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欠了一屁股債的大明……楊榮的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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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旁邊的蔣瓛和吉垣不由得暗暗交換了一個眼色。
    今日鬧出這麽大的烏龍,這人卻一開口便以此來賀喜,還真是巧舌如簧啊。
    賴文安也暗暗欽佩。
    不愧是太孫殿下重用之人,就是會說話。
    大家都為此事而惶惶不安,他卻能將其說成“好事”,真厲害。
    他不由得偷偷向皇帝陛下瞥去。
    卻見陛下的臉上,亦露出淡淡笑意,似是對他這個說法,十分受用。
    看來,陛下對楊榮的說法,竟有幾分認可?
    馬屁拍對了?
    賴文安心中的欽佩之情更甚。
    楊大人當真不凡啊。
    大家都嚇得半死,唯恐陛下天威震怒。
    他竟然能如此平靜,侃侃而談。
    “那二喜呢?”上方,老朱神色平靜問道。
    楊榮拱手道:“陛下巡視大明,無意中發現朱孫這等治國之大才,曠絕古今,橫冠當世,大明有此等人物,江山從此可高枕無憂,千秋萬代,此為二喜。”
    老朱霍地一下,站起身來,問道:“你竟然知道朱孫?”
    楊榮神色鎮靜,道:“微臣自是知道,還容事後細稟。”
    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停留,便迅速轉進:“陛下,還有第三喜。”
    不待老朱詢問,便接著道:“太孫殿下已然有了意中人,正待稟告陛下,娶妻成婚,陛下從此可安心矣。此為三喜。”
    “有此三喜,大明江山幸甚!陛下幸甚!”
    “臣特來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楊榮重重磕頭,高聲祝賀。
    房間內安靜無比,唯有楊榮的聲音依舊在眾人腦海內回蕩。
    賴文安亦跪在地上,用眸中餘光偷瞥向楊榮。
    卻見他正伏在地上,低趴著的麵容向後向下,卻正用目光示意。
    賴文安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忙道:“微臣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蔣瓛和吉垣的相互對望了一眼,也跟著跪下:“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其他人皆跪下:“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
    上方,老朱臉色陰晴不定。
    朱允熥能找到媳婦,他固然高興,但此事來得太過迅猛,連什麽人都不知道呢。
    老朱沉聲道:“你說熥兒有了意中人,可是你們的安排啊?”
    他甚至沒有問對方是什麽人,而是直接問是不是他們的安排!
    自古“弄臣”最喜歡往皇帝身邊塞美女,以此來掌控皇帝。
    熥兒雖然聰慧,卻正當年輕,氣血旺盛,正是欲望最強之時。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熥兒可不能在這上麵,受了別人的擺布。
    “微臣等確實有為太孫殿下的婚事張羅,但此事最後能成行,卻非微臣等人所能控製。”
    楊榮道:“太孫殿下雄才偉略,胸中自有天下,非美色所能迷惑。”
    “最終所挑之人,一為平民女子,二為已故中山王之女。”
    “平民女子,飽讀詩書,卻無深厚家世,立其為妃,無須擔心外戚掌權幹政。”
    “中山王之女,名門之後,立為偏妃,一則可拉攏勳貴,二來則可以平衡後宮,不使一人獨大。”
    “殿下深謀遠慮,成竹於胸,不為美色所動,不亂心中之智,令微臣等欽佩不已。”
    這番話就可謂是神來之音了。
    沒有做太多的解釋,而是直接點出了朱允熥的安排。
    能做這樣的安排,自然就是沒有受迷惑。
    老朱聽他說到這裏,臉上方浮現一縷喜色,轉瞬即逝,平靜道:“自古婚姻,無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熥兒是大明的儲君,他的婚事,又豈是兒戲?”
    “你說的這兩人,咱還要好好考察一番。”
    說著,他話鋒一轉,道:“你適才說,你認識朱孫?”
    楊榮心中一凜,忙道:“微臣確實認識,並深受其教誨,受益匪淺,若非是他,微臣也不會有今日。”
    老朱聞言,眸內精芒驟閃:“如此說來,他還是你的老師了?”
    “微臣慚愧,不敢以弟子自居。”楊榮忙道:“此人之才,震古爍今,舉世無雙。放眼當今天下,恐怕也隻有陛下能與其高談闊論,縱評天下。”
    “所論者,天下之大事;所謀者,萬世之太平。”
    “微臣才淺不堪,未得其萬一。”
    “若能收為弟子,固三生所願,奈楊榮德薄,無此機緣。”
    老朱哈哈大笑:“朱孫確實是咱平生僅見的絕世之才,但他的‘道’可是頗有些離經叛道,又難免曲高和寡。”
    “咱本以為,這天底下,能理解他那等人才的人應該不多。”
    “想不到,你竟然能這般懂他。”
    “看來,你也是一個人才啊!”
