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操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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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驚歎聲同時在現場和電視機前響起。
    選手、記者、觀眾,甚至沒有參與核心工作的雜誌編輯,都被這大手筆的“題目”給震驚了。
    這樣一塊蛋糕,拿去申請吉尼斯記錄都沒有問題,成本恐怕都要按“萬”來計算。
    每個人心裏都隻有一個想法:“說會玩還是張潮會玩。”
    他說要把複賽變成一個大Party,結果真就推出這麽大一塊蛋糕。現在隻有一個疑問——這塊蛋糕,怎麽出題?
    而在現場,此起彼伏的驚歎聲和亮瞎眼的閃光燈結束以後,張潮才道:“這個蛋糕,是滬上國際飯店西餅屋的師傅們工作了一個通宵的成果。我們要先向滬上國際飯店西餅房的師傅們致以真摯的感謝!
    滬上國際飯店西餅房,不愧是老字號,首屈一指!”
    說罷,率先鼓起了掌,眾人也紛紛跟著鼓掌。隻有馬伯慵悄悄朝張潮豎了一個大拇指,心想老板真是厲害,三句話重複了三遍關鍵信息,這個大蛋糕就這麽白嫖成功了。
    緊接著,張潮對選手道:“現在大家可以輪流、有序地上前觀察。注意,不要被奶油粘到身上去。”
    說罷,選手們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紛紛上前仔細觀察了一番。
    不得不說,這個蛋糕從巨大的體積到具體的細節,都讓人驚歎,精美得就像一個藝術品。主體是一個現代化的大都市,高聳的方體造型被精心地繪製成了高樓大廈。
    許多巧克力和糖果做成的小人模型,被有序穿插安放在這些高樓大廈之間,仿佛真就生活在其中。“麵積”最大的底層,甚至還安排了港口、碼頭和沙灘。
    就連電視機前的觀眾,隨著鏡頭看完這些細節以後,都不禁喃喃自語:“這……到底要花多少錢?”
    大概20分鍾後,所有的選手都觀察了一遍。這時候張潮道:“師傅們,開始吧。”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推蛋糕出來的幾個西點師傅,拿出長長的蛋糕刀,開始從上到下,切割、分解這塊蛋糕。切好的蛋糕,都放進小盤子裏,由工作人員遞給選手們。
    “不要!”一個女選手驚呼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向她,登時把小姑娘鬧了一個大紅臉,不過她還是鼓起勇氣道:“這麽漂亮的蛋糕,為什麽要切掉它呢?”
    這句話也問出了很多人內心的疑惑——如果僅就“題目”來說,這個大蛋糕擺在這裏,不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思維的“錨定”物嗎,為什麽要“毀滅”它呢?
    不過張潮心想這真是神助攻,不過仍然麵不改色的道:“再漂亮的蛋糕,最終也是要切掉的。”
    師傅們都是分蛋糕的好手,不到十分鍾時間,就把這塊巨型蛋糕分成了200多份,現場的不僅選手人手一份,就連那些記者和工作人員都沒少。
    有記者看著手裏香香甜甜的蛋糕,和張潮打趣道:“你早說啊,我就不吃早餐了。”
    張潮咬了一口蛋糕,笑著應道:“那不就‘泄題’了嗎?”然後拿起麥克風,對選手們道:“題目出好了,大家可以開始寫了。”
    這時候大家才明白,原來不僅是“蛋糕”,這個分割的過程,甚至包括大家吃掉的結果,都屬於題目的一部分。
    “新理念作文大賽”的複賽題目出行為藝術,已經不是新鮮事;但是這麽大手筆、選手這麽深度地參與互動的行為藝術,還是第一次,也是注定要被人銘記很久的。
    幾乎所有人的心裏都開始為張潮的創意喝彩了。
    選手們又是一陣嘀咕,賽場上頓時一片“嗡嗡”聲。但是大家很快就都有了自己的初步思路,捧著蛋糕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開始自己的寫作。
    場館又陷入安靜當中,隻有筆尖摩擦紙張發出的“沙沙”聲,和工作人員來回巡視的腳步聲。
    張潮也趁機退出了寫作區,來到外圍,馬上就有幾個記者圍住張潮,開始采訪。
    第一個問題,毫無疑問和“題目”相關:“張潮同學,你這次的題目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請問你是怎麽想到的呢?”
