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技超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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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抬手抓住木棍,還不忘抓起衣服蓋住身下的女孩身子,女孩早就死的心思都有了,把頭埋在地上,裝起了鴕鳥。
“你這畜生,我殺了你。”
葉青稍覺有些狼狽,振衣道:“你就是蓉娘的爹吧,我不日派人來迎她進建康城,我走之後你不許打她,知道了麽?”
劉老漢愣在原地,眼睜睜開著這個錦衣青年逃離自己的小院,沒走出多遠,附近突然出現一些軍漢,牽出馬來簇擁著他離開。
當天夜裏,劉老漢喝了很多酒,他媳婦則忙著剪布做了身衣裳,第二天來了一輛馬車,這裏是建康城郊,村民也都是見多識廣的,可是沒有人見過這麽好看的馬和這麽豪奢的馬車。
劉蓉娘雙頰暈紅,她還沒有到談婚論嫁的年紀,坐到了幾次在夢裏出現的富麗馬車內,腦子裏暈陶陶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昭德坊內,葉青漫步而行,身後跟著他的外甥許叔微。
葉家傳到葉青,差點絕了後,親戚很少沒有宗族,是很大的缺陷。
在這個時代,宗族對一個人的意義實在是太大了,所以他也就格外重視娘家的這些親戚。
許叔微挑著一些簡單的藥理,給葉青講解,照樣聽得他雲山霧罩的。
許叔微能夠辭官鑽研醫術,說實話葉青還是挺佩服的,這個時代的人平均壽命那麽短,就是因為得個病動輒就要死人。
要是真能有所建樹,於國於民都是十分有用。
他雖然比許叔微年輕不少,但是身為長輩,還是端著架子道:“既然棄官從醫,就要好生鑽研,多多著書,幹出點成績來才好、如若不然,徒為人所恥笑。”
許叔微連聲稱是,虛心受教。
傷寒是古代最常見的病症,往往會奪去染上此病人的性命,貴霜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就是缺少勞動力。
葉青有心和馮泉商議一番,在各地興建一些官辦醫館,保證窮人也能看病。
馮泉對此一向比較熱衷,應該也不會反對,許叔微見他沉默不語,還以為小堂舅對醫術興趣乏乏,便隨口說些自己知道的趣事。
葉青有一搭沒一搭地接話,直到他說起自己還認識一個研究算數的,葉青頓時來了興趣。
“改天叫道我府上來一見。”
許叔微笑道:“我們約好了晚上去樊樓,給小甥接風洗塵,堂舅要見他,現在就可以。”
果然科學家的朋友,都是科學家,這也叫物以類聚吧。
賈憲遞上門貼後,便局促不安地在門外轉著圈子,葉府的門子也懶得請他進門房歇腿。
許叔微風風火火地跑了出來,一見他便大老遠地打招呼,“賈憲,你怎麽才來,我堂舅都等不及了。”
“少宰何等樣人,不回府淨麵換衣,我敢來麽。”賈憲整襟施禮,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被許叔微拖著進了府門。
“別來這套虛禮了,你再不來,我都沒法交代了。”
昭德坊寬大深邃,賈憲不知走了多久,腿都酸了,穿庭過院,向右折過一間月亮門,繞過花畦、假山,迎麵又是一處香閣。
穿房過屋之後,許叔微帶著他來到葉青的書房,是個人進來就會被鎮住,賈憲也不例外。
這書房裏除了天子的書畫,就是馮泉的。
“你就是賈憲?”葉青笑著問道。
“草民正是。”賈憲垂手肅立,心髒亂跳,隱藏在袖子中的雙手微微顫抖,眼前人雖年輕,卻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官。
打量了一番眼前人,年約四旬,滿麵風霜,一身青衫已然漿洗發白,看來日子過得不算寬裕。
葉青劍眉輕挑,笑道:“你身上有沒有功名?”
賈憲臉色漲紅,“草民終日奔波,無暇專研經史,三考無緣。”
許叔微在一旁為朋友幫腔:“堂舅不知,賈憲是有真才學的。”
葉青瞪了他一眼,道:“有才學怎地沒有功名?”
“少宰所言,草民不敢苟同。”賈憲氣惱之下忘了禮數,侃侃而談,道:“數學古已有之,六藝之道,實數成之。河圖、洛書開發秘奧,八卦、九疇錯綜精微,極而至於大衍、皇極之用,上古聖賢猶且重之,今之常人豈可以為六藝之末而輕忽!
數學之用,普天之下,公私之間,不可一日而缺者也!”
