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二大三的來湊什麽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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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
陳露陽洗了個澡,剃了個頭,換上一身幹淨立正的新衣裳,踩著一雙亮晶晶的皮鞋,瀟灑的走向了三教。
給人上課嘛~就要有一個上課的樣子!
不管別人咋看自己,
反正陳露陽是自升一格,先把自己當成是老師再說。
等他拿著原著和翻譯完的大半本手稿來到教室門口的時候,陳露陽激動的手都有點抖了!
大!
真大啊!!
這教室可比哲學係的教室大多了!
裝200人輕輕鬆鬆不說!
關鍵連靠窗那排常年閑置的小折疊椅都給搬了出來,一水兒等著聽課的。
都是等著聽我講課噠~
陳露陽心裏真是又高興又長舒一口氣。
虧了自己今天盛裝打扮,又提前備課做了充足準備。
否則這麽大的陣仗,自己要是裝逼隻帶本書來,可就太不尊重這些來聽課的同學了。
“文委,你怎麽不進去啊?”
高小琳和幾個女生背著書包,有說有笑的走向教室,還沒等進去呢,就被門口狗狗祟祟、偷偷觀察的陳露陽吸引了注意。
陳露陽馬上裝出一副茫然又不確定的樣子,問道:
“是這間教室嗎?這麽多人……別是哪個教授來講課,我再走錯了。”
“沒走錯。”高小琳肯定道:
“現在不光是大一的經濟係、哲學係同學在聽課,大二、大三的也來了。”
“啊?”陳露陽真的茫然了:“真的假的?”
“真的。”
高小琳壓低了聲音:“下午我在圖書館看到哲學係大三的那個李宇凡還在借薩繆爾森的原文書,說‘今晚得聽清楚生產函數是怎麽回事’。還有經濟係的大二班長,也坐在最後一排……喏,就是穿灰外套那個。”
陳露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眉頭一動。
“那是班長???我還以為他是老師!”
“就是歲數大。”高小琳壓低聲音,“聽說以前當過兵,複員了才考上大學,他們那兩屆的學生,歲數好像都挺大。”
確實是……
陳露陽的目光掃過教室。
陶潤澤算是他接觸過年紀大的學生了。
歲數是一方麵,另一方麵陶潤澤生活的環境曬的人也顯老,臉看起來就比其他人要成熟的多。
但是今天在教室裏,陳露陽竟然發現有人長得比陶潤澤還老!
除了大二的班長以外,
教室後排靠窗戶的兩個筆直而坐的學生,一個留著平頭,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眉宇間一看就是“組織上幹過事”的,不像剛從高中來的學生。
後排更不用說。
靠牆那幾個穿舊夾克、拎帆布包的男同誌,叫陶潤澤一聲“老弟”都不為過,還有一個人手邊放著飯盒,像是下了班就趕過來聽的。
這……這怎麽還越整越大扯了?
陳露陽心裏微微嘀咕。
他原以為這課就是自己給大一同學們讀點原文,圖個理解、順順思路。
沒想到現在不僅是跨係,
居然還跨年級了?!
陳露陽心裏有點嘀咕了:“大一新生沒有教材沒有筆記,一切從頭開始,聽聽也就得了。”
“大二大三的還來湊什麽熱鬧啊?”
不過轉念一想!
“也不知道北大的校長是誰,這是不是應該給我發點講課費?”
