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50章 雷霆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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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麵麵相看,席間發出了一陣輕微的騷亂,都從各自的眼睛裏看見了不動聲色的惶恐。
誰在晉陽布下的人多,誰的臉色便驚得難看。
安插暗樁本就理虧,是不敢抬到明麵上來的事,而今知道了謝玄的鐵血手腕,也就無一人敢出頭阻撓,隻能眼睜睜地等著這一次晉陽的大清洗。
一次無懈可擊的陽謀,正大光明,無招可破。
華音宮響了半夜的七弦,都當他醉臥美人懷中,一夜魚水。
原不是奏給她聽,是奏給晉陽城聽,奏給晉陽城的列國君主與細作們聽,好放鬆他們的警惕。
緊接著,這一早借著平魏侯與永嘉公主大婚,名正言順地把四方館的賓客全都聚到平魏侯府來,進府的甕中捉鱉,甕外的人毫無預料,一網打盡。
不信去瞧他的眼下,那十二冕珠之後輕微的黑眼圈,顯然又是熬了個大夜。
阿磐心想,他可真是個了不起的人。
燕王夫婦一頓幹嘔,嘔得麵色蠟黃,黃門侍郎一旁勸道,“今日是平魏侯大婚,我王與諸國大王都在,您可千萬不能吐出穢物,煞了風景啊。”
燕王夫婦因而抬起寬袍大袖遮掩著,也就不能吐出,也許要吐,又不得不咽回口中,總之憋得兩臉菜色,撫著胸口,卻沒有什麽能痛斥的。
炙肉還在烤架上滋滋爆著油花,老庖人把烤熟的夾至盤中,與小庖人一同,逐次分發給每個賓客。
既已經知道了這是細作的股肉,哪還有人敢吃下,隻是望著麵前食案上冒著焦香味的炙肉,一個個兀自吞咽著口水,誠惶誠恐,冷汗頻發。
謝玄笑著問,“諸君竟不嚐嚐?”
席上眾人益發麵色駭白,訕笑著應和,“哎哎............哎..............”
口中雖應著,卻暗中窺察其餘眾人,沒有一個真正去夾肉的。
平魏侯府正堂高大氣派,賓客許多,不乏有飲醉了酒的,這時候卻沒有一點兒聲響。
不管是席上的股肉,還是城裏的血色清洗,有此一出,想必數年之內,諸國不敢再往晉陽安插細作了。
謝玄又問南平,“趙國夫人怎麽不吃?”
南平駭白著一張臉,幾乎要哭出聲來,咬著翕動的丹唇,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大王...........平兒已經學乖了............”
那人輕笑了一聲,反問一句,“是麽?”
南平可憐巴巴地望著謝玄,兩排長睫上懸著露珠似的眼淚,“平兒乖,平兒膽子小,大王不要再嚇唬平兒了............”
也許吧,也許長了些許的腦子,但不會太多。
也是這時候鄭姬才回來,從後門溜進來便跪坐一旁附耳稟報,“娘娘,安北侯無事,對麵安排的人已經死了。”
阿磐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謝韶殺人利落,連魏罌都能被他一擊就斷了口舌,落在他手裏的奸細絕不會留下活口。
好啊。
甚好。
燕王後也就無法借機生事,韓國便是真正地穩住了。
待使臣回國,韓王必與公主同來,宗廟謝罪之後,割地賠款,退守一隅,從此晉國一家獨大。
謝玄不過才二十有八,就已稱霸北方了。
阿磐又問鄭姬,“人呢,怎麽還不回來?”
鄭姬垂著眉道,“還有要緊的事,料想就快了。”
不知還有什麽事,但鄭姬不說,便是仍在晉王的掌控之中,因此也不必憂心。
席間,有將軍來稟,“抓獲各國細作八十九人,另有逃竄的已經派兵抓捕,其餘除了咬舌自盡的,已悉數送去了大司馬軍中訊問。”
竟有八十九人。
難怪這日並不見大司馬周褚人前來赴宴。
諸王色變,一個個肉跳心驚,暗暗抬袖拭冷汗。
埋在晉陽的細作被抓了個現行,這可不是能輕描淡寫的小事。
訊問,必訊問出無數見不得人的秘密,今日在座諸君,無一人逃得了,若是死在晉陽也就罷了,若是放虎歸山,將來必起戰亂,還不知道要殺成什麽模樣。
好在諸君都在晉陽的地盤。
傳聞晉昭王還是魏王父時,便狠辣腹黑,殺人如麻。
若是晉昭王將人扣押,在各國王都扶持親晉的公子,另立新君,他們便是刀俎上的魚肉,除了任人宰割,是一點兒法子都沒有的。
還是秦王問,“不知晉王打算如何處置?”
不管是處置細作,還是處置這些在座的國君,說句不客氣的話,是日所有人的命都掌控於謝玄一人之手。
他們不知晉昭王如何發落,因此一個個膽喪魂驚,諸王曆經過大場麵,尚還能穩住心神,然有宮眷因過於驚惶,已經驚厥倒了地。
可謝玄笑了一聲,當著諸君的麵,命著來人,“就地屠戮,不必再訊問了。”
就地屠戮,把諸國所有潛在晉陽的陰謀與不堪全都止住了,保全了席上諸人的臉麵,更保住了諸君的性命。
鐵血手腕,賞罰分明。
除了秦國已與晉國聯姻,楚國、齊國也紛紛起身抱拳道,“晉昭王泱泱大風,吾等拜服,願與晉國交好,訂立盟約,有生之年再不開戰。”
就連燕國也跟著起了身,不管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終究麵上的工夫是做足了。
這是晉昭王謝玄登基即位的第五日。
這一日,是昭王元年六月十一。
這一日,平魏侯與秦國永嘉公主大婚,席上,昭王以雷霆手段,在晉陽發動了一次血色清洗。
與秦聯姻,與楚、齊盟好,又收服趙、韓,蕩平魏國,這是晉國史上一件開天辟地的大事件。
也必似一顆驚雷一樣,很快便要在九州四海炸開。
不管是中原諸國,來的還是沒來的,也不管是中原之外的東夷、南蠻、西戎與北狄,料誰也不敢虎視眈眈,輕易進犯。
在座之內,唯還有一個燕國。
雖也訂了和約,但既不在盟好之內,亦不再通婚之列,與韓趙魏情形又不盡相同,今日其夫婦二人在晉陽當眾吃了委屈,他日回了薊城,必引兵來犯。
到底遺禍無窮。
阿磐想,但願謝玄運籌帷幄,把一切都想到了。
這空當,定國公已擬好了載書(即盟約),各方就在這平魏侯府邸殺牲歃血。
《禮記·曲禮》中載,約信曰誓,蒞牲曰盟。
以牛為牲,殺於坎上,割其左耳,以朱盤立之,再取其血,以玉敦盛之。
晉昭王命定國公宣讀載書,昭告於天地神靈。
約定諸國與晉十年之內互不開戰,各自休養生息。
十年看起來不長,可也不短,足夠晉國穩定根基,用這十年興修水利,與民休息,以增長人口,充實倉庫,十年之後整兵再戰。
巍巍大晉,必所向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