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稚子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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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正月二十一,靖王、徐峰、周淩淩、東方曉扶靈啟程。皇上帶著玉淑妃、樂妃親來相送。臨別時皇上千萬個舍不得,竟不能出口。從聶群手裏取他曾送過逸然的短劍道:“這柄劍在抄疊嵐山莊時抄了回來。朕仍賜給你。必要時臨機而斷,也可防身,不可遺失,早去早回。”逸然謝恩,接了,起身走了。皇上目送他們直到看不見了方回。
一路行來,都說是皇上、皇妃相送。十亭官員倒有八九亭相迎相送。更有趕著巴結的。被一路當回。
三月初二,已來在壽州驛館。徐海音去官府提交了手續。由府官親自送到一處莊園外。園內一應俱全,倒比馨香苑還大了些。說是東方晴在世房產。徐海音回去接了眾人。莊園外搭了靈棚遷了靈來,大小官員、來拜祭的人,絡繹不絕。至亥時二刻,方送走了所有客人。著幾個膽兒大些的在靈前守著。周淩淩姐妹方去歇了。
次日清晨,東方曉匯了靖王夫婦正吃早飯。有人來報靈棚裏來了一對夫妻哭得淒慘。東方曉道:“姐姐身體欠佳,又一路舟車勞頓,今日先歇了吧,我去看看。”淩淩點頭。東方曉便自己走了出來。去至門首,徐海音也來了。二人一同來在靈前。那男的四十來歲,看衣著像是有些家當的人,那女的聲聲哭著妹子。逸然便疑心他們就是當年逐母親出門的柳金夫婦,跪在靈前還了一禮道:“小女初歸故裏,不識尊長,還望賜教。”
那女的止住了悲聲,竟沒有一滴眼淚。看著逸然,半晌道:“他是你舅舅柳金,我是你舅母柳陳氏。”
逸然聞言麵上冷了下來,隻低了低頭道:“東方曉見禮了。”柳陳氏見逸然麵上不悅。忙哭道:“都怪你舅舅當年短見,做下了那不義之事。姑娘大人大量別和他計較。”
東方曉抬眼處,卻見柳金老淚橫流,對柳陳氏之言竟似沒聽到。看來當年之事應是柳陳氏作怪。想著母親隻有這麽一個哥哥,心裏便不再怪他們。流淚道:“母親去的悲慘,甥兒已然替母親雪了冤仇。舅舅也莫要過分難過。若傷了身子,豈不是叫逸然不安了?”
柳金哭道:“當年你母蒙難,隻怪……隻怪舅舅……我……我無能啊……不想……不想竟是今生……絕別,個對不起你啊!”說著泣不成聲,捶胸頓足。逸然看在眼裏忙去攙起。徐海音也幫著扶向內廳。
進了府,柳陳氏便問:“聽說逸然是皇上的心尖子,想來日後是要做娘娘的了!”
這時靖王的隨侍侍書來討示下。聞言道:“郡主時許了徐將軍的。莫胡說,惹出事來可不是玩兒的。”轉而曰:“王爺差奴才來請郡主的示下,本家叔輩旭日姥爺的家人求見,君主的意思。”
柳陳氏插口道:“當年害得妹妹一家那麽慘,又來做什麽?不見。”柳金白了她一眼,向逸然道:“你舅母不識大體,姑娘別記怪她。”東方曉欠了欠身道:“舅舅多禮了。叔叔居心不好本該不見,隻是我本同宗。豈有隔岸觀火的道理?舅父、舅母請到客房歇息,遲些了逸然在去拜望。”流金夫妻點頭稱是。
逸然喚過洛陽帶來的兩個侍女寧兒、桂兒吩咐了幾句。二侍女帶著柳金夫妻去客房了。此時方向侍書道:“請來人到正堂裏相見吧。”侍書應聲先去了。逸然先去匯了淩淩,姐兒倆方去正堂。
