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領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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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麥中的聲音隨著郵輪的遠航越發模糊。
    我皺起眉,耳麥是組織專門配備的海上設備,一般可以適配近乎十海裏的距離。按照計劃,那時候郵輪已經航行一小時左右,我們會在那時匯報一次任務進度,以及是否需要支援。
    波本他們準備了快艇,而我的身上有定位器,如果任務出現問題,他們三十分鍾左右便能追上...
    耳麥不可能會故障,我們在任務前已經將其仔仔細細的檢查過。
    它會出現聯絡問題的唯一原因,隻會是...有人在船上開啟了強力信號屏蔽器。
    經理催促的眼神襲來,我隻能先進去,而耳邊的聲音已經完全消失。
    計劃被打亂。
    #
    波本按著無音訊的耳麥,麵色不善,麵前的顯示屏閃爍三秒,隨即也被黑暗取代。
    “攝像機的信號也斷了。”他從車子的扶手盒中翻出幾個空彈夾,往裏裝滿子彈,槍別在腰間,抬眼看向海麵上漸漸遠航的龐然大物,“我過去一趟,現在還能追上那艘船...說不定,過一會兒愛爾蘭身上的定位器也會被斷掉信號。”
    “等一下。”耳麥裏傳來樓頂男人的聲音,波本停下了即將踩下油門的動作。
    蘇格蘭將架好的槍收起,背回身上,動作迅速靈活,在黑夜中如覓食的野貓,“我也去。”
    “蘇格蘭...”
    “快艇隻有一艘,你先開過去找愛爾蘭,我去找另外一艘。”蘇格蘭的聲音很是清晰,“你去船上找愛爾蘭,我在另一艘快艇上待命,以防不備。如果需要,及時叫我。”
    說話間,蘇格蘭邁著大步走到駕駛室旁,遞給波本一枚信號彈,“船上沒有信號,隻能用這個聯絡...我會在郵輪附近等著你消息。”
    波本和蘇格蘭對視一眼,了然的點了點頭,鬆下手刹後又看向帶起帽子的幼馴染。
    如習慣般的囑咐著,“注意安全,蘇格蘭。”
    蘇格蘭輕笑一下,點了支煙,“你也是,波本。”
    波本剛剛透過愛爾蘭的監控粗略觀察過郵輪的結構,以及其看守薄弱的地方。
    郵輪主要的保鏢都集中在登船的地方,更多人忙著確定核實登船人的身份以及所攜帶物品,沒有人會注意到船尾的動靜。
    他帶上鴨舌帽,將容貌掩藏在黑暗之中,關閉快艇,順著船尾的防護梯登了上去。
    落地聲音輕巧,被海浪聲悄然蓋過。
    麵前是一條亮堂卻無人經過的走廊,他回憶起郵輪的平麵圖,這邊應該是倉庫的位置,再往前走,就是愛爾蘭去取槍的更衣室。
    那裏有侍應生的衣服,他也需要換上一件。
    更衣室的門禁是密碼鎖,波本沒猶豫,他記得愛爾蘭進門時輸入的密碼。
    裏麵沒有開燈,隨身攜帶的手電掃過室內,果不其然,裏麵有一整排整齊掛起的侍應生服飾。
    不過...波本換好衣服後,咬了下嘴唇,皺眉看向領帶架。
    這裏隻剩下一條深藍色的領帶。
    剛剛領班和愛爾蘭提到過,隻有黑色領帶的侍應生才有資格上去二樓。
    而這深藍色領帶…他眯了眯眼,想起調查的郵輪股東資料。
    那份資料是貝爾摩德同伴給他們的,上麵不同的集團和家族被用不同顏色標記著。
    腳步聲傳來,波本瞬間關閉手電,屏住呼吸,藍灰色的眸子看向逐漸亮起的窗口…
    眼眸一頓。
    發現來人係的也是深藍色領帶。
    “今晚才剛開始,你就跑這裏偷懶來了?”
    領班過來找清靜,更衣室在報道後就不會有人進出,他過來時也是這麽想的,沒想到在輸入密碼時,裏麵的燈竟被打開了。
    他沒好氣的打量著裏麵的男人,是沒見過的生麵孔,長得倒是好看,手裏還拿著與自己一樣的深藍色領帶。
    今天這批人裏大部分都是新雇傭的,因為那位先生忽然更換新的船上守則的緣故,一大批員工都不再符合要求,這才叫他們的雇主緊急招聘了新的員工。
    “啊,抱歉。”波本摸了摸鼻子,歪著腦袋笑了下,“我的領帶被撒上酒了,過來換條新的。”
    他注意到麵前人對自己並未有懷疑之態,雖然名牌上寫的領班,但這人大概根本不記得每個侍應生的模樣。
    領班視線在他領帶上停頓片刻,隨即露出一個古怪的笑:“是被酒弄髒的…還是自己解開的?”
    波本還是微笑,係上了領帶。
    但這個模棱兩可的態度卻是讓領班以為自己的猜測正確,大喇喇地走到他身邊,看向他露出的脖頸。
    “沒想到今年招的人…質量還挺高,被那些人覬覦也是想得到...嗬,不過,看在同事一場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下…”領班壓低聲音,“先別著急解開嘛,今晚能吃到更好的。”
    “什麽意思?”波本昂首,低聲問。
    “你也應該知道,一樓的人和…吃的,頂多算得上一般,但二樓的可不一樣。”
    波本皺了皺眉,“二樓?但我們不是被禁止上二樓…”
    “不不不,確切來說是,暫時被禁止上二樓。”說著,男人舉起腕表,時間是零點四十分。
    他神秘兮兮地看向波本,聲音是難以自已的激動,就連雙眼都透著詭譎的光:
    “但兩點之後,可就不一定了。”
    #
    舟橋將夢坐在賭桌邊,麵前荷官輕聲細語的在發牌。
    她已經覺得有些無聊了。
    指尖隨意抵住發過來的兩張牌,身邊人全伸長了脖子惦記看,但她沒著急打開,而是如剛剛幾把牌局一般,將自己麵前小山一般的籌碼推出,身邊一陣驚呼。
    “這可是你所有的籌碼!”
