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太子已廢,誰為新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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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貞觀十八年。
    十月初一。
    大朝。
    天色未明,太極殿便已燈火通明。
    禁軍如林,肅立兩側,那森嚴的氛圍仿佛能凝固空氣。
    文武百官身著朝服,神色凝重,魚貫而入,彼此間交換的眼神中滿是忐忑與不安,他們知曉今日早朝必將有驚天之事發生。
    李世民身著龍袍,緩緩步入殿中。他的腳步不再如往昔那般穩健,微微有些遲緩,每一步都似承載著千斤之重。登上龍椅,他的身形微微前傾,麵容憔悴,雙眼布滿血絲,盡顯疲憊與哀傷。
    “眾愛卿平身。”
    李世民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
    群臣起身,卻依舊保持著恭謹的姿態,大氣都不敢出,整個大殿安靜得落針可聞。
    昨天的事情,稍微消息靈通點的,都知道在今日要發生什麽事情。
    這個時候,哪怕是咳嗽到了喉嚨尖上,都要給咽下去。
    陛下何止是龍顏大怒啊。
    要是誰當了這出頭鳥,可就真的慘了。
    長孫無忌站在前列,神色帶著幾分感慨。
    勸說太子是他跑的,可太子那邊,是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啊。
    否則,又怎麽會鬧到今天這步。
    房玄齡低眉垂眼,神色略帶平靜。
    按照立場來說,作為支持魏王的一方,至現在已經是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可以說在廢太子後,魏王被立為太子的可能性,是高達八成的。
    雖說如今晉王也不差,但陛下是一直偏愛魏王。
    且魏王比之晉王,更有長幼優勢。
    於情於禮,都應該是魏王被封為太子。
    但房玄齡的心中,高興不起來。
    因為他很清楚,大唐的未來,原本可以在太子的帶領下,走上更高的一層,乃至於超越秦皇漢武。
    遍觀史書,多少王朝,哪有這般優秀的太子。
    魏王比之太子,猶如螢火比之日月,是真正的天壤之別。
    可惜,可歎。
    魏征站得筆直,脊背卻不再如往日那般剛硬。
    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無奈,曾經對太子還抱有一絲希望,可如今一切都已破滅。
    微微皺起的眉頭,顯示出內心的憂慮。
    廢太子後,則是大唐內戰的開始。
    腥風血雨。
    真就是亡,百姓苦。興,百姓苦。
    李靖身姿挺拔,卻難掩眼中的一絲黯然。
    他很清楚,現在的太子,不是那麽簡單會能製服的。
    比之攻打曾經的高麗,又何止難上數倍。
    最為主要的是,到現在朝廷這邊,對於霹靂火的研製,還沒有半分頭緒。
    霹靂火這等神器用來守城,不用想都知道是噩夢。
    假若陛下執意攻打洛陽,這等情況下要拿下洛陽,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性命。
    除此之外,還有個最為主要的原因,長子李德謇為太子心腹,即便說洛陽傳來消息,李德謇已經被太子囚禁,可太子造反,連座是跑不掉的。
    除非,太子贏。
    李德謇才會無罪,反倒是有從龍之功。
    有這樣擔憂的,還有尚書左丞狄孝緒。
    第五子狄知遜,可還是在東宮為官呢。
    不過比之李靖要好些,畢竟在東宮,就算是受到牽連,也不會說很厲害。
    更何況陛下寬容大度。
    比之相對的,就是褚遂良了。
    褚遂良眼底中難掩喜色,這次廢太子,他是有大功勞的,這個功勞不是說對朝廷,而是對魏王,對五姓七望。
    隻要魏王被冊封為太子,那麽日後仕途,極有可能再上層樓。
    五姓七望那邊,也會給與大量的好處。
    褚遂良一直想換個更大的宅子,享受享受,此次大概是能如願了。
    刑部尚書張亮表情嚴肅,眼神堅定。
