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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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在已換了第三位主人的呂府中,身著單衣的金柳山猛拍桌麵,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著跪在身前的魯裘。
“大人……我檢查過了,那些人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全都不見了。”魯裘低著頭,不敢看金柳山的眼睛。他當然想過把這事壓下去,自己去把逃跑的魏來等人抓回來,可他也清楚金柳山的手段。今晚如此頻繁地調配人手,肯定瞞不過金柳山的眼線,隱瞞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為什麽地牢裏隻有一個烏盤城的牢頭?你的人呢?”金柳山瞥了他一眼,語調忽然溫和了一些。
但魯裘絲毫沒有因此放鬆,反而聲音顫抖起來:“那地牢裏有股惡臭,我檢查過,整個地牢就……就隻有一個出口,所以我就讓手下們在牢……牢外看守。”
“牢外看守?”金柳山念叨著魯裘的話,一隻手伸出,門外有一位甲士走進來,遞給他一杯沏好的茶水。“然後呢?”
魯裘趕忙說道:“小的發現這事後,第一時間就派手下到城中搜查,事發突然,但小的覺得阿橙身上有囚龍鎖,那青牛又傷得很重,肯定跑不遠的。”
“跑不遠?這倒是沒錯。”金柳山笑了笑。
魯裘不明白他的意思,還以為自己亡羊補牢的舉動稍稍平息了金柳山的怒火。他趕緊又說:“大人放心,小的一定……”
“魯裘啊,你跟了我多少年了?”金柳山這時打斷了他的話,喝了一口茶水,然後問道。
魯裘一愣,還是如實回答:“十二年有餘了。”
“嗯。十二年了啊?”金柳山感歎道,可話鋒突然一轉:“那你放心,看在這十二年的情分上,你在泰臨城的妻兒我會好好照顧的。”
魯裘身子一震,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撲通一聲跪下,一邊不停地磕頭,一邊驚恐地說:“大人!大人!小的一時偷懶,才犯下這大錯,求大人看在小的這十二年來的盡心盡力,給小的一個機會!”
“給小的一個機會!”
咚咚咚!
魯裘不斷重複著這句話,腦袋用力地往地上撞,不一會兒他的額頭就開始流血,但他好像沒感覺一樣,還在不停地磕。
金柳山站起來,走到魯裘跟前,蹲下身子,伸手抬起他又要磕下去的頭。
“大人,大人,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魯裘額頭上的血順著臉頰流下,滿臉都是,身子微微顫抖,語氣帶著哭腔,完全沒了剛才在錢旭貴麵前的傲慢。
“我啊,不是不給你機會。”金柳山盯著魯裘的眼睛,很痛心似地說道。
“你我都是普通人,哪能不犯錯,我怎麽會因為你犯一次錯,就殺了你呢?”
聽到這話,已經嚇得快要尿褲子的魯裘頓時破涕為笑,趕忙說:“屬下知道大人的意思,大人是想讓小的長點記性,大人放心……”
噗!
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眼中的光彩消失,嘴角流出鮮血。一把刀從他背後抽出,一位甲士收刀入鞘,朝金柳山拱拱手,然後退下。
金柳山盯著漸漸倒下的屍體,嘴角勾起一抹笑:“犯錯可以,但犯蠢不行。”
他說完站起來,又有幾位甲士出來,金柳山張開手,任由甲士給他穿好衣服、整理好頭發。他臉上的笑容消失,目光陰沉地看著前方:“去,把人叫來。”
“去地牢。”
……
錢旭貴的運氣不錯。
他有個賢惠的妻子,一雙乖巧的兒女。
他喜歡喝酒,但不酗酒;他喜歡漂亮姑娘,隻是看看,到點還是回家抱著有油煙味的妻子才能睡著。
他是烏盤城的劊子手、牢頭、牢卒,身兼三職,日子過得清閑。
這不是因為他有本事,而是烏盤城之前的兩位縣太爺。
他們把這裏管理得井井有條,監獄常年空著,行刑的刀十多年沒用,都生鏽了。
他沒讀過多少書,不明白那些官老爺說的什麽辱聖欺神、大逆不道。他就認一個理,能讓牢房空著的官,怎麽也算是好官吧?