一進正堂就見一名婦人披麻戴孝跪在堂前。姊妹兩個都來攙扶,那女人卻不可起來,磕頭道:“拙夫東方旭日居心不良當年為一己之私,構陷兄長。至使兄長客死異鄉,本該重罪。姑娘今日榮耀還鄉。拙夫已是階下之囚一月有餘,受盡苦楚。民婦知道姑娘心中不暢,特披麻戴孝子侄一般前來叩拜,為姑娘解氣。姑娘有什麽不順心的隻管教導,東方韓氏絕無怨言。”東方曉聽在耳裏,深感此位嬸母心地不惡,字字深切。心下敬重,又來相攙。
東方韓氏道:“聞聽姑娘識得幾位東都大官,民婦不敢奢求拙夫開釋,但求姑娘念在一脈相承同為東方氏後人,替他說和說和勉了拙夫在獄中零碎苦刑吧。”說著不停地叩首。逸然拉也拉不住。周淩淩對當年柳氏淒慘景象記憶頗深,不能釋懷。隻冷眼傍觀。
東方曉正要說什麽,卻聽外麵一片大亂。一名女子打了進來。合院家丁被打的七零八落。口中還道:“娘,您起來。是她們害了爹,別求她們。您快起來。賤人,你是什麽東西,敢受我娘的拜?”說著揮劍砍向東方曉。
徐峰趕來,忙去解救。二人鬥在一處,她竟能接下徐峰招式。東方韓氏忙喝道:“晨露住手。”原來她是東方曉的堂姐東方晨露。這東方韓氏生有一男二女:長男朝暉,七八歲時夭亡了。長女朝露,現已出嫁武陽郡富甲為妾。次女名喚晨露,頂數她由來溺愛,品性又仿了其父更驕縱壞了。哪裏聽得進她母親的話。仍和海音纏鬥著,徐鋒到底強了些,尋了個空子,以劍鞘擊腕;長劍直抵東方晨露咽喉。才算了事。
海音收回了長劍,放了她。東方晨露拾起被擊落的劍,卻不敢再妄動了。
少不得東方韓氏又為這個賠了許多不是。逸然向東方夫人雲:“嬸娘,雖然我們之間不很愉快。可是您的話在理,同為東方一脈,逸然還要尊您一聲嬸娘。叔父獲罪乃朝廷欽定的。若要出獄還需萬歲恩典特赦。若嬸母信得過逸然,回京後侄女一定替叔父求情就是了。至於叔父牢中受刑,可請姐夫幫忙。”說著替她引見曰:“這位是母親收的義女,現下尊為靖王妃。姐夫與聖上同為當今太後所出。”韓氏會意忙向淩淩叩首。
淩淩也隻好攙起她來好言相撫。命人請了靖王來。韓氏又來見禮。靖王忙叫人攙起她,聽了來意,目光掃向淩淩姊妹。料想既能請了他來,必有相允之意。溫言道:“夫人不必多禮,依著周氏,小王也該尊您一聲嬸母。東方叔父之事乃皇兄欽定,小王是做不了主的。至於牢中受苦,小王倒是可以略盡綿薄。”說著叫過一個軍士,將府牌遞了過去道:“你去官衙傳本王喻:聖旨隻讓東方旭日落獄三年,誰敢妄動私刑,找本王說話。”那軍士得令走了。
東方韓氏千恩萬謝。帶著晨露出來祭奠柳氏。東方晨露的香竟斷做數截。韓氏見事不吉。忙帶了女兒離開。
東方晨露卻不停的瞅著來往忙碌的海音。最後,索性上前雲:“我是東方晨露,你叫什麽名字?”徐峰止步道:“在下徐峰。姑娘有何指教?”東方晨露道:“我們同是習武之人,有什麽就說什麽。我喜歡你,你到我家提親吧。”這話倒把許峰說怔了。隻聽東方晨露繼續道:“我家就在隔壁院子,不比這裏小,我這形容也虧不了你。”說著還取下隨身玉佩要給海音。
徐峰並不接冷冷道:“多謝姑娘美意,徐某已有妻室,恕不能允姑娘的好意。”東方晨露聞言呆在了那裏,自語:“怎麽就有了妻室了?”海音也不理她去忙了。
剛巧梨香經過看在眼裏,便回去說與了逸然知曉。逸然傷心了一路,聽這話倒是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海音回來取東西,一見東方曉心情好了些。雲:“難得你今日心情好了些,這一路可叫我好擔心。”東方曉看著他道:“聽說你今日動了桃花劫了。”
徐風聞言一怔,不悅道:“誰這麽嘴快?”東方曉歎了一聲雲:“她倒是幹脆。隻是來的幹脆,去的也痛快。”海音道:“什麽?”
