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第 2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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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謝長安確實是想明白個中因由了。
如果現在的靈均還是靈均,墨城肯定不會出手,但他知道靈均已經不在了,這具皮囊下是一個從凡間飛升的修士,不知底細,內藏奸偽,他必然是要阻攔她用靈均的身份出人頭地的。
先前一路順暢,是因為層數還低,墨城覺得沒有必要出手幹預,讓謝長安過去也就過去了,不少人同樣也能過關,談不上出彩。
但到了戒真上仙這裏,她已算嶄露頭角,那些實力更差些的,也許現在還被困在壽雲那邊打轉。
她如此平靜,戒真反倒有些另眼相看,還多說了幾句。
“傳聞你們二人素有舊怨,他先前頻頻送你法寶,我還當你們重歸舊好了,卻沒想到如今他竟是要阻你前路,不過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就當這一回氣運不濟吧,待下回琅嬛仙府重開,再入內便是了,想來他不至於攔你兩次。”
塔內沒有回音。
戒真想,對方或許已經接受了這種發落,或許內心還有不服,可那又如何,這座玲瓏寶塔是大羅至寶,連上仙都很難破開,更不要說……
念頭到了這裏,她的表情忽然頓住,低下頭。
腳下原本的玉階,變為滔滔江河,四周樓閣,一寸寸褪色,化作矗立亙古的巍峨高山,就連原本陰沉不清的天色,也隨著雲開霧散,澄碧無垠,眼前霎時開闊蒼遠。
戒真的表情終於變了。
她將靈力注入手中的空青珠,試圖將熟悉的景象變回來,玉階與江河不斷變換,最終卻依舊是江河占據上風,洶湧河水仿佛有股巨大吸力,險些將空青珠也吸走。
“你怎麽做到的?”
戒真倏地望向那座依舊懸立半空的玲瓏寶塔!
對方依舊被困在塔內,連人都沒能出來,又是如何影響外麵,甚至還能改變這番由空青珠和她的造意化出的景象?
“這是你的造意?你的造意是什麽,竟能壓過玲瓏寶塔和空青珠?絕不可能!”
戒真語氣不算急促,但內心如何想法隻有她自己知曉。
空青珠亦是大羅法寶,隨她多年,已有靈性,當日在歸墟內,即便陳淩波得了鑒懸的半副仙骨,最終也難逃敗局,而當時連造意都沒個囫圇的謝長安,竟能在短短時日內領悟造意,還將她的造意壓過去,這已經是天賦異稟都無法形容的了,若對方有此靈性,怎麽可能一直以來隻在上界當個默默無聞的仙使?!
“這是我的造意,但玲瓏寶塔和空青珠都是至寶,我的修為還未精湛到那個份上,之所以能用出來,是因為——”
江水飛濺出的水珠與幾縷靈氣糅合,最終凝聚為一個人形。
謝長安非但突破玲瓏寶塔的限製出來,還毫發無損。
在她身後,幾道炫目劍光盤旋不去,仿佛護身結界,又似隨時都欲出鞘噬血。
“是因為仙君先前用我的靈念捏出來的‘我’,沒有被我完全毀去。”
戒真明白了,謝長安留了後手,那三個“謝長安”被殺掉的同時,又留下半副靈念放在外麵。
對方也許早就料到自己最終會跟上仙交手,也許沒有料到,隻是作為以防萬一的手段,但這半副靈念上麵還留了牽製的符咒,而這種牽製卻讓對方能夠從玲瓏寶塔離開,相當於原地的半副靈念是錨點,謝長安把自己當成風箏放出去,不管飛多遠,總能循著紡線收回來。
千算萬算,漏了一著。戒真心道,又問:“那造意呢?”
謝長安:“我的造意也是前不久才領悟的,粗糙不堪,讓仙君見笑了。唯一有些可取之處的,是這造意湊巧與山河開辟有關,而仙君的造意,若我沒有猜錯,應該是與威懾有關吧。”
空青珠和戒真造意結合而成的獨門仙術,就是宮闕重樓,白龍盤繞的威懾之意。
這種威懾在麵對比其弱小的存在時,自然能造成令人神魂受迫無法動彈的威力,但若是遇上能夠壓製它的造意,就很容易落於下風。
以謝長安現在的修為,硬碰硬自然打不過,但是她的造意,回天運鬥,造化乾坤,能被寒景分身親自起名,卻要略勝一籌。
再加上方才她出其不意,以一縷靈念留作後手,算是鑽了玲瓏寶塔的空子,否則想要離開這件大羅至寶,根本不可能。
謝長安:“仙君的寶塔威力非凡,我如今也不過是借著靈念出來半身,還請仙君收了寶塔,容我困在裏麵的元神也能出來。”
戒真:“我若不答應呢?”