    張潮答道:“我是住在香港,看著酒店窗外維多利亞港的夜景的時候想到的。我每次去香港,都覺得那裏的城市景觀,給人一種近乎不真實的感覺。
    這促使我思考,在這片燈火輝煌的繁榮之下,藏著的究竟是怎樣的精神內核?由此聯想、延伸到每一個城市、每一座村莊,應該都有屬於自己的內核。
    如果把這種精神內核具象化,那我想,‘味道’可能是比較好的選擇。而在呈現上,我認為‘蛋糕’從造型到分配,包括味道的選擇,可能比其他食物更易於呈現。
    最後師傅的分解,和大家的品嚐,同樣是題目的一部分。不過‘蛋糕’以及‘蛋糕’上的種種細節,以及上麵所說的過程,具體有什麽象征,我就不做解釋了。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隻要扣到剛剛的過程或者一部分就行。我雖然是出題人,但不是評委,我也不會幹涉評委的工作。
    這裏要再次感謝國際飯店西餅屋的大力支持,這個蛋糕耗費他們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不過確實很有氣勢,如果有朋友想在婚宴或者生日宴上給賓客一個驚喜的話,不妨向他們訂做。”
    張潮再次臉不紅、心不跳地給國際飯店西餅屋打了個廣告。人家這次不僅按時保質地把蛋糕做出來了,甚至在各處細節上還超出了張潮的預期,給人宣傳一下也是應該的。
    關鍵是幾句話就省了好幾萬的開銷,某種程度也可以算得上是雙贏。
    又回答了幾個問題以後,張潮忽然靈機一動,對鏡頭說道:“電視機前的觀眾,雖然你們沒有吃到這塊蛋糕,但是如果有興趣的話,也可以寫一寫這個題目。
    優秀作品,我們也會選擇出來刊登在《青春派》雜誌上,隻不過時間可能要晚一些。”
    又對記者道:“我覺得你們要好好關注一下裏麵的選手,他們當中的某些人,將來會在文學上大放異彩!”
    說罷,就匆匆離開了現場,來到後台的監控室,通過直播的屏幕開始觀察選手們的動向。
    此時比賽已經開始近20分鍾了,大部分選手們並沒有老老實實地坐在位置上蒙頭苦寫。
    5個小時的寫作時間太過從容,現場的環境又如此新奇,因此大家漸漸都放下了爭強好勝的緊張感,開始展露出自己的個性來。
    有些選手從書架上挑選了一些書籍翻閱,並開始做摘抄;
    有些選手離開了座位,到圓桌處聚成三五個人的小團隊,開始討論;
    有些選手津津有味地吃著蛋糕,表情享受極了;
    還有選手似乎前一晚沒睡好,幹脆跑到沙發那裏,拉過一條毯子就開始打盹;
    隻有一小部分選手是咬著筆冥思苦想的。
    張潮笑道:“看來大家都放鬆下來了——不過也別太鬆了。和工作人員講一下,睡覺的同學半個小時就要提醒一次。
    不然小夥子睡起覺來那叫一個沒日沒夜,一睜眼比賽結束就不好玩了。”
    這時評委會主任阿來也帶著幾個評委到了監控室,看著屏幕上學生們的狀態,感歎道:“這就是你想要達到的效果吧?”