東方曉道:“記得母親在時說過:她叫東方晨露,大我三歲,長得倒是有些姿色,隻是嬌慣得很了,有些過了。”海音不耐煩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東方曉歎了一聲出神道:“他們雖不好,卻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隻是不知爹娘若在,會不會原諒他們。”
梨香道:“那麽姑娘真的會幫他們說情麽?”
逸然歎道:“隻要姐夫插手,叔父自然不會再受刑。說不定還以悄悄的回來,隻要他不再生事,沒人會報上去的。”梨香道:“那可是聖旨讓押的,他們敢放?”逸然冷冷一笑道:“官場上一向瞞上不瞞下的。現下姐夫在此還不趕著巴結?唉——”
梨香不解道:“那,姑娘怎麽還請王爺出麵?”逸然又歎了聲道:“便是要他們全部人頭落地,爹娘亦不能重生。倒不如做些善事替爹娘積些功德,叫二老在那邊也少受些苦楚。”說著又哭了起來。
徐海音看著心頭不忍便道:“怎麽又難過起來了?我這裏還有些銀錢,臨來時,爹娘又給我帶了些,總也有五六百兩,不如替二老做個粥場吧?”
東方曉止住悲聲道:“罷了。你的俸銀有限,公公婆婆也是辛苦攢的,做為兒媳我又尚未過門兒,怎麽好如此用你家的銀錢?我的俸銀出自宮中,能支應下這裏日常已然不錯了。馨香苑亦出自宮中,怎好亂用?姐姐姐夫又不欠我的,越發不能用了。唉——”
海音拉著她道:“你就是太多心了,才這般辛苦。你我之間還要算得那麽清楚麽?”
東方曉勉強一笑雲:“理度如此,該守的還是要守的。”
這時琴韻進來道:“稟姑娘、姑爺,聶公公攜聖旨到了,現在正堂外。請全府上下前去接旨。”徐海音笑道:“你叫我什麽?”琴韻不解道:“姑爺啊!”海音從懷裏取出十兩白銀道:“這麽叫我的,你還是第一個。這個賞你買些花粉兒去。”琴韻接了銀兩笑道:“謝姑爺,謝姑爺。”
東方曉笑道:“唉——這銀子好掙,輕輕地便得了十兩銀子去。”海音拉著她道:“走啦,又在這裏感慨!聶公公還等著呢!”他們一同去接旨了。
在正廳內眾人皆在,逸然帥眾跪接聖旨。
聶群朗聲道:“逸然郡主謙遜溫良,輔弼社稷,朕遙感東方氏祖訓優良,子孫方能賢孝。特賜東方晴正三品左散騎常侍。其夫人柳氏正三品郡夫人,重起廟堂可立碑述傳,欽此。”逸然叩首道:“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萬歲。”方接了聖旨起身。
聶群又從懷裏取出一疊銀票道:“皇上特賜五千安靈費,另有二千兩做個舍粥場子,替夫人做些功德吧。”東方曉又謝了聖恩。聶群使了個眼色,去了無人處。逸然也跟了過去,聶群從袖管中取出另一道聖旨。
東方曉正要跪接。聶群忙道:“這道聖旨不是給你的。皇上料想東方旭日的家人必會煩求姑娘救人。姑娘若冷眼旁觀,恐對您名譽損傷,所以給了令叔父特赦。又恐姑娘痛心令尊昔日冤仇,所以這赦與不赦皆由姑娘定奪,您收好了。”
東方曉“哦。”了一聲,接過聖旨,藏於袖中。方道:“皇上近日可好?”聶群歎了聲曰:“還好。隻是掛念姑娘,有些食不知味。”逸然無語,良久又道:“皇上可曾寵幸過玉淑妃或樂妃娘娘?”聶群黯然搖頭。
逸然籲了一口氣雲:“如此,皇嗣何處?社稷堪憂啊?”捏群亦道:“誰說不是呢?”道罷要走。逸然忙道:“公公長途而來怎可不用些膳食便去呢?”聶群道:“如此便打擾了。”二人入內,聶群用了些膳食去了。