謝長安:“仙君本尊還在外麵吧,眼前的仙君,應該隻是分身之一。我的造意不過初成,自然無法與仙君本尊匹敵,但若全力以赴,未嚐不能給其中一個分身造成些許麻煩,屆時分身反饋,也會傷及本尊,仙君何必為了我這樣的小人物傷了萬金之軀?墨城上仙能托你辦事,無非憑借他在上界的地位,若有朝一日我也能與他平起平坐,今日仙君的高抬貴手,怎又不算彼此情分?”
她娓娓說服對方,半空的碎星痕一分為三飛向天空,化為三日淩空,如三重威壓封印,進一步克製戒真的造意。
戒真注視她半晌,終於揮手撤去玲瓏寶塔。
“沒想到你心思如此深遠,還想與他平起平坐。”
謝長安笑了笑,也收回碎星痕和萬古長生劍。
“入琅嬛仙府者,無不想著位列上仙,若我單單不想,那反倒怪了,多謝仙君手下留情。”
戒真心裏很明白,對方嘴上說謝,但今日這場鬥法,實則是自己落了下風。
如果她不撤去玲瓏寶塔,對方那幾道劍光齊下,配合這場造意,謝長安會如何且不說,她這具分身一定會重傷,進而反噬到外麵的本尊。
她有所忌憚不敢全力,謝長安卻沒有退路隻能拚命,高下自然立分。
“送佛送到西,我可以告訴你,墨城看見你,必然會阻攔你繼續向上走,你若不想與之對上,最好就避開二十六層。”
謝長安看了看手裏的仙玉,經過方才一番拉鋸,紅色已深,但尚未染墨,依舊可以跳個三層,她若不想見墨城,就隻能去二十四或五,但若這兩層進展不順,最後依舊要麵對墨城,還不如一開始直接就去。
再者,就算在琅嬛仙府裏避開了,難道對方就不能在外麵等她?
想阻攔她封仙,自然有無數種辦法,壽雲和戒真這兩層過得頗為艱難,後麵兩層未必就容易到哪裏去。
猶記得上回與墨城交手時,在“千載一瞬”的造意麵前,她幾乎毫無還手之力,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她真正形成造意與劍氣結合的獨門仙術,而墨城肯定也是以分身之一的形式出現,隻要應付得當,她還不一定就會輸。
思及此,內心反倒有種隱隱的躍躍欲試,那是一絲即將麵對強敵挑戰的激動。
光晷轉輪於半空緩緩浮現,在戒真眼中,謝長安隻沉吟片刻,便伸出手指遙遙撥動。
“多謝仙君如實相告,我想好了。”
己醜,陰土兩合,廿六。
她選擇直麵墨城。
……
在經過壽雲與戒真兩層的淬煉,謝長安明顯感覺自己在境界上邁出一大步。
之前壽雲上仙那一層,先強行壓製試煉者的靈力,令其輕易陷入壁畫夢境,激發內心深處的願望,但物極必反,最終反而讓她突破煉體極限,對徐無夢的煉體之術有了更深一層的感悟。
換而言之,即便她現在沒有靈力,隻是身手較好的凡人,那也已經達到足以開宗立派獨步江湖的高手。
到了戒真上仙的二十三層,便是完全相反的極端,她需要運用自己剛剛成形不久的造意,來與位列十五位上仙之一的戒真博弈。
這場博弈顯然收獲頗豐,謝長安不僅完善了自己的造意,更發現自己的造意在經過不斷演繹與淬煉之後,能夠壓製住戒真的造意。
更直白一點來說,便是“回天運鬥”的格局,是遠勝於“威懾”的,所以她能夠打敗戒真的分身之一。
假以時日,若這份造意能夠更上一層樓,其威力自然無須言說,當日寒景分身親自為造意起名“回天運鬥”,怕是已比謝長安自己更早一步預見其未來可期。
但這些都是日後的事。
眼下最為直接的收獲,便是額間心念所動,愈發灼熱,甚至隱隱可以用靈力控製仙印了。
對於上界仙人而言,仙印為仙體的一部分,可以用其探查外界,感知仙寶。其花紋越繁複,就意味著境界越高,但到了大羅境之後,仙印便可以被控製自如,這便是許多上仙額頭光潔,與凡人無異的原因,並非他們沒有仙印,而是他們將仙印隱藏了。隱藏之後,仙印依舊存在,卻能杜絕旁人通過仙印窺探仙尊底細。
謝長安現在也隱約找到控製仙印的頭緒,這意味著她已經突破玉成境桎梏,即將踏入大羅境了。
大羅境是神仙的最高境界,凡上仙者,皆為大羅境,但並非所有大羅境都能得封上仙。
上界仙人濟濟,強者如雲,便是諸上仙中戰力最低的壽雲上仙,也以二十一層的移靈燼海,讓所有試煉者深受震懾。
但,大羅境是一塊敲門磚,她有了這塊敲門磚,便算是有了繼續向前走的資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