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斯蒂諾亞先生，你們聊，我先出去了。”
    眼見斯蒂亞諾仿佛麵對心上人一樣不住試圖拉陸克的手，神情又歡喜又迫切，佛爾思咬咬牙離開房間，順帶著關上了門。
    不是她不介意這種似乎喜歡同性的男人接近陸克，主要是不敢。
    斯蒂亞諾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那是每每她進入蒸汽教會的教堂時感受到的一種數理、邏輯和科學的莊嚴。
    再聯想到大主教去請求神啟，回來就帶上這麽個男人，佛爾思真不敢往下想了。
    她畢竟是蒸汽與機械之神的淺信徒。
    ……
    佛爾思離開後，這位性格接近技術宅的斯蒂亞諾表現得放鬆了一些，也變得更加熱情。
    “一直不知道你在哪，沒能來拜訪，今天請佛爾思小姐帶路，希望你不要介意。”
    陸克瞅了眼斯蒂亞諾，眼前自然不是正處於星界填補裂縫的“蒸汽與機械之神”本尊，而是某個神秘側和現實側結合製造出的機械奇物。
    他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你就這麽過來了？”
    “我清除了佛爾思女士之外所有信徒的記憶和神秘學方麵的聯係，出發前也有人幫我進行‘隱秘’。”
    斯蒂亞諾也跟著拉過一把椅子，與陸克對立而坐，半是稱讚半是感歎的開口：
    “想不到你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就和黑夜打好關係，祂一直是位很難接近的存在。”
    陸克托佛爾思送過去的U盤裏存儲著數量龐大的書籍，那是比曾經的羅塞爾更豐富更具體的知識，如果能消化完，完全可以讓祂邁入新的時代，尊號從“蒸汽與機械之神”變為“電力能源與信息科技之神”。
    唯一的問題在於，那些書籍的後半段都被“未知”覆蓋，暴力破除又必然會損毀，饞得斯蒂諾亞抓心撓肝。
    陸克對這種討好的客套不置與否，跳過前置對話，直白的挑明問題：
    “你不擔心我會對地球造成危害？”
    此話一出，斯蒂亞諾的笑容漸漸消失，露出凝重的神色，片刻後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你的信息我一概不知，麵對無法判定的威脅，在弱小期優先選擇排除掉才是最佳選擇。”
    說到這裏他眼中流露出驚歎，隻是一個分身就能在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推開神性大門，成為半神，這個發育速度真的可怕。
    再過幾個月恐怕就真成神了。
    他笑著歎息：“說出來不怕你生氣，我最開始也是讚成殺死你保證屏障內安定的反對派。”
    陸克並不意外，語氣平淡：“那你怎麽改變心意了？”
    斯蒂亞諾端正臉色，“末日很快就會來臨，早一點晚一點意義不大，你是一個無法預測的變數，可能是災難，但未必不能是驚喜。”
    “而且，我無法相信你，但我相信阿曼妮西斯，祂一直都是最有眼見的那一位，跟著祂做選擇，保底不虧！”
    陸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比我想象中的坦誠。”
    這句話似乎勾起斯蒂諾亞的一些回憶，他露出追憶之色，似乎陷入某種情緒之中。
    “我曾經因為缺乏溝通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現在想起依舊難受……”
    他露出鬱悶至極的表情：“你這裏有酒嗎？”
    皇後區的貴族宅邸裏自然有各種各樣的酒，陸克再度打量一遍斯蒂諾亞，帶著點遲疑。
    “你現在這個身體可以喝酒？”
    “包行的！”
    ……
    華麗長桌上，色澤鮮豔的紅葡萄酒和蒸餾烈酒流水似的被送上來，沁人心脾的酒香彌漫在空間裏。
    “兄弟，我心裏難過啊。”
