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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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退十年,赤青紫三霄神軍具備顛覆大燕的實力。十年已逝,飛鳥盡良弓藏,在或明或暗、或利誘或威逼的政策下,三霄軍被削減近半。即便如此,三霄軍在整個大燕天下仍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而此刻,這股力量的三位首腦正圍坐在繡月樓大廳的中心,三人目光灼灼,緊緊盯著彼此。他們圍坐的中心,放著一張展開的信紙,信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跡。
“婚姻大事,絕非兒戲,怎會僅憑口頭約定就定下這般大事?”
“在我印象中,魏兄可不是這般草率之人。”寧陸遠雙手抱胸,語氣平靜地說道,眼中卻隱隱有得意之色流露。顯然,有這紙婚書在手,寧陸遠暗自覺得在這場“搶親”大戰中已占據絕對優勢。
徐陷陣眉頭緊皺,緩緩低下頭,伸出手指用指尖將那張信紙輕輕撚起,隨即那雙如銅鈴般的眼珠看向寧陸遠,認真問道:“敢問寧統領,這些年你是如何保管這份婚書的?”
寧陸遠摸不透徐陷陣的心思,但為讓一切顯得合情合理,隨口說道:“自然是放在書房,小心保管。如此重要的信物,寧某怎敢疏忽?”
“哦。”徐陷陣一臉了然地點點頭,卻有意將吐出的聲音拖長,然後將那張信紙直接遞到寧陸遠眼前,停在距離對方臉頰不過半寸處,接著語調輕佻地問道:“看樣子寧統領確實精心保管過,不然這麽多年過去,為何這宣紙上的墨跡還未幹涸呢?”
寧陸遠聞言臉色驟變,猛然發現自己帶來的宣紙上的字跡竟然隱約有濕漉漉的痕跡……
“這……”寧陸遠臉色尷尬,愣了數息,而後一臉正色地說道:“正如徐兄所言,這婚書關乎孩子們的終身大事,極為珍貴,我所帶的自然不是原件,而是自行製作的拓本。”
蕭白鶴這時湊到寧陸遠跟前,目光緊緊盯著他,問道:“一紙婚書還需要拓本?”
寧陸遠硬著頭皮,強裝鎮定地說道:“婚姻大事非比尋常,自然需要拓本,不然到時像二位一樣信口開河,隨意說出些婚約,豈不亂了規矩?”
“你!”蕭白鶴向來脾氣火爆,見寧陸遠毫無“陰謀”被識破後的羞愧與窘迫,反倒還有心思嘲笑他們,頓時怒不可遏,伸出手指著寧陸遠的臉就要大罵。
“我說……”就在這時,眾人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三位統領幾乎同時回頭看去,發聲之人竟是那位寧家的小公子寧川。
正吵得不可開交的三人眼中殺意湧動,仿佛寧川若說不出讓他們滿意的答案,就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寧川,在三位統領這般目光下,也感到一陣頭皮發麻。他縮了縮脖子,接著伸出手指向不遠處,說道:“你們好歹看看當事人還在不在吧?”
三人一愣,轉頭看向魏來所在之處,卻已不見其身影,不僅是他,那位徐玥的身影也不知何時消失,之前一直專心爭吵的三位統領,還有看得入神的其他人,似乎都沒注意到魏來與徐玥是如何離開的。
“他們去哪了?”蕭白鶴最先反應過來,扯著粗獷的嗓音衝著徐陷陣大聲問道。
徐陷陣心底也十分奇怪,他向主座上的婦人投去詢問的眼神,見對方同樣一臉困惑,便知此事一時難以弄清楚。但他可不願在老對手麵前失了威風,當下故作輕鬆地說道:“人家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久別重逢後要說些不想讓外人知道的貼心話,很奇怪嗎?”
這話一出,旁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隨蕭白鶴一同前來的兩位年輕人中,年紀較小的那位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許多。
蕭白鶴的臉色也難看到極點,他沉著目光看向一臉得意的徐陷陣,然後用隻有他、徐陷陣和寧陸遠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姓徐的!你想拉著寧州一起陪葬嗎?”
