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納妾之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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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馨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在家中休息了三天,事情就找上了門。
    朝廷無力發放軍餉,給了一堆官職,讓他們自己想辦法變現。
    有機會花錢做官,對商人、地主老財非常有吸引力。
    按理來說,應該搶破頭才對。
    現實恰恰相反,這種賣官行為,觸犯了士子們的利益。
    買官的人剛從總督衙門出來,就遭到了廣州士子圍攻。如果不是衙門兵丁來的快,連命都沒了。
    事發之後,參與打人的士子,全部被捕入獄。
    不等衙門予以定罪,又引出了新的亂子。
    獲知消息的兩廣舉子,不斷從各地趕來,一起抗議朝廷賣官的行為。
    事情鬧大了,舞陽侯心裏也犯起了嘀咕。
    放人是不可能的。
    既然人家買到了官職,那麽對方就是朝廷命官,要受律法保護。
    傷了朝廷命官,還能夠逃脫懲罰,官職的含金量未免太低了。
    大家都知道是水貨,後麵的官帽子就賣不動了。
    斷了這條財路,接下來平叛所需的巨額軍餉缺口,可沒有地方補。
    嚴懲鬧事的士子,同樣後患無窮。
    現在的話語權,掌握在讀書人手中,得罪了這個群體,能夠讓他遺臭萬年。
    左右為難之下,舞陽侯召集一眾親信到總督府中議事,其中也包括李牧。
    “事情,你們都是清楚的。
    那幫士子每天都來堵總督府的門,現在該如何收場,大家都議一議吧?”
    舞陽侯一臉疲憊的說道。
    為了籌集軍費,勳貴係三大總督都參與到了賣官中。
    隻不過湖廣剛收複,地方上還亂著,外逃的士子隻回去了一小部分。
    成國公人在鬆江前線,閩浙地區的士子,就算想鬧事也夠不著。
    至於跑到前線鬧事,那就是純粹送死。
    隨便製造點兒意外,就可以讓他們死在叛軍手中。
    唯獨兩廣收複的時間早,地方局勢穩定了下來,躲避戰亂的士子們都返回了故土。
    “總督大人,各地士子這麽快完成串聯,背後肯定有人指使。
    在事發前,就有士子從各地趕來,擺明存在問題。
    不如派人把領頭的抓起來,嚴刑拷問出幕後之人。”
    督標統領莊辰陽一開口,就把眾人嚇了一跳。
    如此粗暴的手法,就算揪出了幕後黑手,也沒法令人信服。
    事實上,幕後黑手不用查,也差不多能夠猜到是誰。
    敢在廣州城內搞事情,同總督對著幹的,除了那幫抱團的文官,再也找不出第二股勢力。
    舞陽侯沒有對他們出手,不是無法出手,主要是不能出手。
    權力需要製衡。
    有製衡的權力,才能讓上麵放心。
    下麵文官抱團,本身就是舞陽侯故意放縱出來的。
    沒有他這個總督默許,那幫文官根本匯聚不到一起。
    包括現在,想要拆分文官集團,一樣非常簡單。
    無論是調整下麵官員的工作分工,還是對治下官員進行對調,都能引發文官的內部矛盾。
    “不妥!”
    “現在這種時候,不適合出手抓人。
    外麵那幫士子,僅僅隻是靜坐示威,並沒有過激舉動。
    按照大虞律,沒法對他們進行嚴懲。”
    在提起“大虞律”時,舞陽侯特意加重了語氣。
    身份決定立場。
    作為大虞朝的總督,跑去針對一群士子,傳出去都會讓人笑話。
    縱使要搞人,也要在規則範圍內進行,讓所有人都沒話說。
    “總督大人,其實士子抗議,不光發生在兩廣,京中也曾發生過。
    不過最後被錦衣衛驅散,賣官的工作,也移交給了東廠。
    我們這邊的情況不一樣,沒有東廠惡犬震懾人心,那就隻能另辟蹊徑。
    士子們抗議朝廷賣官,要求釋放參與毆打朝廷命官的士子,主要還是太閑了。
    因為戰爭的緣故,科考不斷被延期。
    不妨放出消息,告訴外界朝廷有意恢複科舉考試,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九成以上士人鬧事,都是跟風過來的,他們並不清楚朝廷賣官的內幕。
    讓地方官員出麵解釋清楚,把這項解釋工作,作為地方官考核的重要標準。
    完不成任務的,一律視為瀆職,上報朝廷予以罷免。”
    李牧平靜的說道。
    不是他想冒頭,主要是這滿屋子的官員中,除了少數幾名文官外,其餘人都是他的舊部。
    大家習慣性的把目光投了過來,繼續坐著不動,反倒顯得另類。
    “李提督,這麽弄會不會動靜太大。
    朝廷重開科舉,連影子都沒有。
    就算要重開,那也要等到戰爭結束後。
    不然陷入戰火中的各省士子,連參加考試的機會都沒有,有失科考的公平原則。
    如果讓大家知道,我們釋放的是假消息,反而會進一步激發士子們的不滿。
    因此罷免地方官,那就更不行了。
    萬一下麵的人都沒完成任務,我們還能把所有人都撤了不成?”
