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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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很安靜,聽不到外邊的雨聲,不知雨是否還在下。
肌膚相貼,他身體的熱意傳給了她,他依舊是沉默著,也沒有如往常一樣抱過她。
孟思遠不擅長主動開口問,而他是不想與她多說話。她眷戀過他的擁抱,此時他不想給,她還是鬆開了他。
身體退回到安全地帶,與他沒有觸碰。她閉上了眼,像是剛才的主動沒有發生過,試圖排空腦中的所有雜念,盡快進入睡眠。
他卻是忽然翻身,覆到了她身上。黑暗中,她看不到他的眼神,不知他以何種目光看向自己,更看不懂他的心。
吻落在她的脖頸上,睡裙的吊帶被捋下,親到肩頭時,她驟然疼了下,是他咬了自己。可緊張的神經就此鬆弛,他的吻依舊炙熱,撩撥著她,讓她身體酥軟,陷入了他與被窩的溫暖之中。
他的動作是罕見的粗暴,像是在發泄,又像是一晌貪歡。在危機來臨的前夜,不顧一切地汲取著彼此的身體,像是沒有明天一樣的貪求與迫切。
她閉上了眼,無比細致地感受著他的存在,試圖去安撫他的躁意,卻又全然被他壓製,她隻能被動承受這一切。
他這樣的強勢占有,似乎是她尋求的確定性。
這一場愛,讓她在天堂與地獄間徘徊。在地獄時渴望進入天堂,可進了天堂,又懷念地獄裏真實的疼痛。興許是由地獄進入天堂的那一瞬,是最為美妙的部分,在基因裏刻下了對危險的追逐。
終於結束時,她劇烈地喘息著,身體疲憊到極致,倦意讓她再無力去思考更多。沉重的身軀離開自己,她聽到了紙巾的抽動聲,隨即就感受到柔軟紙巾的擦拭。
他從身後抱住了她,輕聲跟她說了句,睡吧。
翌日,華科董事長涉嫌內幕交易的消息傳導至市場,迅速引起股價波動。
華科集團發布公告,表明這是不實傳聞,董事長繼續正常履行職責,公司經營管理一切正常,堅持為股東和投資者創造長期價值。並呼籲投資者理性看待信息,避免被不實傳聞誤導。
然而市場上的恐慌情緒無法立即收住,但也是正常。
對方證據不足,肖華連配合調查都不會有。而項目定點的消息稍後就會發出,是與知名車企的戰略性合作,這個信息足以給到市場信號。
市場總是充滿情緒的,有時甚至是狂熱的,但在一個較長的時間段內,終究是理性,會回歸到價值本身,股價體現對增長前景的判斷。
調查結果很快就會出來,肖華沒有多少情緒,仍舊在辦公室內看文件。從昨天到剛才,他打了許多通電話,包括張文傑和黃海峰。
聽其言,觀其行。有時說什麽不重要,看結果更清晰些。甚至話說多了,也會心生煩躁,此時是難得的清淨,能讓他安靜地看會資料。
其實企業的各種困境,歸根到底,都是財務困境。隻要資金問題解決了,就不愁生存和發展。道理簡單,陷入困境時,卻是很難做到。
股市雖被他們以提款機使用,但股民也沒那麽傻。銀行更是個晴天借傘,雨天收傘的角色。
孫亞東大手大腳慣了,將別人賤賣的資產撿了漏。但就算是賤賣,也要耗費一大筆資金。在這個市場形勢下,上遊中有一環斷了,都會帶來巨大風險。
肖華已趨於保守,他不想要一堆沒用的資產。他的計劃已可進入下一步,他即將召開董事會,討論收購案。
他正要喊楊旭過來時,秘書就敲了門,說高峰,高總過來了,問何時安排他進來。
高峰是投資機構的股東代表,與自己私交甚篤,肖華才想起這件事,讓秘書請了他進來。
“你這兩天忙壞了吧,昨晚通電話時你都急著掛斷。”高峰笑著走進來,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放心,場內交易都算是正常。”
“那就好,多虧了你在盯著。”肖華合上麵前文件,扔到一旁,“你來得挺巧,我正想著過幾天召開董事會。”
高峰問得很直接,“怎麽,是想收購亞東集團?”
