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治隴之法,世以張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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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際被橘黃色的殘陽所渲染,雲霞絢麗而浮於天空。
一支近千騎的馬隊沿著河穀而行,‘張’旗迎風飛揚,因是降服韓遂之故,眾騎士談笑風生,語氣中充滿愜意。
張虞挽韁策馬,看向身側的什翼,問道:“你率騎據守平襄,今怎出現於興國?”
什翼拱手說道:“仆廣遣騎卒探查,得知韓遂率兵逃往興國,而君侯銜尾追擊,便率騎趕赴興國,欲助君侯一臂之力。是故仆兵分兩路,一路遣五百騎抄別道奔赴興國,另一路由仆率四百騎逆河穀而行。行至途中,知君侯已破韓遂,故為擒俘敗卒,特至河穀攔截。”
平襄距興國談不上遠,大概是兩百多裏路的距離,一個位於祖厲水河穀,一個位於華川水河穀,二者皆是略陽通往金城的道路。
而相比華川水河穀,祖厲水河穀更偏遠,且無法直達金城,需要翻越長達百餘裏的山道,或是說先至黃河,再逆黃河西進。故韓遂知什翼截斷華川水,今撤軍時不敢走近道,僅能試圖至長離水,再轉至興國與祖厲水。
今什翼雖在華川水,可是自他率兩千騎出擊以來,便將自身的主觀能動性發揮到極致,不單單抄掠軍糧,而是盡可能協助張虞擊敗韓遂,因此方有率兵擋道攔截韓遂之事。
既知事情經過,張虞大為讚歎,說道:“我率兵西征隴右,除降韓遂,令我欣喜外,唯君用兵機敏令我欣喜。稍加曆練數次,君能拜大將!”
“不敢!”
什翼靦腆而笑,說道:“能在君侯帳下殺敵,為君侯偵探敵情,仆便心滿意足!”
“丈夫需有如雄鷹般之誌!”
張虞前後一直用胡語與什翼溝通,伸手拍著什翼的肩膀,說道:“你我相識多年,今有用武之時,我豈能將你束縛於帳下。”
什翼感恩戴德,說道:“昔仆被君侯所擒,遂以為牛馬驅使。君侯欲征服四海,仆當為君先驅。”
“好!”
張虞笑了幾聲,策馬揚鞭而行,催促眾人回營。
既降服韓遂,隴右諸郡將無大害,除了委任郡縣外,僅是羌人需由大將看護、征撫。
曆史上,曹魏即便平了隴右,但依舊時不時反叛,直到郭淮治理隴右,曹魏的隴右才勉強說安穩。而今郭淮年紀尚小,僅二十歲出頭,尚擔負不起坐鎮隴右的重任,張虞如欲安隴右漢、羌,需另選大將坐鎮。
在與什翼的交談下,張虞漸有讓什翼出任護羌校尉之念,待他率兵離隴之後,或能與滿寵配合清剿隴右豪帥、惡羌勢力。
在回程途中,張虞遇見了前來尋他的張繡。
張繡見人群中俘虜不少隴軍兵將,欣喜問道:“君侯可有擒殺韓遂?”
張虞用鞭而指人群中的韓遂,笑道:“什翼助我堵截,今已擒獲韓遂!”
“恭喜君侯,建功殊勳,威服隴右!”
張繡大喜不已,衝部下喊道:“快回軍稟報諸君,言君侯擒韓遂而歸!”
“諾!”
張虞望著滿臉笑容的張繡,問道:“今興國戰事何如?”
“大獲全勝!”
張繡策馬隨行於張虞左側,報捷笑道:“宋建被高順將軍率部所斬,成宜覆沒軍中,阿貴與長離諸羌歸降,閻行、樊稠率兵三千餘眾歸降,羌王楊千萬率部曲出逃。”
“楊千萬其部何在?”張虞問道。
“約在高平以西,長離水以東一帶!”張繡說道。
張虞沉吟少許,讓人帶來韓遂,問道:“楊千萬與韓君相識,君以為可出兵追擊否?”
“稟明公!”
韓遂心中不願為張虞獻計,但為了生計,僅能如實說道:“楊千萬與阿貴二部皆有萬餘帳,為漢陽郡中之大部,君侯大破隴上諸軍,二部遭遇重創。”
“故今已降興國氐,何不遣人勸降楊千萬,令他率部獻糧歸降,以安漢陽諸郡。而漢陽羌部歸降,隴西、金城諸部將會心安,彼時歸降明公者絡繹不絕。”
漢羌之間的衝突在西漢時期便有,矛盾尚是不大。一是因為西漢治理羌、氐部落手段比較柔和;二是因漢人居住關隴地區,羌人尚未向東大規模遷徙。
而至東漢時期,因關隴人口銳減,羌人大規模東遷,東漢對羌、氐胡部的治理手段嚴苛,如多次征發胡部西征河西,加上關東郡縣長官貪汙腐敗嚴重。在官府的壓迫下,不堪受擾的羌、氐胡部終於反叛。
有了第一次反叛,後期隨著矛盾的加劇,漢羌戰事愈演愈烈,戰火甚至燒到河北地區。漢王朝依靠中原源源不斷的輸血,才將隴右反叛的羌部鎮壓下去。
昔日以韓遂、王國為首的叛軍,雖說有大量漢朝兵將參加,但在其中同樣能看見羌、氐胡人的身影,否則韓遂做不到憑金城一郡便能屢屢出兵數萬以抗外敵。
故隴上羌、氐胡人的實力依舊強大,張虞無法在隴右投入太多精力,依照韓遂招降之策是為上策。
“善!”
