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以身許國,以死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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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賬,可惡!”
    獻王府內,朱允炆大發雷霆。
    那張平日裏總是溫文謙遜的臉,也因極度憤怒和仇恨而扭曲變形。
    “方孝孺,本王待你不薄,處處以老師尊之,時時以學生自居,你居然背叛本王!”
    他抽出旁邊木架上的寶劍,刷地一聲,寶劍出鞘。
    緊接著,便見寒光一閃,劍芒狠狠斬在了桌案上。
    哢嚓!
    長桌被寶劍一分為二。
    “方孝孺,本王若不殺你,誓不為人。”
    朱允炆的咆哮聲,在王府內來回震蕩。
    令外麵所有的宮女、太監以及一眾下人,皆嚇得膽戰心驚。
    獻王以孝順仁義著稱,便是對府中下人,也向來都十分和藹,何曾發過如此之大的脾氣?
    旁邊,黃子澄出言勸慰。
    “方孝孺不當人子,見吳王勢大,竟背叛獻王殿下,卑鄙無恥至極,殿下不必因這等小人傷神動怒。”
    方孝孺在聚賢樓所做所說,已傳遍京師。
    他再度以自己的聲譽,給吳王背書,證實了吳王有驚世詩才。
    圍繞吳王的種種質疑,自此煙消雲散。
    吳王詩才驚世,天下皆為之側目。
    令黃子澄最為氣惱的是,朱允熥在聚賢樓拜會羅貫中的消息,還是他透露給方孝孺的。
    方孝孺此前一直信誓旦旦,此番一定要讓吳王名聲掃地。
    沒想到,竟然是助他成名!
    可笑自己之前還信了方孝孺的鬼話!
    明明方孝孺在大明軍事學院的開學典禮上,就已經暴露了。
    露出了其站隊吳王的狐狸尾巴。
    可自己居然豬油蒙了心,又一次信了他,再被他狠狠插上了一刀!
    一念及此,黃子澄亦是心如刀絞。
    交友不慎,才遭人出賣,竟至如此!
    朱允炆聞言,緩緩轉頭,望向黃子澄,目露凶光,宛如惡鬼出世。
    突然,他長劍一展,指向黃子澄。
    “是你……是你……是你讓方孝孺去聚賢樓,助朱允熥成名!你和方孝孺都是無恥的叛徒,虧得本王從前還如此信任你,奉你為師,待你如親生長輩。”
    他狀似瘋癲,恨意與怒意在紅眸中翻滾奔湧,似要隨時傾灑而出。
    方孝孺出題讓朱允熥作詩的事,讓朱允炆想起當初也正是黃子澄在金鑾殿上出題作詩,助了朱允熥一臂之力……
    如果說方孝孺背叛了他,那黃子澄呢?
    黃子澄是不是也是如此?
    難道是他們兩個,聯合起來耍自己嗎?
    所以才造就了朱允熥的一飛衝天。
    從前他對方孝孺,黃子澄十分恭敬,在他們麵前都自稱“學生”,是認為他們兩個都是輔助自己的左膀右臂。
    現在能助自己成為儲君,將來當了皇帝,還要倚仗他們治國,當待之以禮。
    可今日卻是被方孝孺徹底激怒了。
    如果說那日大明軍事學院開學典禮上,方孝孺為吳王說話,還能勉強找到解釋的理由。
    可聚賢樓的事,就真是赤裸裸毫不遮掩了。
    甚至方孝孺還四處與人說,吳王有才,我不及也!
    “殿下,天下人都可能會背叛殿下,但唯獨我不會。”黃子澄極力讓自己平心靜氣:“我與殿下早已榮辱與共,一損俱損,一榮俱損。”
    “就算我現在改投到吳王門下,他也不能容我。”
    朱允炆握劍的手微微顫抖,怒意仍不止息。
    “既然如此,皇爺爺讓你審王弼等一幹勳貴武將,你為什麽不將他們都殺了?”
    他咆哮怒吼:“他們都是藍玉的人,也就是朱允熥的人,你卻不殺他們,反而故意庇護他們,是何居心?”
