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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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亥時,夜風清涼。
    身著黑衣的孫大仁鬼鬼祟祟地來到鑼鼓巷巷口,躲在街角窺視著地牢所在之處。數十位白衣銀甲的蒼羽衛在那裏來回走動,地牢之所以被稱作地牢,是因為牢房建在地下,若要走出牢房,要麽拆除整個地牢,要麽就隻能走眼前這唯一的通道。
    然而,如此眾多的蒼羽衛,將牢門堵得嚴嚴實實,想要偷偷潛入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孫大仁不禁皺起眉頭,他的修為已達武陽五重,但蒼羽衛裝備精良,真打起來,一對一他都未必能占上風,這近百位蒼羽衛,他估計自己還沒靠近,就得被烈羽箭射成篩子。
    孫大仁用他極其冷靜的頭腦,仔細分析了當下的局勢,最終得出結論——隻能用智謀,不能硬來。
    可如何用智謀?這是個相當棘手的問題。
    調虎離山?暗度陳倉?美男計?
    一個個精妙的計策在孫大少爺的腦海中閃過,但最後都因各種原因被他否定。
    難道要打道回府?孫大仁皺起眉頭,總覺得這樣做太虎頭蛇尾,有損他的英雄氣概。
    孫大仁決定再好好想想。
    就在這時,一隻手突然從他背後伸出,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想得入神的孫大仁很不高興,他一把打掉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耐煩地說道:“別鬧,我正煩著呢。”
    可說完這話他就覺得不對勁,身子猛地一激靈,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他身體僵硬地緩緩轉過頭,看到的景象讓他臉色更加難看,他身後站著幾位同樣身著黑衣的蒙麵人。
    “劫匪?!”孫大仁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他下意識地張開嘴就要呼救,可為首的黑衣人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出聲咱們都得死!”那人在孫大仁耳邊低聲喝道,聲音讓孫大仁覺得有些熟悉。說完這話,他又朝孫大仁身後使了個眼色,暗示他不遠處就是大燕朝聲名狼藉的蒼羽衛。
    孫大仁倒也不笨,反應過來後,連忙不停地點頭,那人見狀這才鬆開捂住孫大仁的手。
    這時孫大仁臉色稍緩,大概看出對方似乎並不想害他性命。他喘了幾口氣,這才小心翼翼地學著從說書先生那裏聽來的黑話說道:“諸位好漢是哪路的?”
    可對方卻不按套路出牌,為首之人喝道:“孫大仁,你來這湊什麽熱鬧?”
    “嗯?”孫大仁眨了眨眼,愣了一會兒才如夢初醒般大驚失色地說道:“你?你怎麽認識我?”
    那人翻了個白眼,摘下臉上的黑布,沒好氣地罵道:“我看著你長大的,還能認錯?”
    “薛…薛叔叔!?”孫大仁這時也看清了那人的麵容,頓時低聲驚呼。
    孫家的貫雲武館位於薛家巷,與薛行虎確實稱得上鄰居,薛行虎這話倒也沒錯。
    隻是孫大仁不明白薛行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一連串的事情讓孫大仁的腦袋有些發懵,他心裏堆積的疑問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巷口那邊地牢方向就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蒼羽衛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薛行虎臉色一變,一把抓住孫大仁的衣襟,將他拉進小巷角落的黑暗處,說道:“別出聲。”
    ……
    身兼劊子手和牢卒兩職的錢旭貴急匆匆地衝到地牢牢門處,朝著門口的官老爺們叫嚷道:“不好了!人……人不見了!”
    “什麽?!”身為百夫長的魯裘正悠哉地坐在木椅上打瞌睡,聽到這話一個激靈站了起來。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著眼前這個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
    “人……人不見了。”錢旭貴似乎被魯裘的氣勢嚇到,臉色發白,上下嘴唇直打顫。
    魯裘一把將錢旭貴推倒在地,神色陰沉地走進地牢,身後的蒼羽衛們跟著他一同進入。
    地牢裏一片幽暗,木桌上的燭火無法驅散黑暗。
    剛一進去,一股惡臭撲鼻而來,魯裘皺了皺眉頭,說道:“看看。”
    身後的蒼羽衛們隨即舉著火把走進牢房深處,而魯裘則皺著眉頭四處查看,問道:“怎麽不見的?”
