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太子你也不想走玄武門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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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殿。
是夜。
魏王李泰跟晉王李治一同趕來。
卻被內侍張阿難擋在了門外。
“請張內侍務必通傳父皇,我等兄弟有十萬火急之事。”
李泰沉聲說道。
哪怕是說張阿難已經開口說過,陛下不見。
見魏王與晉王如此,張阿難有些無奈:“魏王,晉王,陛下今日勞神過度,已歇下了,有何事明日再說吧。”
李泰態度堅決:“不,不行。”
“父皇若不見我等,大唐恐有傾覆之危!張內侍隨陛下多年,當知輕重緩急!”
正常來說,李泰是應該聽話的。
可到了今日這局麵,想起朱雀大街上,蘇定方就要將他們當場格殺,死亡的陰影依舊籠罩。
真是差一點,就交代了。
說什麽,李泰今天都要見到父皇。
李治有些遲疑,麵對父皇,他心裏的壓力很大。
畢竟這次,可是他們先行伏擊大兄。
在道理上是有些站不住腳的。
可李泰說得沒錯,他們已經對付不了太子了,勸說父皇強勢鎮壓太子,是他們唯一的出路。
此刻的李治有些慌神,很想去見媚娘。
或許媚娘能給他出個好主意吧。
可惜現在不是時候。
張阿難隻能進去再次通報。
畢竟這可是陛下的兩位嫡子,要是其他人,他就直接讓趕走了。
李泰跟李治焦急等待。
不多時,張阿難再度出來。
“父皇願意見我們了嗎。”
李泰連忙問道。
張阿難微微搖頭:“陛下說了,太子監國乃順應律法,至於兩位殿下與太子的紛爭”
頓了頓,繼續道:“陛下心中自有論斷,無需旁人多言。”
李治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難道是,父皇已經放棄了他們嗎。
這話語裏的責怪之意,如此之明顯。
李泰也有些驚慌失措。
在這等關鍵時候,父皇竟然會偏袒太子,這是他怎麽都沒想到的。
按照正常請來說,李泰跟李治就要離去。
李治心裏想著,待會趕緊去找媚娘支招。
然李泰如何敢走。
噗通一下就跪倒在殿外,朗聲道:“父皇,父皇!”
“救救青雀吧,救救青雀吧。”
邊說,李泰還一邊磕頭。
這可是真磕,砰砰作響,額頭很快就青紫一片,在這寂靜夜裏格外明顯。
屋內。
李世民自然是聽到了。
很是有些無奈。
疲倦的聲音響起。
“行了,進來吧。”
畢竟是他偏愛的青雀,自然不忍心。
李泰的眼裏閃過一絲得意。
他就知道父皇對他不會不管不顧的。
聽到陛下開口,張阿難也隻能是打開殿門,迎接魏王晉王入內。
李泰跟李治入內,看到神情很是憔悴的父皇,連忙拱手作揖。
“青雀拜見父皇。”
“稚奴拜見父皇。”
李世民聲音有些淡:“說吧,這般晚了,還要見朕何事。”
李泰聞言,再次跪了下去,聲音淒慘。
“父皇,稚奴求見,是因為太子謀逆之心昭然若揭,此刻若不處置,大唐江山危在旦夕啊。”
李世民不接話茬。
“你們可知罪。”
“朱雀大街襲擊太子車架,等同謀逆。”
李治聞言渾身一抖,他最怕的就是這個。
李泰卻猛得抬頭,圓臉上涕淚橫流:“父皇明鑒!我等兄弟二人實乃為大唐江山社稷著想,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啊!”
“太子在洛陽擁兵自重,起兵造反,又憑借火炮之利,強攻潼關,他攻破潼關時,連城牆都轟成了齏粉。”
“今日朱雀大街上,若非是父皇提前埋伏羽林衛,青雀跟稚奴,就成了那蘇定方的刀下亡魂吶。”
李世民不為所動,冷笑道:“就準許你們伏擊太子,卻不準許太子殺你們?殺人者,人恒殺之這個道理,青雀你不懂嗎。”
李泰連忙哽咽辯解:“青雀從未想過要殺害大兄,父皇明察啊。”
“此番伏擊大兄,隻是想卸他兵權,大兄掌有火炮,尋時難以抵擋,若是能趁此機會,便能阻止一場危機。”
“青雀跟稚奴一起,想的隻是把大兄拿下後,交由父皇處置,從未動過謀害大兄的心思。”
說話間,趁著李世民低頭沉思的時候,青雀微微偏頭,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治。
好你個稚奴,就在一旁看戲呢,全靠我演?