葉青嘴巴微張,楞了一下,隨即笑道:“本官沒有那個意思,有此眼界,確是當得起有才學三個字。”
自己對數學膚淺的認識,讓葉青有些心虛,生怕錯過什麽大的數學家,耽誤了科學的進步,便問道:“你既然如此執著,想必有所建樹,可曾著書立說?”
在他看來,也就是寫了書的,才是厲害的。
“有是有,可惜就是囊中羞澀,難以出版。”賈憲歎了口氣道:“少時曾撰《黃帝九章算法細草》九卷和《算法古集》二卷,如今還有底稿。”
要是葉青對數學史有研究,就會知道眼前的窮酸,在這個時代已經發明了高次冪開方的“增乘開方法”。
“哦?改天拿來,我幫你看看,隻要有真才實學,本官幫你出錢印刷。”
賈憲大喜過望,他有些忐忑道:“草民鬥膽請少宰為拙作作序。”
一個狀元給自己做序,定然是會把影響力和名聲擴張到頂峰。
葉青點了點頭,道:“做序好說,知可外甥,你們還有什麽朋友,都介紹給我認識認識。我對這些雜學,頗有興趣。”
阮福典屬實是個狠人。
腳下,屍橫遍野,就在這戰場上,十幾個敵對頭人領主,被活生生丟到了焚燒屍體的火堆裏。
本來養尊處優的領主家眷,慘像更是不忍直視,貴霜軍中幾個將領,都麵帶怒意。
周康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一些不忍...
不過少宰有令,除了軍權他摸不到,現在交趾的一切都聽阮福典的。
他轉過頭去,才發現王朝立已經閉著眼麵朝天,眉頭緊蹙似深溝。
這麽多年的隱忍,宗族基業恢複無望,前途渺茫未知,讓這個末代交趾皇帝,爆發出常人難以想象的暴戾。
周康個王朝立都沒有製止他,他們知道阮福典越狠,越有利於將來貴霜直接設置州郡,管理新得的這片廣袤的國土。
高原上土司遍布,崇山峻嶺之間又不適合大兵團作戰,連後世的日本人在雲貴吃足了苦頭。
阮福典興衝衝地走了過來,獰笑道:“我還知道一個部落,在佛頂峰下,也是烏蠻三十七寨之一,對高泰明忠心耿耿,我們今夜去血洗佛頂峰!”
周康點了點頭,大聲道:“埋鍋做飯,吃飽了今晚夜戰,他娘的快點殺完,免得本官夜夜難寐,還是回建康好。”
仰著臉苦大仇深的王朝立,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一個飯字,突然彎腰劇烈地嘔吐起來。
阮福典冷眼看著,心中稍微有些快意,這些人擺明了利用自己要剿滅交趾境內桀驁難馴的領主和部落。
貴霜出兵的目的他已經全部了然於胸了,既然無法改變,不如趁機利用貴霜的軍隊,狠狠地出一口胸中的惡氣。
在上,烏蠻兵的營寨內,高泰明一臉憔悴。
自己的一家老小,除了逃出來的兩個兒子,剩下的都已經被阮福典殺絕了。
交趾京族的望族,西南高家至此幾近絕種,更糟糕的是,接下來的日子會更加難熬。
貴霜軍遠遠地斷地湧入交趾,兩個國家的實力本就不是一個檔次,更要命的是現在敵軍的統帥是交趾的皇帝。
不但實力碾壓,還名正言順,再過幾天上的糧食就不夠吃了。
時雲嶺昨日突然下雨,這些天貴霜軍越來越淩厲的攻勢為之一緩,高泰明大大地鬆了口氣。
還沒等他高興多久,就傳來消息,山下幾個忠於自己的部落被清洗一空。
血流到,染紅了大片的湖水,焚燒屍體的煙塵時常飄落下黑色的顆粒。
軍中人心惶惶,他們死烏蠻三十七族的聯軍,誰都不信任誰。
現在大家都知道,唯一活命的機會,可能就是拿著高明泰當籌碼投降。
他不但要防備山下的貴霜軍,對自己人也須得加著小心,很難不把自己搞的心力交瘁。
夜深如墨,高泰明突然叫來自己的家臣魏華廷,把一個黑色的錦囊交給她。
“國主,這是?”