徐陷陣眨眨眼,一臉不解地問道:“蕭統領這話何意?”
“少在這裝糊塗,江浣水的外孫是咱們寧州最後的救命稻草,你抓住他就抓住了我三霄軍的命脈,你要是念及舊情,就開出價碼,隻要蕭家能給,絕不猶豫!”蕭白鶴如此說道,臉上再無方才與眾人爭吵時的嬉笑怒罵,隻剩嚴肅與沉寂。
一旁的寧陸遠聽到這話,身子一顫,也沉默下來,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徐陷陣身上。徐陷陣也收起之前的暴躁與得意,眯著眼睛回望在寧霄城與自己爭鬥半輩子的兩人,緩緩說道:“真的什麽價碼,你們都願意給?”
兩人聞言,臉色一喜,以為此事還有商量的餘地,連忙點頭。
徐陷陣麵帶笑容,嘴角的絡腮胡微微顫動,湊到兩人跟前,在他們期待的目光下緩緩吐出三個字:“寧霄城……”
“我還以為徐姐姐不再打算和我說話了呢。”推著徐玥的輪椅走在徐府那仿若無邊無際的林園中,魏來抬頭看了看頭頂的星空,輕聲說道。
方才三位三霄軍的大統領吵得不可開交,魏來想插話卻找不到機會。尷尬之時,坐在他對麵的少女忽然看向他。魏來走上前,少女示意他推著自己離開繡月樓。魏來自然能猜到,那些大人物吵成那樣,並非真要把他們的女兒或者後輩中的某位許配給自己,甚至他們口中所謂的婚約是否存在都難說。畢竟魏來怎麽想都不覺得自己的父親能不靠譜到這種地步。
大人物們的算計魏來不想參與,也沒心思參與,尤其是當他們口口聲聲說著當年和他父親多麽要好時,魏來心底對這些人愈發反感——過了這麽多年,魏來多少明白自家老爹當年做的事是多麽驚世駭俗、多麽“大逆不道”。
於情於理,魏來都不能要求別人為了他們口中的那份情義,就真的拖家帶口去冒險。魏來對父親的這些舊識並無太多反感和怨恨。隻是他們為了自己的盤算,搬出他爹,裝成至交好友,在魏來麵前惺惺作態、痛心疾首,這種行徑讓魏來心生厭惡。
所以當徐玥說“我有話要對你說”後,魏來毫不猶豫地推著徐玥的輪椅,走出吵鬧不休的繡月樓。
但走出近百餘息,徐玥都沒說話,也沒給魏來任何指引,魏來隻能憑直覺,推著徐玥在這寬闊的府中亂逛。
好一會兒,魏來終於先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
坐在輪椅上的少女沒有回頭,魏來隻能看到她頭頂烏黑的發絲在夜風中時而揚起,時而飄落。
徐家府中一片寂靜,就像此時的少年和少女之間。
魏來碰了個釘子,不知道是自己開啟話題的方式太笨拙,還是對方根本不想和自己交流。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如果對方不想理他,又何必叫他在府中閑逛?
“你似乎不太喜歡這門親事。”就在魏來覺得有些尷尬的時候,身前的少女忽然說道。
魏來推著少女的手一抖,身子也在這時停住。
他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少女的問題,如果回答是,那不就等於明說看不上徐玥,不管事實如何,這種說法總歸不妥?可要是不回答,又怕讓對方誤會,也不合適。
“是因為你那兩位妻子嗎?”徐玥倒是體貼,魏來還沒想好答案,她就幫魏來找了個很好的借口。
魏來臉色一沉,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徐姐姐也知道,我與幾位姑娘早有婚約在身,從未想過再娶,況且徐姐姐出身名門望族,下嫁於我隻能做側室,這怎麽行?”
少女的身子似乎在這時顫抖了一下,魏來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隻是少女這時依然沒有回頭,隻是平靜地說道:“如果我覺得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