    黃子澄閉目歎息:“其中情由,我早已向殿下說明。”
    朱允炆冷笑:“誰知道是不是你找的托詞?”
    “總之,本王想要他們那些人死!”
    “你若真的忠誠於本王,那現在便立即去審案,將他們都定為死罪。”
    “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們全殺了!”
    “這……”黃子澄臉上浮現極為複雜的神色:“殿下,此事……”
    “去啊!”他的話音未落,便被朱允炆那響若炮竹的怒喝聲驟然打斷。
    “你什麽都不願做,本王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忠心呢?”
    他長劍指著黃允炆的胸前,紅眸中怒意盛放。
    黃子澄輕輕歎氣,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什麽,卻終究吞了回去。
    王弼等諸多武將勳貴在牢裏麵關了這麽久,可吳王和皇帝陛下始終不曾問過一句案件的進展。
    連催促都不曾催促一聲。
    原來他還想著,對方若是問起,該如何巧言狡辯。
    到了此刻,黃子澄也漸漸看出了朱允熥的用心。
    這是想借他的手,熬一熬王弼為首的一幹武將勳貴的銳氣,打磨掉他們身上那股桀驁不馴之氣,再收歸己用。
    再繼續將他們關下去不審理,那便真成了助吳王一臂之力了。
    此子多智近妖,手段高超。
    自己的算計,竟完全落入對手的謀算之中。
    如今的破局之法,恐怕也隻有拚一個魚死網破了。
    王弼等武將勳貴還在大牢中關押著,自己還是陛下欽點的審案官。
    簡單將王弼等人定為死罪,上報朝廷,顯然無用。
    說到底,無論定了什麽罪,對方都可以開恩釋放。
    皇權之下,再大的罪,也能赦免。
    反而會讓王弼等人更感激朱允熥,從此對他忠心不二。
    除非先斬後奏,將王弼等人全殺了,則朱允熥的謀算將全部落空。
    他會因此而失去一大助力。
    軍中許多與王弼等人交好的武將,都會對朱允熥心懷怨恨。
    隻是這樣一來,他黃子澄也難逃一死。
    甚至全家老小都要陪葬。
    “也罷!那我便豁出全家性命不要,幫獻王殿下一把,救大明江山一回!”
    黃子澄拂手挽起長袍,跪了下去,而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
    “從今日起,我與獻王殿下,再無師生之誼。”
    “我擅殺王弼等一幹武將勳貴,皆是自作主張,與獻王殿下無關。”
    言罷,站起身來,身上已是淚滿長衫,再恭敬行禮:“獻王殿下,子澄去也,殿下保重!”
    他轉身離開,走到外麵,便見有數不清的太監宮女皆在外頭站立侍候。
    獻王發怒,他們皆嚇得不輕。
    黃子澄走到一名老宮女麵前,一把搶過她手中掃帚,而後用力一折,帚把頓時斷成兩截。
    他高聲道:“從今日起,我與獻王一刀兩斷,從此再無任何瓜葛!”
    語落,踏步流星,在無數道震驚與不解的眼神中,往外離去。
    “尚方有劍憑誰借,哭向蒼天幾墮冠。今日我黃子澄以身許國,以死效忠,事成事敗,唯天垂憐!”
    他一直堅信自己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大明,為了天下蒼生。
    堅信幫朱允炆奪得儲君之位,助他登基,才是對大明,對天下最好的選擇。
    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
    此際,一番話說出來,便有鏗鏘之音,悠悠回蕩。
    理念不同,立場各異,誰對誰錯呢?
    ……
    屋內,朱允炆手中長劍無力垂地。
    眸角邊,淚珠滾落。
    “老師!”他喃喃自語:“我亦是被逼無奈,才出此下策。”
    “朱允熥的心智謀略太高,若不做些什麽引開他的注意,那我的謀劃,便會被他發現。”
    “老師,你放心,待到母親的生日宴上,我一定殺了他,祭祀老師的在天之靈。”
    他與方孝孺相處不久,並無太深感情。
    但黃子澄與他相處多年,多少還是有幾分情誼的。
    隻是為了大位,犧牲一個老師,又算得了什麽呢?
