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蒼天厚待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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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藥的效果很好,塗上去後,半天時間就讓紀丹君的臉消了腫。
紀永川好奇地拿著藥瓶來回看。
“姐,這是誰送來的啊?”
紀丹君拿著鏡子照著臉,頭也沒回。
“是我公公給的,說他這些年一直用這個,怕你往後傷了用不到好藥,就送了一些過來。”
“很早就送來了,隻是你一直都沒用上。沒曾想,我打倒是先用著了。”
紀丹君把臉湊到弟弟跟前,讓他看仔細。
“功效還不錯吧?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方子,要是有,回頭我去要來。”
“謝謝姐!”
院外站著王悅澄,漠然地透過窗戶,看著屋內嬉鬧的姐弟。
她身後跟著的幾個婢女像是被人割了舌頭,什麽話都沒有,隻默不作聲地跟著。
沒有人問她要不要進去看看,也沒有人問她為什麽一直站在這裏。
仿佛隻是一堆沒有靈魂的木偶。
王悅澄站了好一會兒,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離去。
越是臨近婚禮,長公主就越發忙碌。
幸好她身邊人手夠,許多事隻要動動嘴,就有人跑腿去做。
明玉一邊跟著主子忙活,一邊抱怨。
“這雖說趕在婚禮前到,但好歹來殿下跟前磕個頭問個好吧?都來了兩三日了,也不見個人影。”
長公主倒是心平氣和。
“你跟她計較什麽?沒聽見那天的動靜嗎?”
“我在前院都聽見祠堂那頭的聲音了。要不是丹君勸著,拉著我,我一準兒要去鬧。”
“都把閨女給打成什麽樣了?不知道她沒幾天就要舉行婚禮了嗎?”
“心裏沒點數!”
明玉將確定要來參加後日婚禮的賓客名單遞過去。
“先前隻知道她瘋了,卻不知道瘋成這樣。紀小姐也真是可憐。”
“誰說不是呢。”
長公主細細看了一遍名單,確認沒錯,就讓底下人去安排當日各人的位置。
誰上座,誰坐誰右手,誰又在誰左手下頭,都得琢磨。
“我呀,隻盼著她可別再作妖了。先順順當當地將婚禮給辦完,回頭隨便她怎麽鬧都成。”
“大喜的日子鬧起來,像什麽話!”
“王家也是,怎麽不叫個人過來管管?就這麽由著自家女兒發瘋?”
明玉笑道:“他們連紀小姐的婚事都不願來,哪裏還會踏入輔國公府半步?”
長公主吐出一口氣。
“算了,不管他們。”
“說起來,我還得謝謝蕭蕭。要不是她,我還不知道原來主持一場婚事,有那麽多地方需要留神。”
“也算是提前練手了,免得阿祚婚事的時候忙中出錯。”
婚禮前一天,京中下起了紛飛大雪。
所有人都擔心起來。
雪天路滑,萬一抬花轎的轎夫腳滑,摔著轎子裏頭的紀丹君怎麽辦?
再者說,人走多了,白雪就泥濘,新娘子的嫁衣會弄髒。
不過幸好,半夜就停了。
幾家人向京兆府遞交了文書,申請了宵禁通行令,叫上家裏所有人,把迎親的那條道給清理出來。
等天大亮,路上的積雪全被掃得幹幹淨淨,還鋪了稻草防滑。
紀丹君半夜的時候就起來開始梳妝,紀永川出門掃了一個時辰的雪就被趕回來。
他今日要背著紀丹君出門的,幾個姐姐怕他到時候體力不濟,讓人看笑話,趕著他回去休息。
紀永川在自己屋子裏坐立難安。
終於到了這一天。
姐姐要出嫁了。
“國公爺,吉時到了,公西家來接新娘子了。”
紀永川停下自己踱步的腳,深吸一口氣,再次對著鏡子整理著衣裝。
鏡子裏的自己,看起來緊張極了。
紀永川深吸一口氣。
“走!”
盛裝打扮的紀丹君坐在床上,身邊圍繞著多年交好的手帕交們。
“丹君今日可真好看。我覺著呀,怕不是將蕭蕭都給比下去了。”
“可不是嘛,我就怕自己出嫁的時候,沒有丹君這麽美,到時候我娘那爭強好勝的性子,還不得說我一輩子?”
紀丹君笑吟吟地望著她們,心裏有些不舍。
嫁人後,有些宴席就去不得了,混的都是夫人圈子,與未婚女子的宴席不一樣。
往後她和手帕交們的交際,可能就慢慢淡了。
“小姐,國公爺已經在外頭等著了。”
孟白龜噘著嘴。
“他動作這麽快幹嘛?巴不得丹君姐姐走啊?”
“討厭鬼!”
裴蕭蕭牽著她。
“吉時可不能錯過。這是公西家求了好幾個大師,千算萬算算出來的。”
紀丹君扶著喜娘的手起身,因為一身衣裝加起來快十斤重,走路都有些不穩當。
但經過孟白龜的身邊時,還是空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
“往後你依然是我的小妹妹。”
孟白龜的眼圈登時就紅了,依偎在裴蕭蕭的身上,淚眼婆娑地望著紀丹君往前走的身影。
紀永川立在門口,深深看了一眼盛裝的姐姐,轉過身,擦了一把淚,彎腰做好背人的姿勢。背上陡然加了重量,壓得紀永川的雙腿往下一彎。
“永川,還好嗎?”