“我胃口沒那麽大,它下麵的兩家公司而已,技術並購。”
這些年,他在大方向上的決策,高峰代表的機構,都不會是反對力量,高峰笑了,“走個流程而已,不過得特別謹慎些。”
“當然。”肖華看著他,“怎麽,你有什麽提醒嗎?”
“還真有一個,約你見麵前,才得到的。”
“說吧。”
“亞東集團這次的反應太快了,可能是聽到了風聲。而我有些私人關係,就去打探了下。”高峰斟酌著說出口,“得到的消息是,據說是通過你的身邊人,確認了是你。”
高峰看著沉默的他,謹慎地繼續說了下去,“我覺得先把這個隱患排除了,下一步的收購才能穩當。”
“他們有說是誰嗎?”
“很奇怪,沒有。”
肖華點了頭,“行,我知道了。”
任務完成,見他的臉色不太好,高峰沒有多閑聊,站起身笑著告別,“你忙吧,不打擾你了。”
“好。”
高峰離去後,肖華沒有再喊楊旭過來。
他有理智與頭腦,就算不知其中細節,也會猜到,這不是孟思遠主觀意願上的泄露。但他仍有被背叛的感受。
她腦中沒有一根弦時,就會說錯話、做錯事。
他信任她,她對自己的忠誠卻不絕對。他以為她的行為都會在他的預期內,她卻是未將他同等程度地在意過。
她心中對站位與利益的衡量從未清晰過,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這件事不算什麽,他能解決好,但他在乎的不是這個。
他無法接受她的態度。
孟思遠正拿起手機看信息,對著姑姑要與她見麵的邀約,思忖著姑姑的動機,糾結著如何回複時,辦公室的門就忽然被敲響。
她放下手機,說了請進。來者是一個秘書,跟她說,董事長讓她去辦公室,他要見她。
雖不知何事,孟思遠就已經立即站起身,隨著秘書往他的辦公室走去。她知道,這不是件好事,邊走邊猜測著他找自己的理由。
秘書陪同著她走進去後就離開,並順手關上了門。
這是孟思遠第一次來他的辦公室,現代化的簡約裝修,很是清爽。他正站在窗邊,像是在看著外邊的雨。知道她來,他也並未立即回頭。
孟思遠很清楚,在這個地方,她隻有一個身份,是他的下屬。斷然不存在另一種關係,她不能用另一種關係的心態和思維方式與他對話。
在大老板麵前,她隻有服從。
肖華轉過身,走到辦公桌前,並未坐下,“我這有個消息,亞東集團能知道這事兒是我幹的,是我的身邊人透露的。你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孟思遠反應了幾秒,才徹底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著自己,眼神中無一絲溫度,已經確認這個消息,並且持相信態度,所以來問她要解釋,而不是問她有沒有做過。
她沒有抵觸情緒地回答了他,“我沒有做過這件事。”
但凡換一個人,他的脾氣就已經壓不住了,肖華看著她,“那你就好好想一想。”
孟思遠的確想到了剛才姑姑的消息,但他的態度在這,她無法為自己辯解。在沒有更多的信息前,她也無法說些什麽。
他的這句話,她回複一句好的,也不合適。她一時不知如何回複,隻站在原地等著他的吩咐。
肖華知道自己仍在氣頭上,此時說出來的話可能會傷感情,他不想多說什麽,他拉開椅子坐下,“走吧。”
孟思遠微欠了身點頭,“好的。”
離開他的辦公室,走在過道上時,孟思遠的腳都有些麻,別人旁人看向自己的眼光都帶著異樣,像是在奚落她做錯了事。
他能如此篤定地說出這個信息,那幾乎就是真的。就算她內心認為她沒有,都已經改變不了老板認為她搞砸了這件事、給公司帶來巨大麻煩的事實。
她想的沒有錯,他昨天就開始懷疑自己了。同時,他在查證他的懷疑。但她已無立場去指責他的懷疑。
回到辦公室,她拿起手機,直接給姑姑打了電話,約了見麵。掛斷電話,她就穿上外套,拿了包,準備打車去往目的地。
坐在出租車上,孟思遠看著細密的雨滴落在車窗上,穿行於城市間,她卻看不清這座城市的麵貌。
晴天的升溫一度讓人以為夏天來了,可雨天的驟然降溫,將人拉回了春寒裏。在這樣的寒冷裏,她卻絕望到有種想哭的衝動。
她選擇了一條路就不能後悔,她不能去想,如果沒回京州,會不會更好一些?
