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沒想到的結果!姚廣孝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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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彈劾三法司的奏章,如雪片般飛入通政司。
    除了上陳朝廷,請求對他們三人進行嚴懲之外,許多奏章中,還翻出了不少陳芝麻,爛穀子的舊賬。
    朱允熥看到的時候,都被嚇了一跳。
    這些朝中大臣,幾乎個個都化身成了查案的高手。
    楊靖、袁泰、周誌清三人的過往,都被查了一個底朝天。
    從前與什麽人說過什麽話,抱怨過誰,對誰誰誰的態度不好,可見人品不佳。
    曾經出言罵過人,說過惡語,足以證明其無教養,無德行。
    與兄嫂不睦……小時候讀書便不聽老師的話,可見品性頑劣。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連三歲尿褲子的事,都被翻了出來,還言詞鑿鑿,這一定是故意的,是為了折磨父母,可見其生來便對父母不孝!
    很快,大臣們就給楊靖、袁泰、周誌清等三人都編織了幾十條大罪。
    與黃子澄狼狽為奸,勾結倭寇,陰謀造反,這自然是第一大罪。
    其他還有諸如貪汙受賄,不孝,結黨營私,與民爭利……等等。
    總而言之,凡是能想到的罪名,全部都給安上了。
    就差沒有說他們還在繈褓中時曾經哭過,那也是不孝的父母大罪了。
    偏偏還寫得有模有樣,條理分明,言詞慷慨激昂,說服力極強,可信度拉滿!
    “到底是讀書人,羅織罪名的功夫確實到家!”
    朱允熥由衷感慨。
    不過,這也讓他多了幾分警惕之心。
    日後看這些大臣對別人的彈劾,乃至審案問罪的結論,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要不然,就很容易被誤導,信了他們的鬼話!
    與這幫朝廷大臣編假話瞎話的本領相比,後世電信詐騙啥的,簡直是弱爆了!
    不過,朱允熥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黃子澄關在守衛森嚴的刑部大牢裏麵,齊泰是怎麽與他私下暗通的呢?
    這一點,他肯定是要查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帶齊泰進入獄中,與黃子澄密謀一事,並非集體犯案,隻有袁泰一人?”
    看著姚廣孝上交的調查報告,朱允熥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之前齊泰說朝中官員集體反叛他,所以自己才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隨意出入刑部大牢……
    朱允熥心中亦是這般猜測。
    此案涉及的官員,必定不少。
    不料,姚廣孝進入深入調查之後,得到了結果,卻與他的猜測大相徑庭。
    自黃子澄案開審之後,左都禦史袁泰幾乎每天都會帶一個人,進入刑部天牢,給黃子澄送酒送菜。
    而這個人,正是齊泰所扮。
    刑部守衛天牢的獄吏獄卒,因為見前來的人乃是堂堂的左都禦史,且他又是朝廷欽定的黃子澄主審官,對他帶人進入監牢,自然不會阻攔。
    於是,齊泰便得以與黃子澄串通密謀,寫出那麽多栽贓陷害的供狀!
    自始至終,刑部尚書楊靖、大理寺卿周誌清,都被蒙在鼓裏。
    隻因袁泰向獄吏交待了自己乃奉密令來辦事,不得透露給外人,包括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
    聽到朱允熥的疑問,姚廣孝點了點頭,道:“正是。”
    他花了很大的精力去調查。
    “我審問了刑部所有獄吏和獄卒,以及一幹官員,所得的結論,亦是一般無二。”楊士奇也在一旁道。
    一切水落石出!
    朱允熥長長歎了口氣。
    所謂的層層防範措施,僅僅因為一名高官自稱有密令,便蕩然無存。
    但細想起來,卻又合情合理。
    就好比後世巡捕,抓了一個重犯,關在監牢中。
    嚴禁其與任何人見麵。
    而這時候,省公安廳廳長親自跑過來要見重犯,誰又真的敢攔呢?
    官大一級壓死人。
    更何況還是大很多很多級!
    所謂的辦事程序,對於阻攔普通人,確實非常有效。
    但在權力麵前,其實又是不堪一擊的。
    都察院是什麽樣的存在?
    毫不誇張的說,裏麵隨便一個禦史出來,都是見官大三級!
    滿朝文武官員,誰不怕都察院?
    更別說袁泰還是左都禦史,都察院的老大!
    刑部的低階官員,獄吏,又怎麽敢不聽堂堂都察院左都禦史的命令呢?
    而且,他本身就是來審案的官員啊!
    袁泰身為主審官,要見黃子澄,本來就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隻有帶人進去這一點,在程序上有些瑕疵。
    但是,這種事情,對普通人肯定是嚴格要求。
    然而,對他這種級別的官員,就多半會睜隻眼閉隻眼了。
    更別說,齊泰還自稱是奉太孫殿下的命令。
    這就更不可能阻攔了。
    在這個時代,奉密令辦事,還真的非常普遍。
    而且,往往是隻有口諭的密令。
    誰又會真的去找堂堂的太孫殿下,核實密令的真假呢?
    刑部辦事的官員和看管監獄的獄吏,級別很低,他們也沒有資格來見太孫殿下。
    “這種事情,永遠也無法避免。”楊士奇笑道:“我現在不辦任何手續,去六部裏任何一個部門,自稱奉太孫殿下的口頭命令,前來調取文件,沒有一個部門會拒絕我,也沒有一個部門敢拒絕。”
    朱允熥張了張嘴,最終啥也沒說。
    楊士奇說的是事實。
    所謂的印章,簽字,文件,令牌……等等,都是為了認證這個人的身份。
    說到底,人,才是最高憑證!