    張潮點點頭,道:“寫作當然是一件辛苦的事。但是這種辛苦,應該更多地出於寫作者對自己的要求,而不是外部環境的逼仄與局促。
    我不喜歡沒苦硬吃。我自己賺了版稅以後,就一直致力於給自己改善創作的工作和環境。”
    蘇童在一旁聽了笑道:“你這樣說被人聽見了,又要說驕奢淫逸了。”
    張潮大咧咧地道:“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我對維護自己個人形象已經放棄治療了。”
    同來的兩個女作家池莉、遲子建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張潮有些奇怪地看向她們。遲子建和張潮在愛荷華大學建立了良好的關係,見狀解釋道:“昨天晚上我們還聊到你,說你真有勇氣,談了個女明星直接就承認了。你剛剛又說承認自己‘驕奢淫逸’……”
    看著兩個女前輩一臉的姨母笑,張潮的臉也是一紅,連忙道:“這不是趕上了嗎……”
    韓少功半是羨慕、半是打趣地說道:“時代是不一樣了,女明星不愛導筒愛筆筒。你這放二十年前,好比拍《紅高粱》,鞏大影後不愛張導愛默言……”
    引得現場眾人一陣大笑,還有同輩分的女作家“啐”了一口,笑罵道:“流氓!回去我告訴預立,讓你跪搓衣板去!”
    同樣興致勃勃的還有現場的記者。以往這樣的比賽,他們都隻能等結果,現在卻可以參與全過程。更何況現場這200多人裏,不知道誰就是未來文壇的大明星,再蹦出一個張潮來也未可知。
    很快一個記者就找上了窩在沙發上看書的漂亮女生,穿著白色的連衣裙,一頭披肩的長發,略施淡妝,顯得清新、優雅、含蓄。她手邊還放著剛剛分到的蛋糕,整個人的神態看起來懶洋洋中又帶著一絲空靈。
    經驗豐富的控場導演自然十分知趣地把直播鏡頭切到了這個女生,甚至專門給她精致的麵孔做了一個特寫。
    記者問道:“這位同學,關於今天的複賽題目,你有什麽看法?”
    女生眼神放空了好了一會兒,才說道:“太甜了……”
    記者:“嗯?”
    女生接著解釋道:“蛋糕太甜了。我喜歡吃甜品,但又不喜歡這麽甜……就好像人和人的關係一樣。”
    記者眼睛一亮,這話裏有話啊,連忙問道:“請問你叫什麽名字?能詳細說說看嗎?”
    女生這才坐直了身子,不過很快又抱過一個枕頭,回答道:“我叫周霖楠,今年18歲,來自上海。我覺得這次複賽的題目,象征的是人的內心世界。
    人就像那塊蛋糕一樣,大家都隻能看到你表麵上光潔、無暇的那一麵,但是切開來,裏麵其實全都是細密的空洞……”
    張潮看著眼前的女生,總覺得很熟悉,但是又想不起來具體是誰。但是能讓他產生這個感覺的,八成後來肯定成了作家,而且名氣不算小。
    又使勁兒翻了翻自己的記憶,一個名字閃過大腦——“夏名悠”。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個周霖楠後來的筆名就是“夏名悠”了。
    雖然她沒成什麽大紅大紫的青春文學明星,但也算是一個高產的暢銷書作家,獲得“新理念大賽”一等獎後,基本保持了一年一部長篇的速度,贏得了不少擁躉。
    於是張潮偷偷從監控室溜出來,找到在現場的雙學濤,說道:“這個周霖楠挺有潛力的,比賽結束了,你不妨接觸一下她,看她有沒有興趣簽我們。”
    並不是每一個“新理念作文大賽”的獲獎者最後都會走上文學道路的,更不要說成為能持續輸出的暢銷書作家了,因此有好苗子還是要盡早把握住。
    雙學濤也注意到這個女孩,不過沒有想到張潮會這麽重視,還要特意跑出來交代,於是問道:“她有什麽特別的嗎?”
    張潮想了想道:“你看她的穿著、談吐,還有麵對鏡頭時的鎮定,很顯然是滬上家庭富養的女孩。而且她選擇的位置,看書的姿態,以及一係列的反應,應該是經過設計。”
    雙學濤有點茫然,接著問道:“富養……設計……然,然後呢?”