    楊榮磕頭道:“陛下謬讚,微臣愧不敢當。”
    “你能與他談論,能聽得懂他的高論,那便當得起。”
    老朱笑道:“所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嘛。”
    “倘若你真是不學無術,他和你說那些,便是‘對牛彈琴’,你也聽不懂。”
    老朱揮了揮手,道:“你別跪著了,起來說話吧。”
    “謝陛下!”楊榮磕首,慢慢從地下爬起,低頭彎腰垂手而立。
    動作恭敬,不快不慢。
    “你叫楊榮,是東宮主薄?”老朱打量著他笑道:“這麽說啦,就是七品官了。可還有在朝中負責其他事務啊?”
    七品官不算高。
    但東宮是儲君,東宮的屬官是為未來天子作班底的。
    一旦新天子登基,他們便都是潛邸舊臣,都會被重用。
    故而,東宮官員,不能單純看品級的高低。
    而且,如今朱允熥執掌朝政。
    他也會用一些自己的官員負責朝廷的事務。
    故而老朱才這般問。
    楊榮拱手拜道:“正是。”
    “微臣近日因做了錯事,被太孫殿下責罰,免了品級,如今卻是沒有了品級。”
    “隻是仍在太孫殿下身旁聽命,平日裏負責幫太孫殿下起草文書,兼領著稅務司的差使。”
    此言一出,老朱的神色,頓時微微一變。
    他自外出之後,便隻從《大明日報》上了解朝廷大事。
    原來的秘密渠道,雖然一直在運作,卻早就得到了他的旨意,除非是有驚天動地,可能危及社稷安危的大事,否則,便一律不報。
    這是因為老朱本就是微服私防,若再整日與情報機構的人聯絡,便很容易暴露身份。
    甚至連隱藏的情報機構人員,都會因此而受連累。
    雖然前幾日就到了金陵城外,但隻要沒有回宮,便依然如此。
    對三法司的調整,《大明日報》作了詳細的報道。
    可對於稅務司在朱高煦離職後,由何人負責,《大明日報》卻始終沒有提及。
    此際才知竟然就是眼前之人。
    這可是朝中炙手可熱的位置,更別說他還幫著起草文書了。
    老朱笑道:“年紀輕輕,就如此受重用,不錯,不錯!來人,賜坐!”
    至於他是因何事被懲罰,奪了品級,卻沒有急著問。
    既然還讓他主事,那想來便不是什麽大事。
    吉垣連忙過去,拉著一條小凳子放到楊榮身後,低聲道:“楊大人,請坐。”
    楊榮彎腰細語道:“有勞公公了。”
    轉而又拜道:“謝陛下!”
    他緩緩欠身坐下,卻隻是屁股稍稍在坐椅上沾了一點點,身體仍微微前傾,以示恭敬。
    若說楊榮現在毫不緊張,那肯定是假的。
    此前,楊士奇和姚廣孝都先後蒙陛下召見。
    關於他們兩人的事跡,楊榮亦有所耳聞。
    當然,對於兩人在陛下麵前,借機鏟除呂氏的事,他亦是不清楚的。
    那是絕密。
    除了楊士奇和姚廣孝之外,也隻有朱允熥才知曉,再無其他人知情,也永遠不可能告訴其他任何人。
    楊榮知道的,僅是兩人皆在君前應對自如,為陛下所欣賞。
    今日,終於輪到他了。
    同樣作為被朱允熥提撥重用之人,楊榮早就在等著這一天。
    僅憑他主管稅務司這一職務,陛下就一定會召見他。
    更別說,他還還兼著朱允熥的文秘工作,這個職位亦是至關重要,陛下肯定會見一見。
    楊榮心中亦有傲氣。
    楊士奇和姚廣孝能在麵聖時,為天子所讚賞,提拔重用,他也可以。
    更何況,他還在太孫殿下身邊許久,對陛下的性情了解,也比當初楊士奇更深。
    隻不過,楊榮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最終自己與陛下見麵,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陛下正因朱孫的事震怒。
    而那個扮演朱孫的人……雖然不是他,所寫信件卻是由他代筆。
    眼下的情況,表麵上看起來,楊榮揮灑自若,談笑生風。
    實際上,隻有他自己,才清楚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
    戲耍了陛下,一旦被他得知……朱允熥身為皇孫,又是儲君,無非是被陛下大罵一頓,責罰一通。
    可他這個代筆人……尤其是知曉陛下那麽多私事,看了那麽多陛下真情吐露的信,他脖子上的腦袋,還能保得住嗎?