    右側次席的中年文官開口質疑道。
    見過膽子大的,沒見過膽子這麽大的。
    連科舉的謠言,都敢放出來,著實出乎了他的預料。
    “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
    如果政治需要,假的也可以變成真的。
    罷免瀆職官員,更不用操心。
    大虞朝什麽都缺,就是不缺想當官的人。
    別看那幫士子鬧的凶,如果有機會出仕,他們比誰都積極。
    剔除不合格官員後,正好補上精兵強將,扭轉官場不良風氣。”
    李牧的解釋,武將們沒什麽反應,幾名文官卻被嚇著了。
    真要是這麽玩,分化鬧事的士子,自然不成問題。
    大家再怎麽抵製,也不可能為此事,延誤了科舉。
    舉人們進京趕考,下麵的人想鬧,也要考慮後果。
    “提督大人,這會不會影響不好。
    牽扯的人太多,容易被外界認為,我們排除異己。
    ……”
    不等老者說完,舞陽侯就搶先打斷道:
    “就這麽辦!
    嘴在別人身上,他們要說,就讓他們去說吧!
    老夫行得正,坐得端,不怕遭受非議。
    師爺,替我起早奏折,請陛下重開科舉,以安天下士人之心。”
    看得出來,舞陽侯是被氣到了。
    以往的時候,放任下麵鬧騰,那是做給皇帝看。
    下麵的人越來越過分,現在連大局都不顧了,這就觸及到了底線。
    原本他都準備安排反賊餘孽混入其中,搞出點兒事情來,給這幫人扣上逆黨的帽子。
    此時有了更好的選擇,就沒必要玩那麽粗糙。
    畢竟,同樣的操作,當年在揚州府就搞過一次。
    重複之前的老套路,很容易被人揪出問題來。
    論起噴人的功夫,他真不是那幫文人的對手。
    ……
    小插曲結束,李牧回到了府中,一起帶回來的還有吏部的空白任命文書。
    填上名字,就是朝廷的官員,後續隻需向吏部報備即可。
    發生了士子圍堵事件,讓賣官變得麻煩起來。
    為了分攤壓力,拉攏更多的人一起承擔壓力,舞陽侯選擇了分派任務。
    凡是向總督衙門要錢的,全部用空白官身衝抵。
    作為花錢大戶,李牧手中拿到厚厚的一疊空白文書。
    虛銜都不值錢,最便宜的從九品一百五十兩,就能夠買到。
    往上逐級遞增,最高能夠買到的正五品虛銜,也不過三千兩。
    這還是大虞朝第一次賣官,價格相對要高一些,往後賣的多了,價格大概率還要往下走。
    官服、儀仗、官轎,這些官員的排場,都需要另外收費。
    不想出錢,也可以自己去製作,或者是幹脆不用。
    反正都是虛銜,不用去衙門上班,無需講究那麽多。
    實缺直接沒有參考標準,京中那邊沒有賣過,值多少錢全靠經辦人操作。
    坦率的說,吏部給出的職位,不算太坑。
    職位分布主要在廣西、雲南、貴州、以及瓊州府,偏是偏了點兒,最起碼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如果是讓人去遼東,或者是更偏遠的宣慰司任職,那才真賣不動。
    “侯爺,您該不會要安插親信吧?”