    酒過三巡後，斯蒂諾亞的臉漲成紅色，一手扯著陸克的袖子，一手捂著腦袋，語氣變得悲傷而惆悵，活像被甩了的舔狗。
    “你說說問題到底出在哪了，我對他到底哪裏不好了？”
    陸克不緊不慢的喝了口烈酒，感受著唇齒被濃鬱香醇淹沒的感覺，對蒸汽與機械之神和羅塞爾·古斯塔夫的恩怨糾葛沒有過多評價。
    “你對他確實不錯，也許隻是用錯方法了。”
    “那具體哪裏錯了？”
    斯蒂諾亞情緒激動，似乎想將這些年的委屈吐幹淨：
    “他想要權利，我暗中出力幫忙讓他成為政治圈的核心，他想晉升序列，非凡特性和儀式我都給他準備，他想改革，我幫他推行，他那些發明無論有用的沒用的我都會大力推廣，就差沒把他喜歡的女人送他床上了，主要是數量太多……送不過來！”
    說到情深處，他聲淚俱下，粗糙的大手猛捶桌麵，“我還給他兒子保送天使了，天使！多少半神一輩子求都求不來。”
    “你知道拚命討好一個人卻被他嫌棄是什麽感受嗎？”
    陸克聳聳肩，不可否認天使的位置確實珍貴，隻是過早成為天使又缺乏錨固定人性讓博諾瓦·古斯塔夫缺乏人性，連帶著蒸汽與機械之神也被羅塞爾曲解。
    當然，其中也有羅塞爾探索被“墮落母神”汙染的原始島嶼時受到一定隱晦侵蝕，心態發生變化的緣故。
    “你給他，但他未必想要，在他心裏人性是很重要的東西，你不經過同意就給他兒子天使的位置，即使是好意也確實做的不對。”
    斯蒂亞諾偃旗息鼓，像打霜的茄子一樣萎靡不振，仍自言自語。
    “他死後我還保留他的遺物，宣揚他的事跡，阻止他頒布的法案被革新取代，保證他有複活的機會。”
    “博諾瓦就不說了，夏爾的後代沒有我接納成為神職人員早就被索倫家族的人吊死了。”
    “就算是他最疼愛的女兒貝爾納黛，這些年沒有我暗中盯著也不可能過得多安穩，真以為繼承她父親那麽多遺產不會被某些不懷好意的人盯上……嗯，兄弟你怎麽了？”
    不懷好意的某人輕咳一聲，敲敲桌子，“沒事，隻是覺得人不應該被過去的經曆困住，最重要的是當下。”
    “說的很對。”
    斯蒂亞諾閉了閉眼，重重吐出一口氣，再睜眼時已經恢複最開始的平靜。
    “有件事可以透露給你，所有正神在明麵上都是反對派。”
    “所有？”
    陸克從這句話中挑出重點。
    上次他和黑夜女神交流的時候，對方說的是大多數才對，祂那是已經被隱藏的盟友“大地母神”莉莉絲算去自己陣營了？
    “所有！”
    斯蒂亞諾以肯定的語氣重複，“當然，這隻是明麵上的，但你的敵人也不僅是正神，還需要考慮其他邪神。”
    “比如‘原初魔女’、‘真實造物主’、‘宇宙暗麵’……以及一些執掌唯一性的天使之王，祂們也有能力對戰局造成一定影響。”
    相比序列一，唯一性的優先級還是大上不少的。
    按照“水銀之蛇”威爾·昂賽汀的說法，怪物途徑的唯一性“概率之骰”徹底活化可以將整個世界數據化，隻有真神不被影響，這種表現三份序列一的天使之王也難說做得到。
    斯蒂亞諾語氣格外認真：“我的建議是，在你走上明麵，在你暴露的時刻，最好已經做好晉升真神的準備。”
    陸克沉思片刻後點點頭，“我會把你的話納入考慮。”
    “嗯，還有一件事，我剛來的時候感受到‘隱匿賢者’的氣息。”
    斯蒂亞諾的目光變量些許，“這個能不能留給我？”
    陸克驚訝的看了斯蒂亞諾一眼，“你也想爭一個席位？”
    源質“知識荒野”對應的兩條途徑正是“通識者”和“窺秘人”，隻要“蒸汽與機械之神”得到“隱匿賢者”的唯一性和序列一，就有了容納源質的基底，有成為舊日“知識妖精”的機會。
    斯蒂亞諾露出無奈之色，心情格外複雜：
    “說實話，不想，西大陸那邊的源質情況不明，晉升舊日連儀式都沒有，太危險了。”
    他歎息一聲，側頭看向窗戶，目光穿透玻璃，落在夜空中的點點繁星之上，似乎看到盤踞在地球之外的偉大存在們。
    “可不爭的話末日到來就一點反抗之力也沒有了。”
    雙方戰力太過懸殊，目前看來不拚命沒有一點機會。