逸然、靖王、淩淩、海音商議了,全城貼了布告,設了粥場。
入夜時分,韓氏又來相謝。說是官府已不再跟東風旭日尋不自在了。還許了家人探視。東方曉便索性將那道恩旨給了她。韓氏感激涕零。當場許諾東方旭日放出後,著重孝來送兄嫂。
次日,東方旭日果然戴了重孝攜妻女同來,守在靈前。有了叔嬸的幫忙,指點。逸然等人輕便了許多。
三月初八,東方兩府白幡重孝鋪天蓋地。宗廟內東方晴,柳氏描了影像,設了供奉。
起靈時,本家、宗親、故友、沾邊的、不沾邊的、官府的、當差的都來相送。皆稱其隆重本府首數。更有甚者壽州太守竟送來一對孩童說來生祭。逸然忙製止道:“慢。容我問問。”來人停手。逸然見那小女孩年約八九歲,長得十分可愛,一身素服。神情十分驚懼。那小男孩也就五六歲,顯然不知什麽是生祭,隻是拉著姐姐撕鬧。
逸然伸手將小女孩拉了過去雲:“你叫什麽名字?父母在哪裏?”那小姑娘哭道:“我叫李雯,弟弟叫李霄。是保寧王的孫兒,孫女。爺爺和爹娘被棄市了。這剩下我和弟弟。我是被分過來做奴役的;弟弟被大將軍送給了太守做小廝的。我們兩個天天挨打,今天不打了,卻送來生祭。皇爺爺駕崩時我見過,知道生祭就是把人活埋了。或斬成幾截陪死人埋了。我怕……我怕……好姑姑您求求他們;我們就是受再多的罪,挨再多的打,也不要生祭。弟弟還那麽小,放過他吧!”說著抱住逸然哭了起來。小男孩也跟著哭了起來。
逸然聞言呆住了。可憐他們也是龍子龍孫人上之人,一夕之間卻變成了人下人,受盡艱難。大人犯罪,孩子,在此受難於心何忍?這時衙差過來拉他們去生祭。
一時情切,東方曉將姐弟二人攬在懷中。柳眉一挑雲:“住手。他們總是獲罪,皇上尚且能饒他們不死,你們憑什麽要將他們生祭?更何況他們是李氏子孫,縱然不再榮寵,誰敢如此作踐?”
那太守過來道:“郡主,他們可是您的仇家啊?這不也是為您出氣不是?”逸然道:“好既要與我出氣,把他們交給我,日後由我管理。我父母一世樂善,絕不會同意如此傷生害命!”那太守麵有難色,看來另有隱情。
靖王心知逸然素來心善,不願她不開心;這麽可愛的孩子若要生祭,也於心不忍。便道:“此事由本王做主,生祭一事作罷,他姐弟二人交由郡主管教。太守好意本王心領了。”
太守仍為難道:“這樣不好吧?”
靖王不悅道:“這樣不好?那麽當著李氏子孫的麵生祭本王的親侄兒、侄女,就好麽?你是在給本王難看麽?”那太守聞言嚇得連連作揖道:“下官怎敢?下官怎敢?王爺息怒,她們原是康慶王送給郡主的禮物。下官哪裏做得來主?”逸然聞言明白了康慶王的用意,曰:“即是康慶王的禮物,我自然會與他們說明。此事就不勞大人掛心了。”那太守方不語了。逸然便叫他們挨著自己跪了。葬禮繼續進行……
各項事畢,回到府裏已是掌燈時分。逸然並不以女仆身份看待他們。安排她們在自己房側的一間正房中休息。
這日在房中醒來,聽見有人在幹活。爬起來,卻見李雯趴在地上擦地,不懂事的李霄騎在身上。可憐李雯滿頭大汗地擦著,還得一邊哄著弟弟玩。
逸然過去拉起來道:“別擦了。姑姑不是叫你們來當下人的,這府裏不缺仆人。”誰料李雯跪下道:“姑姑別趕我們走。我會擦地,洗衣服,不要掙錢,隻要姑姑給口吃的,別叫我和弟弟凍著、餓著就好。我一定會……”逸然看著懂事的李雯,一把摟在懷裏道:“其實是姑姑害了你們全家,你不恨我麽?”
