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涓滴細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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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大瑞把人放倒後,不放心地踢了踢。

    “阿婆,這樣就行了嗎?”

    陳管事長出一口氣,讓他們小心地把人抬進去。

    “這人哪怕不是鎮國公府的,想來也是和鎮國公府關係不一般。”

    “對外頭人就說是來蒙我們的,想進去騙吃騙喝。我氣不過,把人給捆了,旁的別透露半個字。”

    “曉得嘞。”

    正好換班的人到了,齊大瑞和田生亮毫不客氣地拖著捆起來的公西玉泉往後麵慈幼堂走。

    公西玉泉的身上沾了一身的泥水,連長什麽樣都看不出來。

    做戲要做全套嘛。

    公西玉泉是被一股刺鼻的藥味驚醒的。

    睜開眼,他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

    喉嚨雖然幹巴巴的,但嘴唇沒有意料之外的幹涸,有人拿了濕布給他沾過嘴。

    “能起得來不?喝藥了。”

    齊大瑞端著不那麽燙的藥碗,推了推公西玉泉。

    “能。”

    公西玉泉摸了摸自己隱隱作痛的後腦勺,起身接過碗,仰頭一飲而盡。

    看得齊大瑞目瞪口呆。

    江家阿姐開的方子最苦了,這大個子竟然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

    果然是個漢子!

    還是京裏頭的貴人,都不怕苦?

    齊大瑞好奇地看了看擦嘴的公西玉泉。

    “你不怕苦嗎?”

    公西玉泉非常老實地點頭。

    “怕,這藥很苦。”

    “但再苦我也要喝完,有人在等我回家。”

    這話觸動了齊大瑞,連帶著語氣也軟了不少。

    “我叫齊大瑞。不過大家都更愛叫我老十三。我娘來這裏的時候快臨盆了,我是那年第十三個在這裏出生的孩子。”

    “你說你叫公西玉泉?名字可真好聽。不愧是京裏來的貴人。”

    公西玉泉笑了起來。

    “是過世的老輔國公給我起的名字。我爹可沒這本事。”

    齊大瑞眯起了眼。

    “輔國公?他家是不是姓紀?壬午之變那個嚴刑拷打,都不肯透露機密半個字的明威將軍?”

    “對。我爹原是他的下屬。”

    齊大瑞激動起來。

    “你爹好厲害啊!”

    “我們慈幼堂上學第一課,就是教的壬午之變。”

    “先生說,不識字不要緊,做不了多大的學問也沒關係,但是立身要正!”

    “先了解壬午之變,是為了告訴我們,勿忘國恥。”

    “雖然我們的力量很弱小,但是擰成一股繩,也能做出點事。”

    “你知不知道每個慈幼堂門口,都會立碑?上麵寫著當年為了壬午之變做出貢獻的那些人的名字。”

    “我們每天都要去擦洗碑上塵土,離開回來,都要去碑前上香,告訴他們。”

    “阿婆說,當年他們保護了我們。現在換我們對他們好,供奉他們,告訴他們,我們沒忘記他們。”

    公西玉泉笑道:“這個我知道。京畿的慈幼堂很多,都是這樣的。”

    齊大瑞覺得眼前這大個子看起來挺順眼的。

    就是不大有心眼子。

    “不過我很好奇一件事。”

    “你是怎麽想到把三皇子的印信,藏在你褲襠裏的?”

    公西玉泉愣住。

    接著,整張臉像染了色般,火速漲紅起來。

    他下意識地往下一摸。

    果然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他們怎麽可以……!

    明明他爹跟他說,藏這兒是最安全的!

    “我們把你拖回來的時候,你一身都是泥水。總得給你擦擦,換身衣服吧?”

    “你臉紅什麽?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大家都是男人啊。”

    齊大瑞帶著幾分嫌棄地瞥了瞥石化的公西玉泉,又好奇地問他。

    “那個得了風寒的人,就是三皇子呀?你們是不是來賑災的?”

    公西玉泉很鬱悶地點頭。

    “我們半途遭遇偷襲,和其他人走散了。殿下他還好嗎?”

    “嗯,已經退燒了。江家阿姐的藥雖然苦,但很管用。”

    公西玉泉放下了心。

    “多謝。”

    齊大瑞扶他躺下,還替他蓋好了被子。

    “有什麽好謝的。就是再富貴的人,也有落難的時候啊。”

    “不是都說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嗎?你們在京裏大概都很威風,現在不一樣落魄成這樣?”