    “嘿!別掃興,這位小姐前幾局都是這麽玩下來的...再說了,能坐到這張賭桌的,誰能差這點錢?”
    有人想勸說她不要一口氣抵上所有籌碼,但被人不耐煩的攔下,那人見周圍人竟全是看熱鬧的神情,而當事人更是不為所動,幹脆不再自討沒趣,縮了縮脖子,也一同靜靜的注視著那兩張牌...
    舟橋還是無表情的模樣,在所有人下注後,隨意掀開了兩張牌...
    “又...又贏了!”
    “這是第幾把了?她是不是坐上桌就沒離開過?”
    “這誰家人啊?之前沒見過...穿著運動服就來了,誒,剛剛樓下那個鬧事的男人是不是說的就是她?”
    “好像是哦,畢竟這裏也找不出第二個穿運動服的女孩了。”
    被議論者神色平平,仿佛身處輿論中心的不是自己,她看著麵前的籌碼再次高高摞起,百無聊賴地歎了口氣。
    身邊人頭攢動,想要和她搭上話的人比比皆是,但她沒有搭理任何一個人,甚至可以說,她上船後,還沒講過一句話。
    真是麻煩又吵鬧。
    賭局已經玩膩了,她整理了下束起的頭發,準備下桌。
    “哎哎,這位小姐...別不玩了嘛,大家都很關注你,別掃興啊。”有個穿著得體西裝的男人遞過來一杯香檳,擠著眼睛和她說,“再玩一會兒嘛。”
    舟橋不動聲色地避開了男人想要靠近的手,依舊準備離開。
    “哎!和你說話呢!裝聽不見?”男人放下酒杯,落在桌上,發出不小的聲響,一時間吸引了大廳所有人的視線,“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了?我告訴你,能上這艘船,能上二樓的,誰不是...”
    有人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男人還帶有怒氣的臉看向身後,沒好氣的“哈?”了一聲。
    但那聲極短,像是被刺破的氣球,隻發出短暫的一聲叫嚷。
    “別在這裏胡鬧。”來人帶著金絲邊框眼睛,兩邊綴著長長的寶石鏈子,一雙眼纖細狹長,像是一隻巨大的老鼠,“今晚,那位先生可是在郵輪上的。”
    “你也不想被扔下去吧?”
    他眯起眼笑了笑,更像老鼠了。
    舟橋想趁著沒人注意,先離開這裏,但才剛站起,又被人按住肩膀坐了下去,不容置疑的。
    她細長的眉毛蹙起,一直沒表情的臉第一次浮現漣漪。
    老鼠男走到她的身旁,賭桌上其他人自動給那人讓座,讓他坐到舟橋的身邊。
    “第一次來船上嗎?”他還是和煦表情,像是家養老鼠,“冒昧一問,你是誰家的千金?之前從沒見你來過這裏。”
    舟橋錯開視線,擺弄起眼前的籌碼。
    被無視的男人也不惱,敲了敲桌子,有人迅速送上了杯紅酒,顏色紅的有些詭異。
    “看你很年輕,還在念書嗎?沒想到牌技這麽好...不過,在這裏,光靠技術可不行。”
    舟橋看著他將酒杯推向自己麵前,繼續說:“當然,還要有足夠的運氣,不知道這位小姐覺得自己今日的運勢如何啊?哈哈,可能也是我多嘴一問,畢竟今晚贏了這麽多...”
    旁邊圍觀的人中也有第一次上船的,不知道這男的什麽來頭,在這裏廢話半天還沒人轟走,皺眉問身邊經驗充足的同伴:“這長得跟老鼠一樣的男的是誰啊?能不能給他拉走啊?我還想看人家賭牌呢。”
    同伴聞言,急忙捂住他的嘴,剛剛心率都快飆升到一百八,“小點聲!你來之前是不是沒看守則?”
    “那麽厚的玩意兒誰看啊...”
    “哈...真服了你了。那個人是出資股東之一的風祭集團的管理人,叫鼠屋,二樓賭坊都是他來負責...在這裏沒人敢得罪他。”
    “那為什麽不讓那個女孩走?換下去一個人就再換上一個唄,這麽多人想玩...實在不行我去替她,她贏一晚上了,那位置可有賭運!”
    同伴恨鐵不成鋼的用手肘戳了他一下,“你以為那賭桌是想上就上,想走就走的啊?”
    “啊?我看那幾個都是隨便坐過去的啊...”
    “除了那個女孩以外的人,都是之前航行時的贏家。按照鼠屋的規定,當晚的最大贏家必須一直玩到航行結束,倒不是因為不想給錢,而是因此能夠招攬更多人下注...這群人的牌局也是一場賭博,很多人在賭他們誰能贏。”
    “當晚能夠給鼠屋賺到最多錢的人,能直接獲得下次上船的資格...所以那些之前的贏家都求著他想要再上桌。畢竟你也知道,上船審查有多麻煩,稍有不慎能把家裏老底都查出來。”
    好奇男人這才認同的點了點頭,又看向還在僵持的舟橋和鼠屋,這次壓低了聲音問:“不過,我看那位也是真的不想玩了,就沒什麽脫離賭桌的辦法嗎?”
    “有倒是有,不過...”同伴摸著下巴,看向已經遞到舟橋手邊的紅酒。
    “第一次上船的人,敢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