李雯抬起頭看著逸然道:“我知道爺爺和叔叔是犯了謀反大罪,我們才成了這樣的。叔叔殺了您的母親,姑姑還肯就我們。姑姑是大好人。我隻有比他們幹得更好,姑姑才會留下我們。我知道這裏是您和周姑姑掌事。周姑姑不愛見我們,我隻有求您了,留下我們吧!”
門首周淩淩也聽到了,雲:“那你們就留下吧。跟著你東方姑姑,好好學習詩文,刺繡。”李雯磕頭謝恩雲:“謝謝周姑姑,謝謝東方姑姑。弟弟長大了我一定會告訴他一切,叫他永遠記住兩位姑姑的恩德。”
淩淩把他們拉了起來。也覺得這姐弟倆很值得憐愛。又安排眾家人不的一下人看待。叫侍書、侍劍領了銀兩替他們做了幾件衣裳。下人們稱李雯為雯姑娘,稱霄兒做公子。從此隻管讀書認字,海音閑時也教他們些功夫。李雯很認真,也很勤奮,可是到底有限。李霄卻是塊好料,大凡看過的都能一樣做來。
離此不遠的一個小鎮趕集,很是熱鬧。東方晨露打扮得十分濃豔來邀海音趕集。
海音道:“多謝姑娘美意,在下處理完這裏的雜務就要返程了。著實沒空,姑娘還是另邀旁人吧?”轉身要走,被東方晨露攔住道:“不行。每次來請你,都不肯,給我說出個道理來。”許峰也毫不客氣道:“首先,徐某已訂了親事,不可以再招惹旁人。再次,姑娘如此不顧閨閣禮數,實在不像閨秀作為,所以你我永遠也不可能有所沾染。”
東方晨露急了曰:“那麽她呢?你怎麽就可以和東方曉出雙入對?她就比我淑德了麽?”徐海音冷笑道:“是。她就是我未過門兒的妻子。我們之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怎麽樣也不算違了閨訓。那麽你還要和她比麽?”東方晨露張口無言,惱羞成怒,和海音動起手來。打鬥聲驚動了家丁、婢女。立時報與了東方曉和周淩淩。靖王亦在內庭閑坐,聞訊過來,隻坐在廳前品茶觀鬥。
淩淩姊妹出來,見鬥得厲害,點手叫過墨雪耳語幾句。
墨雪出了門,不一刻請了韓氏夫人來。韓氏一見晨露氣得渾身發抖,喝道:“住手。”二人停了手。韓氏斥曰:“不知羞的東西,還不快回去。頭兩日才送了你伯母出門;你父尚在病中;你便穿得如此紅豔,還在你伯父家與客人動手,就不怕人笑話麽?”東方晨露這才低著頭走了。韓氏又向靖王夫妻賠了一通禮才走了。
靖王過來拍著海音肩頭笑雲:“如此你有得煩了。不過也好,也可拿來練手,功夫到不怕慌了!”
徐海音又好氣又好笑道:“去——讓你拿來練手,你要不要啊?”
靖王仍取笑道:“要啊!可人家沒看上我啊!”淩淩臉上冷冷的走了,靖王忙去相扶。淩淩長籲一聲,撥開他的手回屋去了。
海音卻笑道:“等著挨雷吧!”
逸然默默轉身也要回房。海音忙叫住道:“別回去了,天天悶著,總不舒服,出去散散心吧!”逸然點頭。
府裏的兩個小丫頭過來道:“府裏悶得緊,姑娘能帶著女婢去嗎?”