    看著一疊空白官身,景雅晴憂心忡忡的問道。
    終歸是在國公府長大的,哪怕沒有進行專門的培養,耳聞目染之下政治敏感度也比普通人高的多。
    朝廷爽快的給了一堆官位,讓他們經手發賣,在籌集軍費的同時,也是對他們一次考驗。
    虛銜還好說,隻要有人給錢,賣給誰都一樣。
    關鍵在那些實缺上。
    倘若安插一堆親信進去,那就是政治自殺,正好中了文官的陷阱。
    迫於戰爭需要,短時間內大家會裝聾作啞。
    一旦戰爭結束,禦史們的彈劾滿天飛,想洗都洗不幹淨。
    “放心,你家夫君不傻。
    雖說是在賣官,可同樣是有門檻限製的,並非什麽人都能買。
    吏部定下了規矩,從九品的實缺官職,最少也要童生才能擔任。
    縣令這種要職,最低要求秀才功名。
    我的那幫部下,十之八九都是半文盲,有功名之人寥寥無幾。”
    李牧一把摟住景雅晴說道。
    作為關中大族,真要是想安插親信,肯定是能找到滿足條件的人。
    人手不足,那是培養出來的嫡係親信,滿足條件的不多。
    大虞尚未崩潰,現在天下最有才學那幫人,還是在往朝廷中卷。
    願意投奔武將的讀書人,寥寥無幾。
    那些秀才舉人過來,也是想當幕僚師爺,而不是到下麵去幹活。
    時機成熟了,大家還是要參加科舉奪取功名。
    舉薦的官職,大家都要擔心影響後期發展,買來的官就更受嫌棄了。
    想要安插親信,掌控這幾個省的基層,除非依靠宗族的力量。
    不過那麽幹的話,正常人都會發現問題。
    事實上,向地方衙門安插親信,李牧一直都在幹。
    有功勞的退役傷兵,許多都回鄉擔任了巡檢、捕頭、典史、驛丞……
    前麵朝廷為了節省賞銀,賜下了一堆虛職,不少老兵都成了官。
    安排他們進地方衙門任職,擔任的還是不入流小吏,誰也挑不出毛病。
    許多偏遠州縣,主官長時間空缺,就是這些人在主持縣中工作。
    本來就完成了滲透,根本沒必要再來一次。
    某種意義上來說,朝廷搞出來的賣官,一定程度上還影響了他對地方的掌控。
    因為購買這些偏遠州縣官職的,基本上都是當地的大戶,在地方上影響力本就不小。
    讓這些人擔任了主官,圍繞著縣中主導權,少不了一場龍爭虎鬥。
    “侯爺知道就好。
    宦海爭鬥慘烈,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對了,族中許多長輩來信,詢問您的子嗣問題。
    要不然的話,您再納幾房小妾吧?”
    景雅晴柔聲說道。
    侯府的主母不好當,不光要打理好後宅,還要安排好人情往來,應付族中的各種關係。
    上麵沒有公婆,她倒是沒有受到過委屈,唯獨子嗣上成了短板。
    封建王朝子嗣問題,外界的壓力不會衝著李牧來,全部壓在了她身上。
    “無需理會!
    為夫長年在外征戰,此事怪不得你。
    何況庶嫡有別,真要是誕下了庶長子,也是一件麻煩事。”
    李牧當即拒絕道。
    左擁右抱,沒有幾個男人能拒絕,但現在明顯不是時候。
    主帥是軍隊的靈魂,他的一言一行,直接影響著部隊發展。
    一旦他帶頭納妾,下麵的人勢必跟著學樣。
    何況身份地位到了他這份兒上,就算是納妾,妾室身份也不會是普通人。
    隻要放出風聲,願意和他聯姻的勳貴世家,文官大族多得去了。
    嫡女不一定能娶到,但庶女肯定可以任他挑選。
    景李兩家的政治同盟,還需要侯府的下一代繼承人來鞏固。
    在誕生嫡子前納妾,很難不讓景家人多想。
    在謀劃安南的關鍵時刻,一動不如一靜。
    “侯爺,這是你自己不要的,可不能怪我善妒。”
    景雅晴眼睛一轉說道。
    她和李牧的感情很好,如果不是顧忌名聲,根本不想第三者插足。
    現在李牧自己拒絕,正好順了她的意。
    不過在驚喜的同時,眉宇間又多了一縷愁容。
    遲遲不誕生嫡子,納妾是早晚的事情。
    勳貴世家之中,類似的事情,發生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