陳露陽內心湧起了一股微微囂張又膽大包天的想法。
這要是自己能賺到北大的錢~
爸爸媽媽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想著想著,陳露陽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了美滋滋的笑容。
“還是年輕……”靠牆的穿舊夾克的一個中年人開口。
“確實年輕……講幾堂他就笑不出來了。”拎布兜子的人也側頭回答。
倆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時不時的跟進來的哲學係學生們點頭。
哲學係的學生們瞧見這倆人,眼睛都瞪大了,一個個仿佛跟見了鬼一樣,不住的跟他們點頭打招呼。
隻可惜,
講台上的陳露陽正低頭往外掏原著書籍和稿紙,渾然沒有注意到那中年人的存在。
鈴鈴鈴~
隨著上課鈴響,
教室裏逐漸安靜下來。
陳露陽輕咳幾聲,清了清嗓子,朗聲道:
“各位學長學姐、各位同學,大家好,我是經濟係(1)班陳露陽。很高興有機會跟大家一起閱讀薩繆爾森,今天我們讀‘生產者行為’與‘生產理論’。”
“……”
由於事先備過課,稿紙上又有已經翻譯之後的手稿,所以陳露陽講起來非常的輕鬆自如。
講課的內容和方式也很簡單粗暴。
他先一段一段的讀原文,然後再翻譯成中文,方便大家理解。
遇見專有名詞和重要概念的時候,就把名詞和釋義抄寫在黑板上,領著大家讀一遍,再把大家不認識的陌生的詞匯單獨寫在旁邊,順便拓充一下大家的詞匯量。
他在上麵講,
下麵的人就瘋狂的抄,簡直恨不得把陳露陽講的每一句話全都抄下來。
沒辦法……不管是大一還是大二、大三,
哪怕他大四了!
都要麵對一個殘酷的客觀現實:
沒有教材。
所有的東西都靠老師在課堂上的講述來複習。
甚至於他們的課堂筆記,就是下一屆學弟學妹的教材。
現在好不容易有人願意把教材一句句翻譯給他們聽,大家都努力抓住機會,爭取多抄一點是一點。
很快,大黑板上密密麻麻寫著“生產函數”、“等產量線”、“最小成本組合”等關鍵詞。
“下麵這段比較長,我抄在黑板上。”
陳露陽注意到教室裏有人已經抄的手酸甩腕子了。
他便有意識放慢了節奏,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一連串的英文,讓聽課的同學能夠借機休息休息。
“A rational producer seeks&naximize output&ninimize cost, subject to constraints of tecogy and resource availability.這句話的意思是理性生產者會在給定的技術與資源限製下,追求產出的最大化,或成本的最小化。”
陳露陽還沒講完,一個聲音從教室裏響起:
&naximize&ninimize cost’不能同時實現嗎?”
聲音不大,卻很突兀。
大家手裏的筆一頓,紛紛轉頭望向發問的人。
那是一位坐在中間靠窗位置的大一男生,穿著藍灰色外套,神情中寫滿了疑惑。
“比如說我又想多產又想省錢,那這兩個目標能不能一起實現?”
陳露陽看向說話的人。
這人他有印象,是大一經濟係(2)班的學生。
沒有急著回答,陳露陽看向教室問道:
“今天教室裏有不少大二、大三的學姐學長,有沒有哪位學姐學長能回答一下?”
一時間,教室氣氛微妙地動了動。
教室裏的幾位高年級的同學彼此看了一眼。
——問題不難,卻不好答得漂亮。
答得膚淺顯得不專業;
答得太學術,又容易讓底下大一的聽不懂。
前後幾秒過去,竟沒有一個人發聲。
教室裏安靜得隻能聽到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陳露陽沒催,也沒急。
見沒人回答,陳露陽可就不客氣了。
“沒人回答那我來試試。”
&naximize output&ninimize cost”中的“or”圈了起來,
緊接著,又在這兩個目標詞中間畫出一條橫線:
“這兩個目標,看起來是理想組合,但在實際操作裏,往往是此消彼長。”
“你想多產,就要多投入,比如多招人、多加班、多開機器,那成本自然就提高了。”
“你想省錢,那就得省材料、降工時、減少投入,那產出也就上不去了。”
“所以,它們不是同時實現的,是‘選擇’與‘權衡’。”
陳露陽把粉筆反握,輕輕點了點黑板上的“or”:
“你隻能擇其一為主要目標,根據現實條件靈活切換。”
“如果你的資源是固定的,那你追求的是產出最大化;如果你的目標是任務量確定,那你追求的是成本最小化。”
“這就是薩繆爾森所謂的‘理性選擇’——有限條件下的最優解。”
“打個比方!”
陳露陽拍了拍手,舉出了自己最熟悉的例子:
“你就像廠裏的車間主任。”
“要是廠裏定計劃說今年要完成一百台機器,你就得研究‘怎麽用最少的錢,把這活幹完’——這是‘最小成本’。”
“但如果廠裏啥都不給你,隻扔給你兩噸鋼材、三台舊設備,那你就得琢磨‘怎麽把這點東西榨到極致’——這是‘最大產出’。”
“所以兩者的區別,一個是你有任務,省錢辦事;一個是你有材料,盡力生產。”
“這也是理性的一種體現——不是兩個都要,而是知道你在哪種現實下,選哪一個目標最合適。”
“同學,我解釋清楚了嗎?”