    剛剛從地上爬起來的錢旭貴趕緊來到對方身邊,急切地說道:“小的隻是打了個盹,醒來人就不見了。”
    “嗯?”魯裘大致看了一眼,整個牢房不見人影,也沒有被破壞的痕跡,他轉頭看向錢旭貴,目光陰冷:“難不成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不成?”
    錢旭貴在對方那樣的目光下,額頭上冷汗直冒。
    “小的也…也是不信,可是軍爺們都嫌這牢裏太臭,在外麵守著,小的看了一天一夜,實在熬不住了,才打了會兒盹,可醒來人就不見了。”
    魯裘也不回應錢旭貴的話,隻是陰沉著臉盯著他,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在這樣的目光下,錢旭貴的臉色越發難看,他咬了咬牙,突然走到魏來等人之前被關押的牢房前,指著那處不斷滲水的房頂:“大人您看……這裏在滴水,小的想會不會是那些水妖借著這處破綻水遁跑了?我聽說這妖怪厲害得很,烏盤城的井水今天都被她弄走了……”
    錢旭貴一臉認真地看著魯裘,臉上滿是諂媚,一副急於將功贖罪的樣子。
    魯裘臉色一寒:“你遁一個我看看?”
    錢旭貴一愣,隨即苦笑道:“大人說什麽呢?我又不是水妖……”
    這時,在牢房裏搜查的甲士們紛紛回到魯裘身邊,魯裘轉頭問道:“怎麽樣?”
    甲士們紛紛搖頭:“沒有任何發現。”
    魯裘的臉色更加陰沉,思考了一會兒,冷哼一聲:“帶人去搜,他們跑不遠,把這烏盤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他們找到!”
    “是!”甲士們紛紛點頭,隨即快步走出牢門,分散朝烏盤城各處跑去。
    錢旭貴見狀趕忙問道:“大人!大人!那我該怎麽辦?”
    魯裘回頭看了錢旭貴一眼,又瞟了瞟他頭頂那處正在滲水的屋麵,冷笑著說道:“你不是說他們是順著這屋頂跑了嗎?那你就給我拆了它,一天時間,要是找不到他們,我就把你的腦袋塞進這裏麵。”
    說完,魯裘便踏著鐵靴離開,隻留下牢頭錢旭貴一臉驚愕地站在原地。
    ……
    蒼羽衛們離開後,錢旭貴坐立不安,在幽深的牢房裏來回踱步,雙手時而合攏,時而不自然地在褲腿上搓動。
    看得出他很焦慮。
    焦慮地等待著什麽,目光也不停地看向地牢的牢門方向。
    咚。咚。咚。
    突然一陣帶著奇特節奏的敲門聲從牢門傳來。
    錢旭貴心頭一緊,快步走到牢門處,打開門說道:“怎麽這麽久才來?”
    一群黑衣人在這時依次走進,為首的正是捕頭薛行虎。
    “外麵的蒼羽衛剛走遠,人呢?”薛行虎問道。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讓稀裏糊塗跟著走進地牢的孫大仁十分迷惑,尤其是眼前的錢旭貴,孫大仁對他的印象極差,錢旭貴靠著劊子手這個虛職在烏盤城混日子,整天無所事事。孫大仁想不通,這樣的人怎麽會和今天的義舉有關。
    但大家都在忙碌,似乎也沒人能給他解釋。
    “這邊,快點,他們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回來了。”錢旭貴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領著眾人快步來到牢房角落,他彎下身子,將上麵堆積的茅草和各種看不出來曆卻散發著陣陣惡臭的東西推到一邊,然後不顧那些汙穢,趴下身子在地上摸索。
    孫大仁在一旁皺起鼻子,這股味道實在太難聞,像放了半個月甚至更久的肉類。
    過了好一會兒,錢旭貴終於摸到了什麽,他停了下來,然後憋足勁用力一提,地麵上的地板就在這時被他拉起。
    他嘴裏還說著:“這牢房是以前大戶人家的地下室改造的,下麵有儲存食物的暗門,別人根本不知道,你們快帶他們走。”
    薛行虎卻問道:“你不一起走?”
    那位孫大仁一向瞧不起的酒囊飯袋卻在這時咧嘴一笑:“我不能走,走了不就告訴他們是我幹的嗎?那我家人怎麽辦?你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孫大仁有些恍惚,他覺得今天這個大腹便便的酒鬼似乎有些不同——好像比以往順眼多了。
    他這時定睛看向那處,隻是裏麵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清。
    他正要發問,一雙青色的眼睛卻突然從黑暗中亮起,直直地看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