逸然這才想起問她們的名字,從何處來?其中有一藍裙婢女回雲:“奴婢白蔻兒,十七歲。我娘是夫人當年的陪嫁丫頭王春燕,父親是這院裏的老人兒白大海。除了管家,我們大都是當年大老爺的下人。”另一個年齡相仿的綠衣姑娘道:“奴婢與姑老爺同姓名蝶兒,今年十五歲,不是這府裏的家生子兒,是大海伯伯撿來的孤兒。”他們一次自報家門。
聽完一院下人的報門。逸然道:“好。都去忙吧!”眾人散去。逸然叫住蝶兒、蔻兒雲:“白老伯夫妻,我娘提過很忠心的。你們從現在起專心服侍雯兒、霄兒有什麽需要的,不懂得問寧兒、桂兒。”二侍女稱是。逸然又道:“去請雯兒、霄兒來,帶你們出府轉轉。”二侍女高興的去了。
不一會兒帶了李雯、李霄來。那姐弟兩個白素素穿了一身。李雯也似淩淩、逸然般戴了朵白花。李霄則是綁了白色的發帶,頭繩。逸然不解雲:“你們沒告訴她們要出去嗎?”雯兒忙道:“說了。姑姑別怪蔻姐姐。是我想著叔叔對不起您,我們又不能做什麽,就陪著姑姑戴幾年孝。算是替叔叔賠禮了。”逸然聞言摟著姐弟兩淚如雨下。
許久徐海音方道:“別難過了,難為孩子們想得周全。我們出去走走吧。”東方曉擦了眼淚,吩咐蝶兒、蔻兒好好照顧他們姐弟。便帶著他四個出門了。
路上,蝶兒、蔻兒果然盡心。逸然與海音商議:“雯兒、霄兒勤勉上進,又識賢德。可惜身份不好,前程有限。”海音道:“她們叛臣身份是皇上欽定要脫奴籍,不那麽容易啊!”逸然不再言語。海音看到有幾個賣小吃的攤點,雲:“你等一下,我買幾樣小點心,你與孩子們吃吧?”逸然點頭。徐峰剛走到攤點前,蝶兒一聲尖叫。徐峰本能的轉麵向逸然。在逸然的肩上橫了一柄劍,東方晨露在背後劫持了她。蔻兒、蝶兒本能的拉住了李雯姐弟倆。徐峰向他們道:“別擔心,這裏有我,帶他們回去。”二侍女帶著他們依依不舍的哭著走了。海音的手摸向了劍柄,東方晨露道:“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就算是死的那一刻,我也同樣可以割斷她的脖子。”徐海音投鼠忌器隻好由著她走了。
出了城,東方晨露在一片空地停了下來。徐峰冷冷的站在對麵。東方曉頸上的劍撤了。
東方曉緩緩回身,卻忍不住笑了。隻見東方晨露挽著隨雲髻,金花玉飾,眉心貼了黃花,畫了杏色峨眉,俏眼水波也不知施了多少脂粉,本來鯉魚唇偏畫作了櫻桃狀。整張臉跟個名伶戲裝般,似乎略動一動就能掉個人影兒下來。一身水紅色衣裙,嫁妝一樣。卻又凝眉立目手橫寶劍。
東方晨露怒道:“你笑什麽?”東方曉道:“姐姐要登台麽?”晨露不解曰:“什麽?”逸然勸道:“打扮的過了!”晨露卻惱了道:“住口,你出招吧!”
逸然“啊?”了一聲。
東方晨露繼續道:“你贏了,將軍歸你;我勝了,你退婚,將軍歸我,你離他遠點兒。”
逸然聞言隻管笑著。東方晨露大怒橫劍指向逸然。
徐峰忙攔在中間曰:“我跟你打。”晨露道:“你怕她打不過我?”海音氣道:“她就沒學過,你不是欺負人嗎?”東方晨露張口結舌道:“那麽你又喜歡她什麽?”
海音氣極不待理她。逸然笑雲:“姐姐長我幾歲,該比逸然懂得多一些,難道天下的情皆是打出來的?海音不是玩物,誰勝了算誰的!”晨露道:“那你說怎麽辦?”逸然過去道:“你們好好談談,也許你能找到答案。或許是你想要的;又或許不是你想要的;你自己裁度著辦吧!”說罷轉身便走。
徐海音一把拉住道:“你在說什麽啊?”依然輕輕的拉著他柔聲道:“和她好好談談,遲早是要解決的。我回去等你。”逸然放開海音緩緩地走了。在徐海音眼裏,此一刻的她竟是那樣的寬容大度!
逸然走後,他二人各自收了劍。東方晨露依然問曰:“你到底喜歡她什麽?我真的就那麽不堪嗎?”徐峰籲了口氣雲:“我們走走吧!”