    朱允炆心中雖有幾分愧疚,但很快又被欲望所吞噬!
    為了皇位,為了大明江山,他不惜一切!
    ……
    黃子澄走出獻王府,也不坐轎,一路大步疾行,直奔刑部。
    到了門口,便被刑部守衛攔下。
    他正了正衣冠,朗聲道:
    “翰林院黃子澄,奉旨前來,審王弼等一幹人謀反案!”
    守衛不敢慢怠,連忙稟報。
    不一會兒,刑部尚書楊靖便率一眾官員出來迎接
    以黃子澄的官位,他本不須如此。
    但黃是奉旨辦案,這便不一樣了。
    再則,王弼等一幹武將勳貴,一直關在刑部大牢裏麵,時間久了,令楊靖感到寢食難安。
    當初他敢連夜上門在吳王索要藍玉,一則是確實是職責所在,二來是被獻王逼得沒辦法。
    在當時看來,獻王相比吳王,更有可能成為儲君。
    他寧可得罪吳王,也不願得罪獻王。
    三來嘛,藍玉就算到了刑部大牢,要麽會迅速定罪,要麽會很快釋放。
    將其關入刑部大牢,雖然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但還算能接受。
    如今朝局大變,吳王已大權在握,王弼等一幹武將勳貴始終關在刑部大牢裏,便有若燙手山芋。
    如今黃子澄終於前來審案,頓時令楊靖喜出望外。
    “黃大人,楊某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總算將你盼來了!”楊靖熱情洋溢。
    不料,黃子澄卻絲毫不假顏色,也向他打什麽招呼,拱手高起向皇宮方向:“奉旨審王弼等一幹人謀反案。”
    楊靖愣了愣,笑道:“不急,先喝杯茶吧。”
    王弼是定遠侯,其他的武將勳貴也不乏身份高貴之人。
    有關他們的謀反案,是朝廷大案。
    作為刑部尚書,黃子澄前來審案,他亦會作為陪審旁聽。
    因而想先探探口風,看看對方打算怎麽審,如何給王弼等人定罪。
    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還是真的給他們定大罪,定死罪呢?
    卻不想黃子澄一臉公事公辦的模樣,似是完全不打算他商量一般。
    楊靖心中已然有了幾分火氣。
    論品級,他身為刑部尚書,乃是堂堂二品大員。
    而黃子澄作為翰林院編修,不過是六品小官罷了。
    雖說翰林官不能以尋常品級待之,但再怎麽樣,也無法與他這個刑部尚書相提並論。
    若非對方是奉旨前來辦案,楊靖隻怕立時就要翻臉。
    此際也是強壓著心中怒火,陪出笑臉。
    不料,黃子澄仍是毫不買賬。
    “不必了,聖命在身,不敢耽擱。楊大人,即刻準備,本官這便升堂。”
    楊靖臉上笑意頓時凝固。
    王弼等人已經關了這麽多天了,你一直不聞不問,不來審案。
    我托人去催了你幾次,讓你早日前來審案,你卻連回複都不回複一聲。
    如今匆匆忙忙趕來,便又似急於救火一般,連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商量都不商量一下,簡直是不可理喻!
    這是一點麵子都不給啊!
    “哼!”楊靖拂袖,冷哼道:“那便請黃大人升堂吧。”
    “好!”
    黃子澄跨步前行,徑直往刑部大堂走去。
    今日前來,已置生死於度外。
    擅自殺了王弼等一幹人,他也難逃一死。
    到這個時候,與楊靖等人套近乎,講人情世故,又還有何用?
    黃子澄走到大堂上,在上方落坐。
    深吸了一口氣,褪去諸般情緒,他整了整官服,正襟危坐,眸內殺機凝聚,氣勢磅礴。
    黃子澄猛地一拍驚堂木,高聲道:
    “升堂!”
    “帶人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