    如果朱允熥派身邊的普通隨從去辦事,是一個生麵孔,那對方一定會仔細核實,光有令牌不行,還得朱允熥親手簽發的命令。
    甚至看了簽字的命令,都不一定相信,仍要通過其他渠道再核實。
    但楊士奇親自去的話,那便沒有誰會懷疑,也沒有誰會去核實什麽。
    因為,誰都知道楊士奇是太孫殿下身邊的得力助手。
    甚至,楊士奇不直接說是太孫命令,別人也會默認對方是奉太孫殿下的命令前來辦事。
    這就好比後世領導身邊的秘書,給下麵的人打招呼,下麵的人一定會默認這就是領導的指示!
    “隻要事後能夠追責就好。”姚廣孝道:“沒有辦法避免,卻可以事後追責。”
    “下麵的官員無法拒絕,但能做好登記,朝廷適時派官員巡查相關的記錄,一旦發現,立即追查情況,問明原委,這是其一。”
    “其二,對於關係重大的案件,一開始便要采取特別的措施。”
    “黃子澄在朝為官多年,與朝中諸多官員皆極為熟悉。”
    “他獲重罪入獄,那些官員自然害怕牽涉到自己。”
    “便會想盡辦法鑽營。”
    “恕貧僧直言,當初太孫殿下將黃子澄關進刑部大牢,並命令三法司去審黃子澄,就應該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太孫殿下若想避免,隻需將他換一個地方看管。”
    “無論是將其交由功勳武將看管,還是由新軍關押,再或者直接關入東宮,都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太孫殿下偏偏將其關入刑部大牢,還令三法司主審此案,也沒有宣布要采取任何特殊措施,不就是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朱允熥不由得笑了笑。
    當初他這麽做,確實是抱著“釣魚”的思想。
    看看朝中是不是會有人去暗中營救黃子澄,看看還有誰敢和自己作對。
    否則,即使關進刑部大牢,隻要再簽發一道即使三法司要見黃子澄,也必須三人齊至的命令,將黃子澄的關押進行提級管理,一開始便宣布采取特殊措施和程序,不許任何官員單獨與其會麵,那便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但朱允熥偏偏沒有這般行事,自然有他的用意。
    隻不過,朱允熥預想過很多方案,比如對方殺了黃子澄,讓黃子澄在獄中自盡……再比如,利用黃子澄的口供咬幾個政敵等等。
    這些都沒有發生。
    後麵發生的事情,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好在最終的結果,卻是極好的。
    “此事該怎麽處理呢?”朱允熥問道。
    楊士奇道:“眼下朝廷大臣皆曰三人該殺,彈劾他們的奏章堆積如山,太孫殿下可以在此時將他們三人都明正典刑。”
    “也正好借此將三法司都控製在手。”
    “這一回,太孫殿下可是收獲頗多啊。”
    三法司是極為重要的機構。
    刑部和大理寺也就罷了。
    它們一個主管全國刑罰政令及審核刑名,另一個對案件進行複核。
    於普通百姓而言,都是極有權勢的部門。
    但從政治角度考慮,最重要的顯然是都察院。
    都察院全程監督辦案,並且參與審判,還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斷”的權力。
    不僅如此,都察院還有監察百官之權。
    看哪個官員不順眼,便參他一本。
    都察院隨便一個禦史,哪怕級別不高,但到了外麵,那也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如果是派遣出京巡查,正七品的禦史,有時候比三品,二品大員還要威風。
    在此之前,都察院的權力一直掌握在文官清流手中。
    而今,袁泰作死,朱允熥終於可以將都察院牢牢抓到自己手中了。
    讓都察院成為自己的耳目和刀劍,將極大的鞏固他的權力地位。
    “阿彌陀佛!”姚廣孝念了一聲佛號:“殺他們三人不難,可太孫殿下想過,殺了之後,又該啟用誰嗎?”
    朱允熥微微皺眉。
    他手底倒並非沒有能用的人,科學派係和大明軍事學院裏麵,都有許多忠心於他的年輕人。
    但這些人還缺少曆練,驟然之間,擔不起三法司這樣的重任。
    “袁泰是必須是殺的,但楊靖和周誌清可以不殺。”姚廣孝一開口,就讓朱允熥深感意外。
    在他心中,早已將這三人都判了死刑。
    “一則楊靖和周誌清並未涉案,隻是失職之責,這麽一查,反而說明兩人對太孫殿下並無敵意。”
    姚廣孝說出了自己的理由。
    “兩人的過往都翻了一個底朝天,可他們也沒有犯過多大的罪,足以稱得上清廉。”
    “眼下朝中幾乎所有的大臣,都上奏折要處死他們。”
    “如果太孫殿下能法外開恩,赦免他們的死罪,那他們往後必定對太孫殿下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要置他們於死地,那他們兩個,即使放出來了,在朝中也再也沒有了朋友。”
    “雖然說‘人情似紙張張薄’,但是不念過往交情,不伸援手去救,對其不聞不問是一回事,請求朝廷將其誅殺又是另外一回事。”
    “前者可以彌補,可以不計較,可以一笑而過。後者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楊靖和周誌清放出來,兩人從此便是朝廷中的‘孤臣’!”
    “滿朝文武,皆不可能再和他們結交。”
    “他們也不可能再與任何曾經要置自己於死地的人結交。”
    “他們二人將不得不做‘孤臣’。”
    姚廣孝雙方合什道:“私以為,太孫殿下需要這樣的‘孤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