    “放心吧,到了慈幼堂,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也許沒有你們家裏那麽富麗堂皇,但起碼有遮風擋雨的地方,也能吃飽飯。”

    “你再睡會兒,休息休息。等你好點了,我帶你去看三皇子。”

    作為病人,公西玉泉非常有自知之明,十分配合。

    現在他虛弱得很,必須盡快養好身體。

    無論是帶著三皇子重新回去,還是在慈幼堂遇到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

    現在的他,都難以做到。

    必須盡快恢複到最好的狀態。

    外麵又開始下起了雨,雨滴順著屋簷,匯集成流,自簷上落下。

    從京城出發的私兵,也如這雨水,涓滴細流,匯集起來,朝著目的地奔騰洶湧。京郊的山頂上,借口去莊子的孟白龜撩起馬車簾子,目送那些得了馬的私兵,以更快的速度。

    她氣得嘴都快歪了。

    “還真看不出來,你家底還挺厚。”

    “要不是事發突然,這風頭才不會讓你出。”

    韓長祚負手眺望,語氣不帶一絲情感。

    “要是時間充裕,蕭蕭自己就有馬場。”

    孟白龜冷笑一聲,用力地放下簾子,示意車夫送自己離開。

    要不是實在沒辦法,她根本就不想找這個韓傻子幫忙。

    還讓蕭蕭姐姐答應了這個混賬的無恥要求。

    不要臉!

    就知道順著杆子往上爬!

    一點君子之風都沒有!

    這些私兵出發三天後,朝廷終於收到了楚為成送來的奏報。

    他在奏疏中,先行請罪,把三皇子下落不明的罪責全都攬在自己身上。

    接著又說明了自己沒能及時將奏疏送往京城的原因。

    重傷昏迷的楚為成,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口述內容,讓人代筆,過目後,才讓人加急送入京城。

    其餘別的,如使團戰損,賑災所用糧草挪用作軍糧,各地義倉有蹊蹺,以及偷襲可能是細作造成的……都是一順帶過的小事。

    皇子失蹤,民變激憤,這才是頭等大事。

    最後請朝廷發兵,前往江南鎮壓民亂。

    裴文運一早就知道這件事,沒往聖上麵前捅,原因和楚太師一樣。

    不能仗還沒開始打,內部先亂起來。

    有什麽,等平定了再說。

    鄔皇後聽說自己的次子失蹤,表現得十分平靜。

    她轉而去問心急如焚的太子。

    “太子如何看?”

    “自然應派老練的將軍,前往江南平亂。”

    太子蹙眉,細細想了一下。

    人很難定。

    當年一場壬午之變,把大晉最好的那一批武將都折在裏麵了。

    活到如今的,都已是老殘之輩。

    年輕的經驗不足,恐難以做到速戰速決。

    民變處理得越快,越有利朝野的穩定。

    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濟陽公江澤可為主帥。”

    年紀沒那麽大,身體也沒那麽垮,功勞也不那麽顯眼。

    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

    江澤的勝仗,從來贏得平平無奇,但勝率出奇的高。

    鄔皇後淡淡地看了眼兒子。

    腦子還是正常的,沒因為上次驚嚇就把腦子給嚇沒了。

    “可。”

    “副手就定公西鐵牛吧。他是個運氣好的。希望這次,也能福澤江南百姓。”

    太子卻覺得鄔皇後此舉不妥。

    “公西鐵牛之子本已跟隨使團南下,如今與三弟一起下落不明。”

    “公西鐵牛運氣是好。可其人性格暴烈,軍中都稱其頗有些蠻橫。兒臣怕他受其子的影響,屆時做出莽撞之事。”

    “你的憂慮是對的。本宮也知道你存著私心,想要找那更好的選擇去救老三。”

    “可太子,凡事不能隻看眼前。”

    “常言道,上陣父子兵。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公西鐵牛因其子反倒立下大功?”

    太子愣了一下。

    “確有可能,但……”

    鄔皇後打斷了他的話。

    “如今朝中良將太少了,能有這樣的機會,培養出更多的老將,才是要緊事。”

    “北戎野心勃勃,吐蕃也一直想著趁虛而入,西南也不太平。”

    “太子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有朝一日,大晉四麵楚歌,那時還有幾人能如壬午之變那般站出來頂事的?”

    “公西鐵牛是個好苗子,出身低微,也有經驗。若是此番能順利歸來,往後就是你的一大助力。”

    “若是他回不來。”

    鄔皇後的聲音聽起來冷冰冰的。

    “那就是他運氣耗盡。大晉也不需要這樣的薄命之人。”

    太子抿了一下嘴,沒有反駁。

    他知道母親說的很對。

    可那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啊……

    鄔皇後都不需要細思,就能從太子臉上看出他心中所想。

    “太子,本宮早先就對你說過。身為國本,你必須將大晉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你可知本宮與陛下最擔心的是什麽?”

    “是崔氏已經將老三擒住,關了起來,準備借他之名北上,攻入京師。”

    “倘若事情真的到了這一步,太子,即便本宮不說,你也明白會產生什麽樣的後果。”

    太子心中一痛。

    “兒臣明白了。就依母後所言。”

    揮退太子,鄔皇後拿著朱筆,準備繼續批閱奏疏。

    筆尖的濃墨險些滴落到奏疏上,才如夢初醒般,在硯台上舔了舔筆。

    那是她的兒子,她怎會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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