    他不算魏王黨,隻忠心於陛下。
    倒是魏王在遼東後,一直對他示好。
    對於廢太子,張亮心裏,也是感覺有幾分可惜的。
    其餘文武百官,心思各異,各有算計跟想法。
    便是此時。
    李世民緩緩起身,上前走了兩步。
    旁邊內侍張阿難,神色複雜,躬著身子,將詔書遞給陛下。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宣讀詔書,一般不會是皇帝親自去讀。
    但是這次,李世民要親口宣讀詔書。
    掃視了麾下群臣。
    李世民接過詔書,先是微微閉上眼睛,短暫沉默後,這才緩緩睜開雙眼。
    眼中滿是哀傷與決絕。
    良久,他深吸一口氣,展開詔書,開始朗誦。
    “朕膺天命,禦極臨朝,誌在四海升平,兆民康泰。數十載披肝瀝膽,夙興夜寐,無非為江山社稷之固,大唐福祉之延。”
    “今頒此詔,實乃痛心疾首,萬不得已之舉。”
    “太子李承乾,朕之嫡長子,自幼蒙朕悉心教誨,望其成棟梁之材,承繼大統,護佑蒼生。”
    “其初,亦有可嘉之績。發明曲轅犁,惠及農桑,天下百姓,賴以豐足,朕心甚慰,特封其為農澤聖睿太子,冀其善始善終,德澤萬世。”
    “後揮師遼東,以霹靂火之神兵利器,破高麗之堅城,遼東城下,敵軍亡魂哀號。”
    “更一舉蕩平新羅、百濟,拓我大唐疆土,揚我國威於域外,彼時之功,朕未嚐一日或忘。”
    “然,功不掩過,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李承乾於功成之後,野心膨脹,私欲熏心。”
    “昔日在長安,竟萌謀反逆念,其行雖暫未得逞,然已悖逆人倫,負朕養育之恩,違天下忠義之道。”
    “朕念其年少,且有前功,不忍加諸重刑,冀其幡然悔悟,改過自新。”
    “未料,其竟怙惡不悛。”
    “朕命其回朝述職,以釋前嫌,重敘天倫,共商國事。”
    “然其至洛陽,竟擁數萬遼東精銳,強占洛陽,妄圖裂土分疆,擁兵自重。”
    “朕數次遣使勸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諭之以祖宗之法,示之以父子之恩。”
    “然其冥頑不靈,拒不從命,視朕之慈愛為軟弱,視國法為無物。”
    “朕為一國之君,上承祖宗之基業,下係萬民之福祉,豈容此等逆子亂我朝綱,壞我社稷?”
    “國之儲君,當以仁孝為本,忠義為基,其行為若此,何以為天下表率?”
    “何能擔江山之重?”
    “朕若姑息養奸,何以告慰祖宗在天之靈?”
    “何以麵對天下黎庶?”
    “今朕以祖宗之法,社稷之重,忍痛廢去李承乾太子之位。”
    “雖念其往昔之功,然國法昭昭,不容私情。”
    “朕望天下臣民,以其為鑒,忠君愛國,恪守本分。”
    “朕亦當痛定思痛,廣納賢才,整飭朝綱,以保我大唐盛世,綿延不絕。”
    “此詔既下,天下鹹知。”
    “自即日起,李承乾貶為庶人,削其一切爵祿。”
    “朕之心,如刀絞斧斫,然為江山社稷,不得不為。”
    “望後世子孫,銘記今日之教訓,永保大唐之昌盛。”
    李世民讀完詔書,殿內一片死寂,唯有他沉重的呼吸聲在大殿中回蕩。
    良久,那壓抑的氛圍才被一陣輕微的啜泣聲打破,不知是哪位大臣,因這痛心的詔命而忍不住落淚。
    能在這朝堂者,誰還不是個老狐狸,老戲骨。
    哭聲一出,群臣哭嚎。
    這時,長孫無忌向前一步,跪地叩首,聲音顫抖地說道:“陛下,太子既已廢黜,當務之急是安定人心。如今朝堂內外人心惶惶,尤其是太子舊部,恐生不安。”
    “臣願領命安撫太子舊部,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他們明白陛下此舉實乃無奈之舉,望陛下恩準。”
    李世民微微頷首:“無忌,朕信你。你且去辦,務必讓他們放下顧慮,安心效命。”
    東宮也是有很多勢力的,現在太子被廢,按照律法來說,都要受到牽連。
    更何況當初太子在長安,也是有著極大的權勢。
    魏征上前一步勸說道:“陛下,洛陽一戰不可輕啟,太子擁兵自重,又有霹靂火之利,強攻恐傷亡慘重。臣建議先派使者前往洛陽,再做最後一次勸降,若其仍執迷不悟,再做打算。”
    李世民皺眉不語。
    都廢太子了,還指望那逆子投降?