你好歹也打個配合啊。
李治有些愕然。
被李泰的演技驚訝到了。
明明是痛哭流涕,卻能突然變幻瞪自己。
而下一刻又恢複過去。
甚至感覺方才那一眼,跟錯覺似的。
不過李治也明白了,不能無動於衷了。
趕忙附和道:“是啊,父皇,稚奴跟四哥,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害大兄,”
“隻是不想大兄一錯再錯,想勸大兄回頭是岸。”
“卻是大兄,是真的要對稚奴跟四哥下死手啊。”
李世民動了些許惻隱之心。
不是因為兩人的說辭,而是確實如果不是尉遲敬德跟程咬金及時趕到,青雀跟稚奴,真要被太子格殺當場了。
對太子這樣的行為,李世民也沒什麽太大的責怪。
兄弟殘殺嗎,不就是你殺我,我殺你。
當年他也是這麽過來的。
隻是,這都是自己的親骨肉啊。
都是他跟觀音婢的孩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不心疼。
仔細觀察父皇神情變化的李泰,以為父皇是為太子殺弟有所觸動,於是再次補充道:“父皇,大兄的車架下,偷偷藏了三門火炮,意欲何為?”
“這分明是想趁此機會,以作大用。”
“好在孩兒跟稚奴探查了出來,否則一旦入宮,就要釀成大禍啊。”
“若是大兄入了東宮,東宮距離太極殿不過一牆之隔,那火炮,可是能轟數裏之地,屆時.”
李世民擺手打斷:“行了。”
“朕乏了,你們退下吧。”
李世民不想再跟兩個兒子掰扯了,青雀跟稚奴的心思,他門清。
然而太子是那麽好對付的嗎。
“可是父皇。”
“夠了。”
李世民嗬斥一聲:“退下。”
李泰跟李治見父皇是真的生氣了,也不敢在說。
隻能雙雙作揖:“是,父皇。”
李世民略微沉思,對李治說道:“既然你大兄免了你的右金吾衛大將軍之職,那就免了吧。”
李治不敢相信,到了這個份上,父皇竟是如此對他。
難道父皇對於自己,就沒半點感情嗎。
自己跟四哥,大兄。
要相差如此之大。
可李治不敢辯駁,隻能低頭道:“是,父皇。”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李世民眼神逐漸平靜下來。
這兩個次子,真是太差勁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先前李世民想通過李泰跟李治,平衡太子的權力。
可兩人的所作所為,沒有起到半點作用,反而是讓太子不斷壯大。
這次之所以順著太子的意思,去免掉晉王的右金吾衛大將軍之職,是因為偏心嗎。
不,是在救他啊。
難道有了這個大將軍的職位,李治就能鬥得過呢?
李泰跟李治也不想想。
既然李世民早就醒來,且還安排了伏兵在朱雀大街上。
難道會不知曉李泰跟李治的動作?
魏王府侍衛,五姓七望,金吾衛被調動,這麽大的動靜,李世民會完全不知情?
不,恰恰相反,李世民全都知道,甚至是故意放任。
話說回來,要真是李泰跟李治勝了太子,那就真算完事了。
隻是青雀跟稚奴,太不中用了。
雖說李世民早就猜到太子敢入城肯定有後手,青雀稚奴的聯合要無功而返。
可敗得這麽徹底,還是讓李世民對青雀稚奴有些失望的。
“陛下,太子那邊,是否.”