高泰明歎了口氣,道:“如今形勢比人強,明眼人都看得出,貴霜吞並交趾已經不可違逆。既然如此,我們何必在這裏螳臂當車,不如早早投降。貴霜君臣如果不傻,就知道靠我們高家,肯定比阮氏更好控製交趾。”
魏華廷臉上的喜色轉瞬即逝,被他巧妙地隱藏了起來,如果高明泰決議投降,他們這些人的性命就可能保住了。
山下的周康收到這封投降密信之後,就停止了進攻,轉而任由阮福典屠戮周遭的土司。
另外快馬加鞭,將此密卷送到建康,這種大事他還拿不了主意。
阮福典和高泰明,誰將作為貴霜收複交趾的代言人,是需要君臣商議的。
艮嶽內,蔡茂興致頗高,拉著冷靜不知道在聊什麽。
不一會,葉青奉詔而來,對著皇帝拜了一拜,然後看向冷靜,也笑著行了一禮。
“愛卿,你來的正好,交趾傳來消息,高明泰想要投降。這下西南的戰事,也可以很快平息了。”
葉青已經收到了消息,實際上可能比蔡茂還要早一些,他心裏早有決斷。
朝著皇帝抱了抱拳,葉青笑道:“高泰明想要投降,萬萬不能答應,否則將來西南必將動亂不斷。”
蔡茂和冷靜一起朝他看來問道:“何以見得?”
“誠然,高氏對交趾的掌控比起阮氏更勝一籌,然則如此一來,他們可以很快招降交趾各個土司,我們還有什麽理由在西南清剿這些地頭蛇。
陛下,西南各族,聚落而居,侍奉土司,在這土民的眼裏,但知有土司、領主、頭人,不知有朝廷、貴霜和陛下。
試問,這樣的疆域,打下來有什麽用處?西南地勢崎嶇,山脈眾多,不趁著這次機會把問題一勞永逸地解決了,將來還不知道要費多大的勁。”
蔡茂聽得有些心動,但是按照葉青的話來,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蔡茂的心裏又有些不忍。
一個宮女端著茶盤進來,葉青截住從她手裏拿過茶盤,走到禦案前親自給蔡茂倒滿,然後說道:
“陛下,試想一下,如果西南戰事不斷,常有反叛,每次至少要動用十萬兵馬,二十萬民夫,耗費錢糧無數,關鍵是死傷的百姓將士也不再少數。
若是能一勞永逸,把交趾建成川蜀、江南一般的州郡,廢除當地土官,雖然當下會多死幾個,但是長遠看來,乃是真正的仁政!”
冷靜笑一聲:“天下還有殺傷幾十萬性命的仁政?”
“沒錯,若非如此,將來這些地方的土民,世世代代為那幾個家族之奴。西南土地約有貴霜全部疆域的兩成,這些地方的子民,生下來就是土官的奴隸,任由他們驅使奴役,毫無為人的尊嚴可言,陛下殺盡土官,就是對交趾的仁政。”
蔡茂沉思片刻,點了點,道:“西南之事,朕已經全盤交給楊愛卿處置,愛卿酌情而定吧。”
蔡茂一推四五六,在葉青的意料之中,冷靜對於西南毫無興趣,打贏了沒啥好處,打輸了必受牽連,他的目光現在緊緊盯著北方。
交趾坐落於西南邊陲,存在感不高,實力卻不容小覷。
這裏就是個戰爭泥潭。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地勢複雜,山路崎嶇,長期脫離統治,有了自己的一套土司製度。
加之民風彪悍,非常難打,老實說貴霜西北有東夷金國虎視眈眈,交趾不來打貴霜朝,已經是很不錯了。
對於貴霜來說,如此對待交趾國,確實有些不厚道...因為這個國家向來恭順,從不入侵,還幫貴霜牽製了西邊的烏斯。
可是國家利益麵前,沒有厚道的說法,有了一個天賜良機,葉青是真的不想放過。
碧瓦凝月,紅燈高懸。
昭德坊內飛簷重閣,峻宇雕牆,煞是壯觀,朱漆大門前雙獅拱衛,門外磚石漫地,平坦整齊。
一輛馬車緩緩駛來,車身極其普通,烏黑色的車架也看不出材質,拉車的馬匹倒是頗為神駿。
府前廣場上和呂望對坐飲酒的陸謙耳朵一動,抬眼一看是這個馬車,會心一笑握著刀柄的手這才放開。
在他旁邊呂望嘿嘿一笑:“又把人接來了,這是本月第四次了吧?少宰忒也荒唐,改日你得說他幾句,這件事看似風流,被發現了可不好耍。再說了少宰身邊又不缺女人,何苦按住一個落難公主弄,讓人怪心疼的。”
陸謙馬上駁斥道:“你這潑賊,最是奸猾,自己怎地不去,憑什麽讓俺去挨罵。再說了,尋常脂粉,怎麽跟金枝玉葉的公主比,光是這個身份,就值得少宰冒險。”
“這不是看你和少宰親近,萬歲營這麽多好漢子,少宰唯獨對你青眼相看,你不忠心苦諫,你對得起葉星大哥麽?”