到咖啡館時,離見麵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她點了馥芮白,三份的濃縮,足以讓她情緒冷靜下來。
她的手很冰,拿到咖啡時,她下意識捧住杯子捂手。她坐在角落裏,一口口地喝著咖啡,卻想起在海德堡的那杯熱巧。
都已經過去三個月了,到底是長,還是短?
也會想起留學時在麥當勞熬夜時的冰拿鐵,那時的她一無所有,現在至少有存款。年歲增長,到底是怕失去,還是貪念加重。
大半杯馥芮白落肚,她的情緒無比穩定之時,王芸到了。
孟思遠笑著喊了人,“姑姑。”
王芸見她神色甚是輕鬆,一時都摸不準情況,若是無狀況,她怎會立刻要求與自己見麵,“你怎麽都先到了。”
“反正也快下班,見你約我,剛好提早溜出來放風。”
“你公司倒是寬鬆,這個敏感時候,還是守點規矩得好。”
“那是公司高層的事,跟我沒什麽關係。”
王芸笑著看向她,“還瞞著姑姑呢?交男朋友了也不跟姑姑說,看到你能有這麽好的男朋友,看著就很幸福,姑姑很為你開心。”
孟思遠不問她怎麽知道的,“男朋友而已,要到見家長的地步,肯定告訴你啊。”
“真好,自從你爸媽那事後,我就很擔心你會受影響。這些年,你媽媽收入不高,我雖然能介紹點工作給你爸,但他也不算富裕。他們都給不了你太多支持,你是自己辛苦打拚出來的,很不容易。”
“大家都不容易,沒什麽好抱怨的。”孟思遠笑了,“他們沒有給我什麽,說得現實點,我也不必照顧他們什麽。沒有任何責任,我也輕鬆。”
“不,在職場上,女人的名聲很重要。辛苦打拚,要是被傳出與老板有瓜葛,會很不好。”王芸看著她,“這件事還是你朋友說的,不過我還是盡力幫你瞞下了。你放心,誰都不會講出這件事。”
孟思遠喝了口咖啡,已經涼了,“謝謝。不過我不太在意這種名聲的。”
“別忽視了流言的力量,阮玲玉不都說了嗎,人言可畏。”
“我覺得實在的利益更重要點吧。我從他那得到的,可比那點廉價的流言,值錢得多。”孟思遠看著對麵的她,“不論是現在,還是走到結婚,隻要我在他身邊,就不會有人敢在我麵前說什麽。你說是不是?”
王芸看著侄女,未曾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變得聰明、利益至上,她的運氣甚至都更好些,“是的,你內心這麽強大,我就放心了。”
“也沒有,有他在,我就不必想那麽多。”
一個隻講利益的人,是刀槍不入的,她此時已經自己與肖華的利益高度綁定,王芸倒是直接說出了此行的目的,“這次見麵,主要是托你帶個話。亞東和華科,真要鬥起來,隻會兩敗俱傷。其實沒必要到那個份上,都會有損傷,還弄得不開心。”
孟思遠點了頭,“好,我會把話帶到的。”
見她的話如此的不多,王芸主動問了她,“你就沒什麽想問的?”
該猜的她都猜到了,沒什麽好問的,“沒有。”
見她真像是一無所知,站起身要離開時,王芸也無妨再給她提個醒,“其實我們該感謝你,是你讓我們這麽快確認了是華科在背後搗的鬼。”
聽起來像是威脅,不知是對她,還是對華科。
目送著王芸離去後,孟思遠又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走出咖啡館時,雨還在下,她仍沒有長記性,包中沒有帶傘。手機顯示出租車快到達時,她拿包擋著雨,跑向了上車點。
迅疾的雨打在她的身上,這一次,她不能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