紀永川抱著姐姐的腿,把她往上顛了顛。
“我行的,姐姐你扶好了啊,我要走了。”
“嗯。”
從紀丹君的院子,再到輔國公府的大門,一段路並不遠。
紀永川卻覺得這條路太短,不能讓自己一直這樣背著姐姐。
他想起自己還很小的時候,有一個很寬闊的背,曾經背著他。
又想起輔國公府隻剩下姐姐和自己兩個人的時候,姐姐也這樣背著他。
如今,換成自己背著別人了。
紀永川每走一步,眼淚都沒入衣襟。
他兩隻手抱著紀丹君,空不出來去擦。
等到門口時,迎親的男方所有人就看到了淚流滿麵的紀永川。
人聲的喧鬧停了下來,唯有喧天鑼鼓還在演奏。
紀永川躲過所有人的幫忙,執意親自將姐姐背到花轎邊,親自扶她進去坐好。
轉過身,對上公西玉泉那雙笑意滿滿的眼睛,胡亂擦了擦臉上已經被凍住的淚痕。
“你別想著欺負我姐姐。我姐姐不是沒有娘家人的!”
“我們雖然沒有爹了,娘也不管我們了。但是我這個弟弟的還在!”
“你要欺負我姐姐,我就拿著爹傳給我的槍去揍你。”
紀永川說到最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公西玉泉替他擦著臉上的淚。
“你隻管放心,我絕不會給你揍我的機會。”
公西大貴走上前來,拉了拉紀永川的手。
“永川你放心,要是我二哥對二嫂不好,我幫著你一塊兒揍他。”
紀永川用力吸著鼻子,跟著公西大貴朝邊上走去,給花轎讓開路。
花轎在淚眼中慢慢前行,直至消失不見。
裴蕭蕭她們一早就猜到今天紀永川八成會情緒低落,不能招待好賓客,就沒去男方那頭,全都留在輔國公府幫忙。
紀丹君坐在花轎裏,防風的厚厚簾子遮去了所有視線。
她看不見,卻很安心。
因為她聽見了熟悉的馬蹄聲,一直伴隨在自己身側。
花轎剛在巷口露麵,公西家就趕緊點起了炮仗,劈裏啪啦地從巷口一路放到家門口。
吵得街坊鄰居的孩子哇哇大哭。
公西玉泉騎著馬,走在前麵,時不時回頭去看身後的花轎。
擔心轎子裏的新娘會被嚇著。
花轎穩穩當當地在公西家門前停下,喜娘輕柔地掀起簾子,將裏頭的紀丹君扶下來。
公西大貴新娶的續弦薛氏在門口站著迎接新人。
一見紀丹君露麵,見了她一身的裝扮,登時就眼熱。
可真好看啊。
不愧是京中手藝最好的繡娘做的,衣緣上竟然還用了小拇指甲蓋大小的金珠繡了紋樣。
這麽一套嫁衣得多少銀錢才夠?
她的嫁衣可沒如此華貴。
到底是輔國公府的小姐,和自己這種出身低階軍官家的小姐不一樣。
排場可真大,真厲害。
薛氏上前幾步,幫著喜娘一起攙著紀丹君朝裏頭走。
公西鐵牛一直想站起來去外頭瞧瞧人來了沒有,被自家婆娘用犀利的眼神按住不許動。
“大喜的日子,你可別沒譜兒啊!”
“哎呀,老子知道!”
“這不是心裏頭著急嘛!”
“就你急?我不急?”
“咱們家盼了多少個年頭,才盼來的?要是因為你這老頭子把婚事給搞砸了,我頭一個饒不了你!”
“知道,知道!”
公西鐵牛坐在主位上,雙手壓著圈椅的扶手,脖子伸得老長。
“你說怎麽還沒到?”
“這不是要湊吉時嗎?我說你安靜一點行不行?別叫人瞧了笑話。”
“我知道了……囉嗦!來了來了!”
公西鐵牛趕緊擺出威嚴的樣子,但縮在袖子裏不停握緊了又鬆開的手,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上官桃花也坐得端端正正,兩隻眼朝著外頭不停看,望眼欲穿。
兒子牽著小姐進來了!
近了,又近了!
紀丹君向公西鐵牛和上官桃花行禮的時候,老兩口險些站起來回禮。
意識到今日是什麽日子後,又訕訕地勉強維持住方才的端莊模樣。
紀丹君聽著周圍人的笑鬧聲,縱然看不見,卻也知道現場發生了什麽。
團扇背後的臉帶著笑,偷偷去看身邊的公西玉泉。
兩人的眼神正好撞了個正著。
又迅速分開。
“呀,瞧新娘子,一直在笑呢,準是對夫婿滿意極了。”
“天作之合,金玉良緣!”
“新郎都看傻了,今日的新娘子可是美極了呢。”
“好了好了,快些兒送新娘去新房裏頭,這都累了大半日了。”
公西玉泉鬆開手裏的牽巾,讓喜娘和新嫂子帶著紀丹君離開。
望著他的新娘蓮步輕移,去了自己精心布置的婚房。
自己何德何能,竟讓蒼天如此厚待於他?!
公西鐵牛仿佛打開了什麽禁製,起身大笑。
“禮成,禮成!!”
“今日我家有大喜事,擺上三天流水宴,叫城中的人都沾沾這喜氣。”
“酒水飯菜全都管夠,大家敞開了肚皮,隻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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