    張潮看著眼前文青氣還是很濃重的東北小夥,無奈地進一步解釋道:“這說明她在文學創作方麵有著比較強烈的野心,同時對媒體、對受眾,也有著敏銳的嗅覺。
    這種野心和嗅覺,能夠支撐她持續地寫出足夠受歡迎的作品。她的家庭,也能支撐她在文學道路上走得更遠。這種有潛力的作家苗子,我們不簽下來就可惜了。”
    雙學濤道:“這……這你也能看得出來?”
    張潮歎了口氣道:“文學世界不是隻由嚴肅作家和純文學構成的。通俗文學、暢銷書是構成健康的文學生態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
    甚至可以這麽說,他們才是文學生態的基石。我們做文學經紀,光講文學性是不行的。文學作品在創作階段是作家的私有物,但是一旦走向出版,它就成為了文化商品的一種。……”
    “潮汐文化”(改成這個吧,順口點)裏的這些“元老”,什麽都好,就是純文學濃度略高了點,馬伯慵還好,雙學濤那真是一心隻讀聖賢書那種。
    要不是張潮時不時帶暢銷書作家進來“稀釋”一下,“潮汐文化”就快被文學理想主義分子們給齁死了。
    張潮說的沒錯,周霖楠的采訪迅速引起了電視機前觀眾的關注,大家都被這個充滿青春活力的靚麗身影給吸引了。
    “哇,長得這麽漂亮,作文還寫得好。”
    “是啊是啊,麵對記者一點也不慌呢,說話聲音好好聽。”
    “說話好有條理哦!上帝到底給她關了哪一扇窗戶啊?”
    “好期待她能寫出什麽樣的文章啊?”
    ……
    隨著各色各樣的議論在電視機和電腦屏幕前的熱度越來越高,第八屆“新理念作文大賽”複賽的直播熱度也節節攀升,在采訪周霖楠的時候,達到了第一個高峰。
    張潮之所以極力推動這次複賽全程直播,就是切準了國人骨子裏對文化的熱愛。尤其在2006年這樣的國力上升期,大家在物質初步豐裕之後,都開始尋求精神層次的滋養。
    今年不僅是張潮自己的幾次直播都有極高的收視率和點擊率,其他像邀請於秋雨老師做文化導師的“青歌賽”,以及推出易鍾天品三國的“百家講壇”,也都創造了收視奇跡。
    而圍觀全國最會寫的200個少年如何進行創作,無疑極大滿足了大眾的好奇心。
    更何況這裏不乏俊男靚女。
    這不,記者剛剛采訪完周霖楠,又盯上了一個頭發遮住一邊眼睛、高大消瘦的男生。他既沒有與其他人進行討論,也沒有拿著書故作深沉,隻是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發呆。
    這年頭,正流行這種憂鬱款的“美少男”,食髓知味的記者毫不猶豫地把話筒捅到了他的麵前……
    張潮看到這種情況,皺了皺眉頭,又去專門提醒一下現場的導演道:“鏡頭最好不要老盯著討論區的人,也要適時切回到內考場,關注那些正在奮筆疾書的同學。
    你看6號機位那個同學,寫東西的時候儀態多好,背挺得多直……”
    看導演還一臉茫然,張潮心裏又歎了一口氣,耐心地解釋道:“看我們直播的,不隻有青年觀眾,還有學生家長。他們是非常關注這些細節的,我們的學生如果不能做個表率,那輿論會怎麽說?
    而且200多個選手,後麵就是200多個家庭,還有多幾倍的家長,他們都想在鏡頭裏看到自己孩子的表現。我們的比賽有5個小時,每個選手都應該有機會上鏡……”
    一通解釋下來,張潮不僅口幹舌燥,更是操碎了心。想著這破比賽,以後誰愛辦誰辦!
    (兩章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