    斯蒂亞諾悵然一笑，收回視線，語氣變得平緩。
    “我和黑夜隻能在最關鍵時刻出手，所以你一定要把握好時機。”
    他站起身向外走去，身體逐漸消失在陰影之中。
    片刻後，屏息凝神的佛爾思來到彌漫著濃鬱酒香的大廳，看著在座位上靜靜坐著，似乎在思考什麽的陸克。
    她小聲詢問：“斯蒂亞諾先生走了？”
    “該聊的聊完自然就走了，不然留下來幹嘛，陪他聊黎曼猜想和量子力學，聊Chat GPT和Deepseek哪個更強？”
    陸克回過神，好笑的看著佛爾思緊張的表情，“你那麽怕他幹什麽。”
    “你不知道，那位是……”
    佛爾思手舞足蹈比劃幾下，說到一半才想起引出斯蒂亞諾的東西正是陸克交給她的，登時卡殼，做出見鬼一樣的表情。
    “你不會知道吧。”
    “你覺得呢？”
    佛爾思一時無言以對。
    休交往的男朋友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最開始一位就是個也就長得不錯的騙子，突然就成了中序列的非凡者，去A先生的隱秘聚會表現得又像一名半神。
    現在拿出個東西直接把蒸汽教會起步是神眷者，甚至可能是神靈的玩意兒引出來了……
    佛爾思的心髒劇烈跳動，一種難以言喻的驚喜感湧上心頭，腦海中驟然浮現出一句話——選擇大於努力！
    原來自己的懶惰並不是天性，而是命運特意送來了一位不用她努力的伴侶。
    佛爾思頓時覺得釋然，她輕輕舔舐唇瓣，主動牽起陸克的手，走進宅邸臥室，引導他倒在豪華大床上。
    在男人興趣盎然的目光中，她紅著臉伸出手，不自在的試探著俯下腦袋。
    正好和“隱匿賢者”簡短的幹了一架，身體有些亢奮的陸克在溫暖中靠在床頭。
    他半眯著眼睛，手指插入佛爾思柔順的發絲。
    “不夠努力，起碼到半途再廢嘛。”
    沒辦法回答的佛爾思感覺呼吸不暢，剛準備後退，穿梭在發絲間的有力手掌放在後腦勺重重一摁。
    ……
    貝克蘭德，霍爾伯爵宅邸。
    奧黛麗穿著鑲金色蕾絲的純白長裙，金色長發隨意挽起，搭配碧綠眼眸，展現出驚心動魄的美麗。
    此刻她正坐在餐桌前，與母親共同享用早餐，愛犬蘇茜趴在腳邊，輕輕搖晃著尾巴。
    “我們的小公主越來越漂亮了，今天是要去參加哪個宴會？”
    注意到奧黛麗穿著宴會禮服的霍爾夫人露出溫婉的笑容，似乎是隨意的問了一句。
    “格萊林特子爵舉辦的宴會。”
    奧黛麗語氣從容，露出明豔如春光般的笑容，“他已經邀請過我幾次，不好再拒絕。”
    聽出其中意思的霍爾夫人笑著點頭，“你做的很好，就算不喜歡也要給那些紳士展現風度的機會，也要表現的足夠委婉，這是基本的禮貌。”
    “我知道。”奧黛麗輕輕頷首，露出關切之色。
    “您昨天好像沒休息好，今天還要去參加凱琳特夫人的茶話會嗎？”
    “是的。”
    霍爾夫人露出些許無奈，“人際關係不能隨意中斷，否則再續起來就會付出更多倍的心血。”
    用餐完畢後，奧黛麗送走母親，在女仆安妮的陪同下回到房間，等待接她的馬車。
    “你今天是打算偷跑出去嗎？”
    空氣震蕩中，金毛大狗蘇茜突然張開嘴巴，口吐人言。
    奧黛麗漂亮的眼睛瞪大，“你怎麽知道的？”
    蘇茜歡快的搖著尾巴，“格萊林特子爵上次邀請你剛過三天，不會那麽快發起第二次邀約，你在用餐時刻意支走安妮不讓她聽到行程，你每次參加舞會都會在裙子上糾結很久，但這次隻是隨便穿，說明你並不用心，還有……”
    “停停停！”
    奧黛麗舉手投降，“好吧，我是打算去見一個……一個朋友。”
    蘇茜眼睛發亮，“我可以跟著一起去嗎？”
    “不行，我有正經事！”
    “可我很久沒有出去透氣了。”
    蘇茜委屈的垂下尾巴，“如果你不答應我就隻能把女仆叫來了，雖然這麽做不太淑女。”
    “……”
    奧黛麗陷入沉默，她居然被一條狗威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