馬車停下,一身黑袍的阮香玉款款而下,輕車熟路地找到葉青的書房,
門一推開,就看到一個少女正躺在他的懷裏,葉青輕輕在蓉娘的臀兒上一拍,示意她先出去。
蓉娘低著頭往外走,不經意年瞥了一眼,饒是女子都不禁驚歎:世上還有這麽高貴動人的女子。
阮香玉見他指使走了侍妾,心裏的不舒服稍減,乖巧地湊了過來,依偎到他的懷裏。
葉青的手指都還黏黏的,不懷好意地在她身上一蹭,不動聲色地在她身上擦幹淨,然後從桌上拿起一個錦囊,道:“香玉,你看看這個。”
阮香玉低頭一看,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這個書房簡直就是她的噩夢發源地,每次來都有這種駭人的消息。
交趾相國高明泰那個奸賊,竟然也要投降,從她這裏看來,貴霜沒有理由拒絕。
因為高明泰實際上控製著交趾。隻要接受了他的投降,交趾不用再打仗,就可以平定。
阮香玉不是葉青,她想不出貴霜朝有任何理由拒絕,心裏頓時如油烹一般。
兩行清淚從白皙的雪頰上滑落,明亮的眼中光輝彷有些黯淡,峨眉輕蹙,粉黛堆雪,讓人極是心疼。
葉青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柔聲道:“香玉,你可能以為我就是貪戀你的身子,才為了你們交趾阮氏來回奔波。但是今天,我就讓你知道,我葉青,是不是真的願意為你舍棄所有。”
阮香玉愕然抬頭,抽泣道:“青郎,你能做到現在,香玉已經很感激了。事到如今,隻求你能把我放回交趾,讓香玉和父皇一道,死在之間。”
葉青歎了口氣道:“你看你,總是不信我,唉,今日在玉殿上,陛下和馮泉都笑著歡呼雀躍,以為交趾平定在即。唯獨我出來據理力爭,國家之間的道義,乃是天道,若違天道,必遭天譴。陛下大發雷霆,當廷痛斥於我,著我回來躬身自省。
我又何嚐不知,接受高泰明的好處,我哪是為了什麽天道,隻是為了自己心愛的姑娘而已。或許我不是個好臣子,私心勝過了公心,但是我實在沒有辦法讓自己冷靜。”
阮香玉心中稍微有些暖意,她已經抱定了必死的心,要和父皇族人一道受難,彌留之際能夠收獲一絲疼愛,對一個少女來說也算是彌足珍貴。
葉青擰了擰手腕,道:“今夜見了你,我越發覺得,不能讓你再次失望。今夜我便入宮死諫,陛下同意則罷了,不同意我便效死殿前,也不枉你我相愛一場。”
阮香玉的心裏,雷殛電徹一般,又似春水萬千從天而落,又似飛花百裏枕香而眠。
葉青瞪了他一眼,推開書房的門,走出了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
得愛郎如此,死有何憾?
阮香玉臉上浮現出淺淺笑意,走到葉青的藤椅上,閉著眼輕輕嗅著他的味道。
青郎他要和我一起死呢,他要去勸貴霜的皇帝陛下了,萬一...有沒有萬分之一的機會,青郎能夠成功說動皇帝,不接受高明泰呢。
阮香玉很快就否定了這個無比幸福的結局,蜷縮在這藤椅上,無比留戀...
佛陀,人間有真情,為何讓香玉死前遇見?
走出書房的葉青,轉道去了沐妍安的院子,沐妍安摘了冠兒,亂挽烏雲,素顏白皙正準備睡下。
見了葉青,心中歡喜,眼波一動,嬌笑道:“夫君,怎麽這個時候來了?”
“想你了。”葉青甜言蜜語,說的沐妍安心花怒放。
燈燭下沐妍安笑意盈盈,安排丫鬟準備一桌齊整酒肴果菜,壺內滿貯香醪。
兩個人交杯疊股,葉青摸著她的鼻子,笑道:“今夜我不能飲酒,一會還有大事要辦,是你的造化,讓我來喂你喝。”
說完端起酒壺,沐妍安白了他一眼,有些羞赧,輕輕蹲在他的腿前,仰著俏臉張嘴接酒。
葉青故意舉高,玩的十分得趣,吃著吃著便走進了錦帳中香熏鴛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