，除了黃桃，其他都是自己沒吃過的罐頭。

    能一個人吃整個罐頭，爽。

    白與今小口小口品嚐著黃桃的味道，這比白文旭剩下的那一小塊，好吃太多了！湧上來的複雜情緒慢慢平複，沉浸地享受著專屬她的罐頭，最後，連罐頭湯都喝光了。

    “很好吃，謝謝。”白與今朝初行舟晃晃手裏的空碗，眉眼彎彎。

    “喜歡再給你買。”初行舟嘴角掛著一抹醉人的微笑，起身接過白與今手裏的碗，放到茶幾上。

    白與今沒想到初行舟會這麽回複，趕緊搖頭：“不用不用。”

    麻煩別人，可不是白與今的行事風格。

    “幾個罐頭，我還是買得起的。”初行舟輕笑了一聲，言語中帶了些調侃，他察覺出了白與今剛才的情緒不對，看她悶著頭把罐頭都吃了，又不好直接問原因，想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

    “我不是那個意思……”說完，白與今抿了抿嘴。

    初行舟不再逗她：“你要睡一會兒嗎？”

    白與今搖搖頭：“昨晚睡多了，又剛吃過東西，不太想睡。”

    沒等初行舟回複，白與今又說：“我是不是……耽誤你上班了？”

    “沒耽誤。”初行舟衝白與今大方一笑，說得很肯定。

    “你昨晚沒睡好吧，要眯一會兒嗎？”

    “現在不困。”

    “哦。”

    …………

    白與今低下頭不敢再看初行舟的眼睛，又不知道應該看向哪裏，她感覺在這裏的每一秒變得異常漫長。她還沒學會怎麽和初行舟相處，太多的不了解，讓她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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