    真要降,就沒有廢太子這詔書了。
    一直暗自欣喜的褚遂良見縫插針地說道:“陛下,如今廢太子已成定局,為彰顯陛下的聖明與仁德,臣建議大赦天下,減免賦稅,以安民心。同時,對於那些在太子一事中受牽連的無辜之人,也應從輕發落。”
    李世民微微點頭:“褚卿所言有理,就依你所言。傳令下去,大赦天下,減免賦稅,安撫民心。”
    ——
    廢太子的詔書昭告天下後,整個長安都沉浸在一種壓抑而緊張的氛圍中。
    東宮之內,更是一片慌亂與死寂。
    太子妃蘇玉兒坐於寢殿之中,麵色蒼白如紙,眼神中滿是迷茫與無助。
    她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指節泛白,心中五味雜陳。
    曾經,她身為太子妃,享盡榮華富貴,備受眾人尊崇,可如今,太子被廢,一切都如夢幻泡影般瞬間破碎。
    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留在這東宮,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麽樣的命運?
    想到此處,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就在蘇玉兒滿心彷徨之時,曾經的長安縣不良帥左丘名與萬年縣不良帥紀昭,正躲在宮城外一處隱秘的角落,低聲謀劃著。
    左丘名眼神閃爍,臉上帶著一絲狡黠:“紀兄,太子雖廢,但太子妃情深義重,定不願與太子分離。我們若能助她與太子團圓,日後太子若能東山再起,我們可就是大功臣。”
    紀昭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左兄,此事風險極大,一旦被陛下知曉,我們可是犯了大罪。”
    紀昭已經是縣尉了,本來擔心被連座,而詔書下達後,對於他們這些曾經的太子黨,陛下那邊全都予以赦免,這讓他頓時放了心。
    對於太子,哪怕太子已經造反,紀昭心中也不敢有半點不敬的意思。
    隻是人言微輕,他這樣的小人物,在陛下跟太子的爭鬥中,連當個炮灰都沒資格。
    左丘名拍了拍紀昭的肩膀,冷笑道:“富貴險中求!如今太子雖遭此大難,但他在遼東仍有兵力,洛陽數萬精銳,城高壁厚,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太子是何等聰慧的人物,你我都是接觸過的,我不信太子會如此莽撞。”
    “別看現廢太子詔書已下,可若陛下奈何不了太子呢。”
    “屆時,你我皆是從龍之功啊。”
    左丘名的語氣越說越興奮。
    對於他們這樣的底層小人物來說,如果沒有貴人照料,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
    而現在,天大的機會就擺在麵前。
    自古以來,王侯將相,誰不是拿身家性命去搏個前程。
    換作別人,可是連這個搏前程的機會都沒有。
    聽到左丘名這麽說,紀昭心頭也變得火熱起來。
    他已經是縣尉了,可也就這樣到頭了。
    太子那邊,已經沒有了情分可言。
    至於朝堂這邊,就更不用說了,非世家子,又哪有他的位置。
    現在是縣尉,以後大概一輩子都是縣尉,還有可能縣尉都不見得能當得安穩。
    紀昭思索片刻,咬了咬牙:“好,幹了。”
    “我這就去召集弟兄們。”
    “護送太子妃離開長安。”
    於此同時。
    一輛馬車,堂而皇之的入了東宮。
    東宮侍衛攔住,馬車門簾伸出一隻手,手上拿著的是太子令。
    看到金鑲玉的太子令。
    兩名東宮侍衛有些迷茫對視。
    因為按照陛下的詔令,太子已經被廢,這太子令,自然也就沒了權力。
    但現在,太子令有出現在他們眼前。
    不過,也隻是短暫遲疑,兩人當即做出了選擇。
    微微躬身,讓開宮門,不再阻攔。
    陛下跟太子,那是父子矛盾,況且太子平日待他們很是不錯,這個時候去為難,良心被狗吃了啊。
    馬車上的單瑤,有些緊張。
    見到侍衛讓開,這才送了口氣。
    讓車夫繼續前行。
    她便是李承乾安排過來,接太子妃去洛陽的人。
    也沒怎麽偷偷摸摸,就是直接走長安大門進,然後來東宮接人。
    李承乾知道,雖說是撕破了臉皮,但李世民還不至於去為難自己的兒媳婦跟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