陳露陽微笑的看著提問的男生。
“清楚了,謝謝!”男生憨厚的舉起手在座位上喊了一聲。
“行,那我們繼續看書。”
陳露陽剛剛解答了同學的問題,此刻內心正暗戳戳的興奮呢。
然而,
不知道是不是剛剛的提問,點燃了教室裏的思考之火。
還沒等他開始講呢,靠後排一位紮著麻花辮的哲學係女生舉起了手。
“陳露陽同學,我想請教一下。”
“您說?”
“我想請教一下,”女生的語氣平和,卻帶著哲學係學生一貫的思辨味道:
“在哲學裏,我們分為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那麽薩繆爾森講的理性生產者,他的‘理性’是屬於哪一種?”
教室裏忽地安靜下來。
靠牆坐著的那兩個中年人,眼睛瞬間射出光芒!
這已經超出薩繆爾森經濟學,屬於哲學範疇的問題了。
拎布兜子的中年人更是下意識地雙手抱肩,饒有興致的看向陳露陽,想聽聽他會怎麽說。
陳露陽樂了:“同學你這是考我啊!”
哲學係的女生意識到說錯話,趕緊解釋:
“陳露陽同學,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考你。就是剛剛聽你講了理性,突然就有了疑問,張口就問出來了。”
哲學係的女生緊張的臉通紅。
陳露陽給他們講了幾堂薩繆爾森,她下意識就把陳露陽當老師看了,壓根就忘了他是個大一學經濟的新生。
別說對“理性”的理解了,估計連什麽是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都不知道。
這不是明擺著當大家夥麵,讓陳露陽下不來台嗎?
就在哲學係的女生一臉懊惱,想要轉移話題,讓陳露陽繼續講課的時候,
陳露陽卻笑著開口了。
“我不是學哲學的,但是同學問我了,我也試著答一答。要是說得不對,就請教室裏的學姐、學長們批評指導。”
說著,
陳露陽拿起粉筆,拿起粉筆刷刷寫下兩個詞組:
“Tool Rationality(工具理性)”
“Value Rationality(價值理性)”
這兩個單詞一出現在黑板上,
原本還等著看笑話的哲學係學生們瞬間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經濟係的嗎?
怎麽哲學的東西也會?!
陳露陽看向教室,開口道:“工具理性追求效率,價值理性追求意義。”
“而在經濟學裏,薩繆爾森使用的詞是rational producer”
“我們翻譯成‘理性生產者’,意思就是他做決策,是有目的、有邏輯、有邊際判斷的。”
“薩繆爾森書裏的‘理性生產者’,明確強調的是在約束條件下,如何最大化產出、最小化成本。”
“所以它的‘理性’,是講‘怎麽做最劃算’,不是‘做這件事值不值得’。”
“從哲學意義上講,這就是‘工具理性’。”
“然而,現實中,很多人並不止於此!!!”
陳露陽聲調微微拔高,吸引了全教室所有人的注意!
紙上談兵的東西,聽完就聽完了。
要是想要讓人深刻,想要讓人記住,就不能就事論事,還要進一步延伸!
讓所有人都聽得懂才行!
“比如說,橡膠廠裏有兩種硫化劑。”
陳露陽舉起左手:“一種硫化效果更快更省錢,另一種貴一些,但氣味小、刺激性弱,對工人更友好。”
“選哪一個?”
陳露陽看向教室,“如果是純經濟人,會選省錢的。”
“但如果他還在想‘工人會不會落下病根’——那他就不是隻講效率的人了。”
“這個人在用工具理性算賬,也在用價值理性做選擇。”
“所以我覺得,現實中的‘理性人’,未必是教科書上的那個理性人。”
……
一句句從未聽過的話語和概念暴風驟雨般的在教室之中回響。
一些哲學生微微皺眉,像是本能地想挑點刺兒,卻在心裏轉了兩圈,發現……竟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