    想到這些,楊榮又怎麽可能不緊張呢?
    隻不過,表麵上,他仍然強行保持著鎮靜自若。
    與老朱侃侃而談,等待著坦白的最佳時機,以化解自身的危機。
    朱允熥婚事這張牌,已然打出去了。
    但皇帝陛下似乎並不其所動。
    也對。
    陛下固然關心儲君的婚事,可那畢竟不是急事,不必急在一時。
    若是將朱孫的身份直接爆出來,陛下會氣到何種程度,猶未可知。
    如今之計,恐怕也隻有用另一件緊急又重要的事,來牽住陛下的注意力。
    使陛下在朱孫身份被揭開之後,既顧不上找他楊榮算賬,也不會賭氣離開,而是忙著去解決問題。
    楊榮腦海內念頭飛轉,已然拿定了主意。
    恰在此時,老朱開口問道:“咱聽說稅務司成立後,收稅不少,你和咱說說具體的數目?”
    這幾日,老朱在製造局參觀,也算是長了不少見識。
    但製造局的生產水平再高,投資建設的資金,卻絕不是一筆小數目。
    更別說還有修路的錢,各地建水庫的錢,修河堤的錢,建糧倉的錢……
    眼下整個大明,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工地,到處都在大搞建設。
    這麽多工程,需要多少銀子的開支啊?
    而且,朱允熥還下令由朝廷承擔服徭役民工的食宿開支。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工匠,更是朝廷掏錢雇傭的,工錢給得還挺高的。
    正因為如此,才在進行如此之多的建設的情況下,並沒有造成民間民怨沸騰,反而是一片喝好之聲。
    以往曆朝曆代,朝廷似這般動用民力,恐怕不知道老百姓要將朝廷罵成什麽樣子了。
    弄不好都要揭竿而起!
    秦朝修萬裏長城,隋朝修大運河,都是現成的例子。
    便是之前的元朝,其滅亡亦是因修黃河大堤而起。
    朱允熥如今所搞的各項建設,規模之龐大,較之隋煬帝修大運河的工程,大了十倍都不止。
    如今到了冬閑時分,全國幾乎所有的勞動力,都投入到了這場大建設之中。
    老朱也很是好奇,稅務司到底收了多少銀子,能支撐得起大明朝廷搞這般大的建設。
    更別說製造局這樣的單位,其初期建設投入,也是一筆天文數字。
    之前雖然知曉稅務司收了多少稅,但今日肯定已然有了不小的變化。
    要不然,那些搞建設的錢,都是從哪裏來的?
    隻不過,沒有聽到具體答案,多少仍有些不放心。
    楊榮正愁找不到機會切入呢,聽到老朱發話,忙道:“啟奏陛下,稅務司所收之稅,較之從前,有了不小的提升,如今算下來,全國各地,每日共可收稅銀高達近十萬兩。”
    “以此而推算,一年可收稅銀約三千餘萬兩,且這個數字,還在不斷的增長。”
    老朱的眸子驟然微微閃了閃。
    才這點收入嗎?
    三千多萬兩當然很多,但他粗略估算過大明朝廷的開支,可遠不止增加這個數。
    不待老朱詢問,楊榮已搶先開口,道:“今年朝廷按太孫殿下的布置,開展各項工程建設。”
    “截止目前,已下撥各項建設資金,總計五萬萬兩白銀。”
    “這筆錢,稅務司本來是無論如何都拿不出來的,國庫也拿不出來。”
    他的話音未落,老朱忙問道:“那興建工程的銀子,是從哪裏來的?”
    楊榮微微一笑,道:“這五萬萬兩銀子,都是從大明銀行借來的,每年光是利息,便需要支付約兩千餘萬兩。”
    “什麽?”老朱隻覺得一陣陣頭暈目眩。
    原以為朱允熥解決了大明的財政問題呢,萬萬也沒想到,竟然欠了一屁股債。
    “陛下!”楊榮不失時機的遞上了一句:“此事都是朱孫的主意,微臣對此非常不安,但其中具體的緣由,恐怕陛下還要去問他才知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