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0章 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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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一個眨眼的工夫,李沉秋便來到了巷口的位置,落到了一張露天的餐桌上。
    “去去去,哪來的蒼蠅嘛!”
    正在吃飯的中年男子用力一揮,將李沉秋抽飛了出去,後者不悅地看了其一眼,換了個地方落了下來。
    此時李沉秋距離那架紙飛機隻有十米遠,不過他並沒有選擇立刻行動,帶走那架紙飛機,而是警惕地觀察起四周。
    他無法保證,這是不是那個假齊明越設下的圈套,一個坐實自己與齊明越關係匪淺的圈套。
    觀察了近三分鍾後,李沉秋才確定周圍並無異常,心中的大石頭緩緩落下,緊接著便開始催動異能移動起那架紙飛機的位置。
    呼呼呼——
    一陣微風襲來,待在陰影之中紙飛機貼著地麵緩慢滑行,越過人行道和一塊塊凹凸不平的石磚,慢慢沒入黑暗之中,直到徹底消失不見,準確的說是被李沉秋收進空戒之中了。
    完成任務後,李沉秋沒有在外逗留,快速返回了酒店,剛在陽台幻化成人形,便迫不及待地從空戒裏掏出那架紙飛機,用界域將其覆蓋。
    “有字!”
    李沉秋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將那架紙飛機給拆開弄平,隻見這張紙的其中一麵,寫著一行行字跡幹淨利落的小字。
    “這是……”
    李沉秋瞳孔一顫,心中湧起一股想要抄寫的衝動。
    隻是一眼,他便認出了這是誰的字——這是齊明越的字。
    在初高中的時候,李沉秋由於偏科比較嚴重,為了提高寫作業的效率和正確率,經常參考齊明越的作業,所以他對後者的字跡極為熟悉。
    咚咚、咚咚、咚咚……
    望著手中的這封信,李沉秋心跳莫名加速,膽怯的情緒控製不住地在胸腔之中滋生。
    他很想閱讀這封信,想知道齊明越對自己說了些什麽,但他也害怕會看到不好的消息,所以抗拒閱讀這封信。
    這是一種很複雜的心理,就像先前假齊明越所說的那句話:感性與理性互相拉扯糾纏,所造成的身不由己才是人生常態。
    “不會有事的……能寫信說明沒有出事……不要自己嚇自己。”
    李沉秋長籲一口氣,拿著那封信走到陽台角落蹲下,借著與霓虹燈光交織的月光,看向第一行字。
    ……
    我的朋友陳休:
    陳休……我的生活已經很久沒出現這個名字了,但就在剛剛我寫了兩遍,有一些恍惚,想到了在你我在作業本上,反複寫對方的名字,比誰寫得更好看的畫麵。
    你那是總說自己的字更好看,確實……你的字更好看,一筆一畫都像風一樣,永遠是自由的樣子。
    我就不一樣,我的字工工整整,規規矩矩,永遠待在條條框框裏,就像我的人生一樣,從不出格,你說這是一件好事嗎?
    我覺得這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我一直在失去,從沒有得到過什麽,這是一個令我倍感痛苦的過程。
    那天我們相見,你一定被我嚇到了吧,不用自責不用難受,你從未做錯過什麽,我所失去的都是我自己造成的。
    我以前認為世界是美好的,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所以麵對選擇時,永遠跟著大多數走,所以……
    我的父親走了,我的爺爺走了,我的朋友走了,對我最好的阿姨走了,我的前路也黯淡無光。
    等意識到這些失去的再也不會回來後,我才明白這個世界其實並不美好,它就跟我們上小學時,在校門口勒索我的混混一樣。
    明明我的口袋裏隻有三塊錢,少到隻能買兩根澱粉腸,還是要被搶走,因為隻有我的口袋幹幹淨淨,那群混混才肯放我離開。
    這個世界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它。
    它厭惡我的怯懦,所以要用不斷失去來讓我看清它,讓我遠離它,這也是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是懲罰,也是我願意看到的。
    是我對不起你,不是你對不起我,放輕鬆一些,不要讓自己那麽疲憊,尤其是為了我疲憊。
    人都會向前走,我於你而言隻是一個裝著石塊,隻能給你帶了重量的包裹,你走的是獨木橋,帶著我你是走不到橋對岸的。
    不要站在原地回望過去,不要在死胡同裏團團打轉,放心大膽的往前走吧,你的路的正確的,回頭才是錯誤的。
    最後的最後,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一定要好好活著,作為裝著石塊的包裹,我隻想看到曾經與我相伴的你,走得很遠很遠。
    如果你做不到的話……也沒有關係,但請答應我,不要讓我成為害死你的幫凶,算我求你了。
    我實在太累了,讓我好好歇一歇吧,如果還有來生的話……算了,還是不要有如果了,下輩子我想為柴米油鹽煩憂,而不是執著於攥緊手裏的東西,實在是攥不住啊……
    此後我們勿念過往,勿擾新程,各安一方,好嗎?
    ——陌路人齊明越
    ……
    這封信往下再無內容,隻有幾條空白的和那些橫線,訴說著齊明越未說完的話。
    嘩——
    秋夜的寒風不合時宜地襲來,扯動著那張被李沉秋捏緊的紙張,“陌路人”這三個字在明與暗之中搖擺不停。
    啪嗒!
    這三個字變得暗沉,在紙張上暈染開來,似是有水珠落在了那張紙上。
    “好嗎?”
    李沉秋薄唇輕啟,緩緩將那封信貼緊胸口,兩條腿並攏彎曲,像個刺蝟一樣縮在陽台的角落,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喃喃自語道: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喜歡在裝強硬快要成功的時候,說上一句好嗎。
    你是希望我拒絕,還是希望我答應,是希望我去救你,還是希望我放棄你……”
    啪嗒!
    晶瑩剔透的淚珠從李沉秋下顎滑落,在他的手背上摔得粉碎。
    齊明越信中的每個字,都像一把尖刀一樣割著李沉秋的心,加劇著他心中的無力感,反反複複強調著他的無能。
    這是李沉秋最厭惡的感覺,也是他最無法反駁,隻能默默忍受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