內侍張阿難低聲詢問。
李世民輕輕搖頭:“不用,就先這樣吧,朕身體欠安,朝堂暫且安置在北苑,許太子監國。”
作為馬上皇帝,李世民很清楚。
監國這個事情,幾乎是動搖不了皇帝手中真正的權力。
雖說他不知道槍杆子裏麵出政權這句話,可也清楚,皇帝的權力,不是來自於天地,更不是來自於臣民,而是來自於兵權。
對於李世民現在來說,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跟太子去鬥,也不是怎麽拿下太子,是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如果身體恢複不過來,那還談什麽爭鬥,早點禪位給太子,移居大明宮修身養性算了。
李承乾若是知曉了李世民所想,一定會狠狠的讚一聲。
老李思想覺悟真高,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啊。
張阿難還是有些擔憂:“太子監國,也不知會不會把洛陽那邊的法子弄過來,這樣長安可就亂了。”
李世民笑著道:“朕倒是還希望他這般,也好提前感受下,當皇帝可沒他想的那般肆意,真以為當了皇帝,就能無所不為嗎,那他可就想錯了。”
當了這麽多年的皇帝,李世民是很清楚的明白,皇帝這個職位,幹起來是有多難受。
可不是說一道詔敕下去,下麵的人都會按照你的意思去辦。
陰奉陽違大有人在。
且不少詔敕,還能給你打回來。
為什麽不查呢。
很多人覺得,一道詔敕下去,就是一個事情。
皇帝一天就那麽幾個事情。
實際上情況上,下邊大臣每天能給你交出一萬個事情來。
真要這個去查,那個去查,十二個時辰連軸轉都看不完。
皇帝可不是朝九晚五的活計,可是朝五晚九的工作。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皇帝隻能依賴大臣。
曆史上那麽多的奸臣,這些奸臣都是靠溜須拍馬上位的?
事實上,大部分的奸臣都是能臣。
在皇帝的眼裏,他們是真的能把事情都給辦好。
最主要的是,帝王心術的核心要點在於平衡。
一旦朝臣一方獨大,那麽最先受到威脅的就是皇權。
皇帝,從來不需要分辨誰是忠臣誰是奸臣。
況且,在現實中是沒有絕對的忠奸的。
站在皇帝的位置,隻要誰能維護皇權的利益,誰就是忠臣。
不因長江水清而偏用,不因黃河水濁而偏廢。
“陛下,可是魏王跟晉王。”
“太子那邊,會不會.”
張阿難聲音擔憂。
李世民搖頭道:“朕還沒死,太子不敢這麽做的。”
“如果他要對付青雀稚奴,早就已經下手了。”
“或許,他也不想走朕的老路吧。”
李世民能隱約猜測到李承乾的想法。
畢竟,李承乾可是也有兩個孩子。
皇長孫李象,卻不是太子府的親子。
小李厥還小,所以兩兄弟沒什麽矛盾。
可十幾歲的時候,誰還不是個乖寶寶呢。
李承乾十幾歲的時候,聰慧伶俐,聽話懂事,仁義孝順。
誰會想到有今日這般。
很多事情,現在是看不出來的。
更多的時候是身不由己,形勢所迫。
便是李世民自己,十幾歲的時候,雁門救駕,還是前朝的大忠臣呢。
誰能在那個時候想到,隋朝覆滅,得天下的是他老李家。
誰又能想到,當年兄弟和睦,一起打天下的老李家,最後出了個弑兄殺弟囚父的皇帝。
當年李世民玄武門,如果李承乾再走玄武門。
那以後的李象,李厥,是否玄武門前也要走一遭。
後世大唐的君王,是否都要玄武門前走一遭,才算是正統繼位?
李唐的子子孫孫,難道要世世代代相愛相殺?
李世民不想這樣。
李承乾就想這樣了?
父子之間,似乎有一道看不見的底線,即便這道底線脆弱跟窗戶紙那樣一捅就破。
太極殿外。
李泰跟李治麵色慘白。
“四哥,怎麽辦?父皇根本不信我們……”
李治聲音發顫,望著掌心被冷汗浸濕的袖角,方才在殿內強撐的勇氣瞬間消散。
下意識摸向腰間玉佩,那是武媚娘親手所贈,此刻卻無法給他半分安定。
李泰肥胖的身軀劇烈起伏,突然揪住李治的衣領,壓低聲音嘶吼:“都怪你!方才在殿裏像個木頭樁子,早幹嘛去了?”
“我……我也慌了神!”
李治奮力掙脫,踉蹌後退兩步。
“四哥,你沒瞧見父皇看我們的眼神嗎?他根本不在乎我們的死活!”
想起父皇冷漠地宣布免去自己官職時的模樣,眼眶瞬間紅了。
他是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在太子如此勢大的時候,父皇會免去他唯一的護身符。
隻是李治不知道,右金吾衛大將軍可不是他的護身符,更像他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