張虞點了點頭,說道:“韓君所言有理,今先歸興國整軍,稍後遣使招降馬騰、楊千萬。”
“君侯英明!”
很快,月上樹梢之時,張虞率騎回到興國。
今下興國模樣與往日不同,高順率兵控製城池,氐人為張虞兵馬搭建營帳,將肉糧運至寨中,以供得勝的山西軍享用。
見張虞率騎而歸,張遼、許褚、張濟諸將紛紛出迎。
“恭賀君侯得誌而歸!”
張虞翻身下馬,笑道:“甲胄在身,諸君無需多禮!”
今雖滿臉的疲憊,但張虞依舊強撐精神,與出迎諸將一一說話,讚歎諸將在戰場上的驍勇。
“閻行、阿貴、樊稠在大帳等候君侯,今是否見上一見!”張遼問道。
“見!”
張虞將鐵鞭交於侍從,笑道:“我聞閻行驍勇久矣,今他能率兵歸降,是為喜事!”
在前往大帳的路上,張虞見氐部所供輜重中有酒水,警告張遼說道:“文遠,今氐人初降,不知深淺情況,不可讓軍士飲酒,以免今夜動亂。”
“諾!”張遼神情收斂,拱手道。
興國氐人雖說歸降,但張虞可不敢深信,若說軍士喝醉酒,氐人夜襲大營,張虞可沒地方哭去,臨近戰事末尾,越謹慎越好。
在被諸將迎至大帳後,張虞很快便見到閻行、樊稠、阿貴等降將。
見到一人髯須過頜,皮膚黝黑,張虞便知是從關中逃至隴右的樊稠,於是上手抓住樊稠的髯須,大笑道:“樊大髯從關中逃至隴右,今終不再逃,可是真心願降我?”
樊稠雖被張虞動作嚇到,但之前如坐針氈的不適感反而散去,故作求饒,說道:“君侯擒稠之髯須,仆將終不再逃。”
“哈哈!”
張虞鬆開樊稠的髯須,謂歸降眾人,說道:“樊稠昔為我征關中之敵,今伐隴又與我為仇。按情理而言,我可殺樊稠,但我無意誅之。諸君歸降於我,舊事既往不咎,如若再叛為亂,我必殺之。”
樊稠謙卑說道“昔不識君侯神威,率兵頑抗,實為大罪,今多謝君侯不殺之恩!”
“多謝君侯不殺之恩!”阿貴、閻行應和道。
張虞目光落到阿貴身上,問道:“你統氐部萬帳,坐禦興國為王,好不自在,為何與我作亂?”
阿貴遲疑了下,說道:“漢人治隴,徭役征調頻繁,官吏貪汙橫行,故不得不出兵據之。”
張虞微微點頭,語重心長,說道:“漢人治隴嚴苛,而我治隴則是漢胡一視同仁,氐人可分田經商,可從軍進仕,諸子安心居住,將無需為兵事而憂。我治隴右一日,君便可治興國。”
氐人非民族概念,而是族群概念,氐羌有共同先祖,僅是因為生產方式不同而有所區別。
羌人以遊牧為主,在西漢初期,匈奴強盛之時,羌人臣服於匈奴,共同對付西漢。漢武帝北伐匈奴時,命霍去病西取河西走廊,初始的目的是想截斷羌人與匈奴的聯絡。
氐人以耕作為主,因漢人頻繁與隴右胡人接觸,為了區別遊牧為生的羌人,便將在河穀、低地生活的戎狄稱為氐人。其中氐者,意同低,指在地勢較低生活的戎狄。
因氐人與漢人皆以農耕、紡織為業,是故漢氐經濟往來上更緊密,在張虞眼中最容易將氐人融入漢人。
當然了,實際情況上也是如此。以氐人苻堅建立的前秦而言,彼時的王朝內部不是漢、氐之間的矛盾,而是氐與鮮卑、羌、匈奴之間不同種族的矛盾。而前秦的滅亡,恰好是羌、鮮卑共同發力的結果。
故欲將氐人消化吸收,學習明清的改土歸流或是不錯的選擇,先委土官世治,將氐人漢化,再改任流官治理,則就是順理成章了。
聞言,阿貴作揖長拜,恭敬說道:“君侯心胸寬厚,世人所不能及。我族無漢姓,若君侯不棄,興國氐人世代願以張氏為姓!”
阿貴能統禦萬帳,號令六七萬氐人,自是別有一番手段。今見張虞有意招撫,阿貴倒不客氣,順著張虞給的杆子便往上爬。畢竟能以張氏為姓,漢官會給他們幾分麵子。
見氐人識趣,張虞心悅而笑,說道:“你今往後便稱張貴!”
“多謝君侯恩典!”
ps:家裏有事,第二章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