二人走著。海音道:“女孩兒家的美不在她長得有多美;也不是她家裏有多少錢,她招式有多厲害。你知道麽?”晨露不解道:“那要什麽?”海音指指自己的心道:“在這裏。它是由內而發的端莊、高潔、寬容大度。那才是最讓人心醉的美。其實你不必為誰而打扮的這個樣子,其實,你平常的樣子何嚐不是嬌豔動人?隻是,我……”不等他說完,晨露插口道:“真的嗎?我平素的樣子就很好?”海音微微點頭。東方晨露不複多言,轉身就跑。
徐海音順著逸然走的方向尋去。走了一段,過見一白衣素服的姑娘順著河水緩緩走著,趕上去,果然是東方曉。徐海音與她攜手而行。逸然道:“談好了?”徐峰苦笑:“你堂姐太心急,話未說完就跑了。”逸然淡淡一笑雲:“慢慢來吧。或許有一日她就明白了。”海音點頭。又走了一段,幾個孩子在那裏放風箏,好開心。二人駐足觀看。逸然陶醉著,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海音看著她心下也陶醉了,是啊:
紙鳶淩空緩,稚子移步前。
香風和秀影,梨花綻笑顏。
清淺而怡人,不是桃源而勝桃源的生活不是他們常能見到的。繼而道:“明日,我們也帶隻紙鳶來吧?”逸然含笑點頭。直至孩子們累了,還家。他們方盡興而歸。
豈料,次日靖王帶王妃、東方曉去拜會康親王。
康慶王妃帶著逸然出府去了城外的一處小院內,見到了昔日的芸妃,今時的酈茗香夫妻。
酈茗香對逸然感激萬分,並托她向皇上謝恩。在五月二十萬歲千秋時送上一副麻姑獻壽圖。康慶王妃回避了。酈茗香道:“看著皇上當日待你,勝過我們千萬倍,妹妹怎的不動心呢?”
逸然歎了聲雲:“宮廷女人的智計,姐姐是知道的:今日你得聖眷便是萬人之上;明日皇上挪了心思,便一落千丈;更有甚者,一是死了都不知道錯在哪裏。妹妹自知愚笨,如何能動得了那許多心思?亦知皇上盛情,隻是不敢領受。隻化作忠字守著便是。”
茗香聞言搖搖頭道:“妹妹錯了。忠,乃心中之最重者。難道妹妹胸中並無情愛?若有情,又豈會忠字最重?皇上今日能容的你,敢保此時不傳入太後耳裏,能容能否?說的好了是自重自德,說得不好連欺君大罪也是有的。念著昔日姐姐曾受你的大恩,才說上幾句。縱不得妹妹心意,亦屬肺腑良言,妹妹三思啊!”
逸然低著頭。半晌,道:“妹妹現下已是懷化將軍徐海音的未婚妻。三年孝滿,成了親許久好了。”
酈茗香道:“妹妹糊塗啊!三年守孝,焉知其中不生變化?皇上、太後召你入宮隻需一道聖旨。誰管你守喪不守喪來?常言道:民不與官鬥。更何況是聖上!縱皇上不忍,太後呢?難道不念得孫心切?自識得你,皇上便不再召幸嬪妃,難道太後就不問情由?宮中上下人多口雜,想要瞞得住,談何容易。況我朝便有獻妻入宮的,區區三品將軍拿什麽周全你?似姐姐這般,難道也有你這樣的一個福星救命不成?你既對將軍有情,難道不怕他又大難?姐姐能想到的隻有這些了,妹妹莫怪。”
逸然勉強一笑道:“姐姐金玉良言,妹妹若怪,可還成個人?隻是,進宮實非妹妹所願,還望姐姐指點。”
茗香歎了口氣道:“姐姐若有對策,亦不會有這般辛苦了。”她二人執手相歎、無可奈何。
康慶王妃卻回來道:“我們出來許久,再不回去恐眾人生疑。若有心,日後尚可相見,何必急於這一時?”逸然拜別,茗香一句“珍重。”淚如雨下,再說不出話來。
逸然逸然隨康慶王妃上車而去。豈料竟是緣盡訣別,永無相見,此係後話。
卻說這邊,靖王夫妻見逸然去了好久,忙起身相問。康慶王含笑未答。康慶王妃與逸然已然回府。眾人在王府用了一餐。三月二十便啟程返回東都。
臨去時,將宅院托與舅舅、嬸娘。一並帶了李雯、李霄、蔻兒、蝶兒、白大海夫婦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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