可惜,那兩位縣太爺似乎比他還固執,非要和那什麽龍王爺對著幹。這下可好,都死了。
於是錢旭貴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那個姓羅的官老爺要挖個什麽神廟,到處抓人,隨便找點理由就把人關進大牢。安靜了十多年的烏盤城地牢,從那時起就人滿為患。白天那些所謂的犯人被拉去猴狐林幹活,晚上回來就住在牢裏,每天一頓飯,饅頭加米糠,連喝水都要他這個牢頭去打。
不過五六天,就累死了三四個人。
後來換了個官老爺,不管這些犯人,錢旭貴一個牢頭跟大人物說不上話。放也不敢放,不放又拿不出吃的給這麽多人。沒辦法,他去找捕頭薛行虎商量,薛行虎因為和呂觀山關係好,日子不好過,求見幾次金柳山都被手下攔住。最後薛行虎隻能找包子鋪的張嬸,每天從她那拿些賣不掉的饅頭,分給這些犯人吃。
錢旭貴也知道這樣不是辦法,張嬸家的包子鋪開了好多年,每天能賣多少她心裏有數。怎麽可能剩那麽多饅頭,大多是人家心善現蒸的,隻是大家都不說破。
好在今天那個官老爺好像改了性子,讓他放了關在地牢裏餓得麵黃肌瘦的“囚犯”。本以為擺脫了這麻煩事,新的囚犯又被關進來,聽說還是水妖。
錢旭貴本想仗著牢頭的便利先看看水妖什麽樣,沒想到所謂的水妖是魏來和張家母女……
……
金柳山帶著大批人馬走進地牢時,錢旭貴正拿著一根木棒對著漏水的屋頂敲敲打打。他看到走進來的金柳山,頓時嚇了一跳,停下手裏的動作。
金柳山走到他跟前,身後的甲士熟練地抽出一根木凳,放在他身後。
金柳山看了一眼被錢旭貴捅破的屋頂,坐下身子,饒有興致地問:“你在幹什麽?”
“啊?”錢旭貴在官老爺麵前有些拘束,他抓住自己的褲腿,低聲說:“魯大人說那些水妖可能順著這滴水的地方用妖法跑了,讓我把這捅開,看看有沒有水妖的蹤跡。”
“是嗎?”金柳山一臉驚訝地看著錢旭貴:“這話你信嗎?”
錢旭貴很尷尬地撓撓頭,說:“我這人腦子笨,哪知道對不對,大人讓我做,我就做唄。”
“不不不。”誰知金柳山連連擺手,一本正經地說:“你可不傻,能把我的百夫長耍得團團轉,一般人可沒這本事。”
錢旭貴一聽,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強裝鎮定地說:“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啊?”
“哼?”金柳山冷笑一聲,喊道:“給我搜!從牆壁到地板,一個一個地搜,找到那個暗格!”
此話一出,他身後的蒼羽衛們立刻行動,湧進地牢。一大群人在地牢裏展開搜索,像金柳山說的那樣,他們敲打著每一處地板和牆麵,仔細檢查,態度認真且效率很高。
錢旭貴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他想鎮定,可說話時嘴唇不停地顫抖:“大人……這是什麽意思啊?小的在這裏當差這麽多年,可從來不知道還有什麽暗室啊!”
“有沒有,找了不就知道了?”金柳山笑著說,然後不再說話,獨自坐在那裏把玩腰間的玉佩。
地牢不大,很快就有人有了發現。
“這裏!這裏!”角落裏的一位甲士向周圍的同伴喊道,周圍的人馬上圍過去,然後一起合力抬起地上的暗門。
整個過程金柳山都低著頭把玩手中的玉佩,沒看錢旭貴一眼,錢旭貴的心在暗門被發現時就提了起來,一股寒意從腳踝升起,一直衝到頭頂。他臉色慘白,身子顫抖。
恐懼占據了他的心,他的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讓他喘不過氣來。
不能再等了。
他想著妻子,想著兒子女兒……
他不能死!
他這樣告訴自己,強烈的求生欲和巨大的恐懼包圍著他,他知道一旦暗室被發現,自己就死定了。
他顧不上多想,猛地用力,朝牢門外跑去。
咻!
一支利箭破空而來,準確地穿過他左腳的腳踝,洞穿了骨肉。
劇痛和衝擊力讓錢旭貴身子一歪摔倒在地,身後傳來金柳山緩慢沉重的腳步聲。錢旭貴滿頭大汗,掙紮著站起來,一瘸一拐地還要往牢門外走。
咻!
又一支利箭,他的右腳也被洞穿。
再也站不起來的錢旭貴,雙手撐地,艱難地爬行,鮮血從雙腳流出,在地上留下長長的血痕。
腳步聲越來越近,錢旭貴咬著牙看著近在眼前的牢門,拚命想爬出去。可就在他一隻手伸出門外時,又一支利箭射來。
這次,利箭直接洞穿他的腦門,從後腦勺射入,從眉心穿出。
他伸出的手僵在那裏,奮力抬起頭看向牢門外,眼中的光芒帶著不甘漸漸消失,最後變得空洞,沒有了生機。
金柳山終於走到他麵前,一隻腳踩在屍體上,低頭看了看,然後無趣地搖搖頭,感歎道。
“真是不明白。”
“明明怕得要死。”
“卻還要找死。”
“哼。”
“可笑,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