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手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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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愛爾蘭體內的毒素並非一般的多。
    菲尼操縱另一支快艇,從郵輪外側疾馳而出,他需要抓緊一切時間回到安全屋,那裏有毒素的阻斷劑,能夠將愛爾蘭帶出滅頂的窒息之海。
    他沒時間再去按原計劃與波本回合,那家夥聰明,肯定會想辦法追上來。
    不過比起時間問題,更主要的原因是...
    菲尼咬咬牙,看向眼角開始落血淚的愛爾蘭。
    看到這樣的愛爾蘭,那家夥絕對、絕對——
    會瘋掉的。
    安全屋在沿海地段,是他成為菲尼後的休息場所,不過比起日常家具,這裏更多的是毒品阻斷劑,以及一些...處刑器具。
    他本以為自己用不上這些東西,但貝爾摩德聞言卻露出曖昧笑容,說話不要說的這麽絕對,你遲早會用到的。
    愛爾蘭開始劃傷自己。
    她完全失去意識,隻憑借本能在追逐痛苦帶來的快感,手指不停在胳膊上劃出傷痕,用力之深,僅用指甲就能傷出血痕。
    菲尼將人抱到屋中,閃爍寒光的手銬起到作用,牢牢將愛爾蘭的雙手禁錮而起,避免她繼續傷害自己。
    他先給她處理肩部刀傷,那裏被浸泡過毒品的匕首所傷,皮肉綻開,鮮紅的血液中參雜些許瑩藍色,像是深海落難的水母,瀕死之際散發最後的光芒。
    “菲尼...”
    聽到有人叫他,菲尼頓了頓,隨即皺眉看向愛爾蘭。
    還沒回答,他感覺手臂被一細針刺入,隨即被人拉著衣領,猛然抵在她的麵前。
    “就算我死了...也不要,把我扔進大海...”我猛烈的咳著,嘴角都流出血來,雙眼注視著菲尼的眼,在斟酌,在...回憶著什麽,像是看到舊人的幻影...這絕對是瀕死的幻境。
    以防這家夥在我死後隨意處置屍體,我皺眉,用盡最後力氣,“等我醒來,給你解藥。”
    菲尼覺得她絕對是在說胡話。
    但眼神又執著的很,他拿出一隻阻斷劑,直接注入愛爾蘭的脖頸,眼神在月光下有些發冷。
    “你的想法可能要落空了。”
    愛爾蘭眯了眯眼。
    “我才不會讓你死掉。”
    阻斷劑一注入,愛爾蘭安靜片刻。
    下個瞬間!她如同觸電般渾身發抖,雙手雖然被桎梏,卻用牙齒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環狀傷口下是整齊的血坑。
    阻斷劑與毒品在她體內融合,溶解時會讓她更加難過。
    菲尼用力掰過她的下巴,嘴角還留著滾滾血痕。
    他很少皺眉,卻第一次露出那種表情。
    麵前人手臂上全是傷痕,剛剛處理好的槍傷又開始流血。
    “停下,愛爾蘭”他語氣難得強硬,見她又開始啃咬自己的口腔肉,菲尼直接摘下手套,將手指抵入她的口中,涎水沿著手指滑落下頜,他感覺愛爾蘭咬住了他的手指,用力收裹。
    “這樣,會讓你舒服些嗎?”他深吸口氣,氣息將對方席卷,下垂的眼中並無半分疼痛情緒。
    他看著愛爾蘭,語氣依舊,如吹落在春天的最後一片櫻花瓣。
    過了良久,懷中人逐漸平息了波動,他又輕撫下她的眼皮,終於不再陣陣跳動。
    他鬆了口氣,盡管她依舊麵色蒼白如雪,但此刻,在他的臂彎之中,她則像是真的熟睡了一般。
    菲尼在月光下給她挽起混亂發絲,被汗水浸透的額角也被他輕輕拂過,他環住懷中人的肩膀,將她放到床上,卻又在放下時緩住動作,手掌落在她的肩膀。
    輕輕的,拍打著,像是安慰哭鬧孩童。
    “好好睡會兒吧。”他注視著她,麵具之下的薄唇悄聲喚她的名字:
    “白夜。”
    ·
    已經許久沒有人叫我的名字。
    白夜,綾辻白夜。
    像是夜晚初生的明月劃過天際,留下一抹淡色痕跡,點亮天邊無盡黑暗,在星子都照耀不到的地方,獨自散發微光。
    “是個好名字哦。”
    是誰這麽誇讚過我的名字,聲音好聽,偶爾說起話來像是剛開罐的蜂蜜,散發著清甜的香氣。
    他喜歡吊著尾音叫我的名字,有時是在學校碰到,有時是在我被留堂,有時是在射擊場,有時是我在和一個卷毛的男生吵架。
    但無論什麽場合,他都是平和神色,多情的眼睛總是緩和,平穩的將一切一觸即發的爭吵終止,輕易的像是他的本職工作。
    “什麽嘛...這比拆彈要簡單多了,勸架才不難搞,尤其是你和小陣平。”他手指指了下我,又指了下身旁賭氣的男生,“像是勸搶飯吃而鬧脾氣的小狗...哎呀,小陣平別打我嘛...”
    他邊笑著躲開幼馴染沒好氣的攻擊,邊拉住我的一隻袖口,讓兩名吵架者的手在空中碰在一起,又在兩人觸電般想要分開時,難得強勢的拉起兩人的小指,勾了住。
    “好啦好啦,小白和小陣平,這次也要和好哦。”他笑眯眯的左看看右看看,果不其然的,兩邊分別爆發出不滿的抗議:
    “什麽叫這次?你已經預料到我們還會吵架了?”
    “...為什麽我叫小白?”
    他手指抵住下巴,故作玄虛,先回答第一個問題:“這不是想當然的?你們這周吵架的kp可還沒達標...”
    又回答第二個:“雖然發音不一樣...但漢字寫出來的確是‘白’嘛...多可愛的名字...當然如果你想叫我小口口,我也是不會拒絕的啦。”
    聲音和眼睛又變得模糊,想不起他的名字,隻記得自己最後也沒能拒絕這個昵稱,他一直這麽叫我,吊起尾音,眯著眼。
    在警校時,在任務時,一直到...
    他犧牲前。
    【當然啦,如果你想叫我小口口,我也是不會拒絕的啦。】
    半長發飛舞,在櫻花樹下。
    他笑著看向我,一如既往。
    ...
    當然啦,如果你想叫我小研二,我也是不會拒絕的啦。
    研二。
    我最早死去的那位前輩。
    ·
    猛烈咳嗽著。
    喉嚨和肺都咳得生疼,叫我忽然反省是不是最近一年抽煙太多。
    渾身都是汗。
    我像是剛被打撈上岸的魚,整個人濕漉漉,手腳被束縛。
    隨著動作,“嘩啦啦”的聲音在安靜房間格外刺耳。
    一抬頭,熟悉的手銬果然落在頭頂。
    怎麽每次從昏迷中醒來都這麽對我!
    但這次待遇稍微好點,起碼不是被吊在大海中央,我感受到身下柔軟的床墊,身旁都是軟輕的鵝絨靠枕,將我包圍在中央,似乎怕我受傷般。
    毒品的作用讓我陷入夢魘,全是泥淖與血色瀑布,熟悉的麵孔紛湧其中。
    掙紮,尖叫,但我還是無法逃脫,猙獰的手將我緊握,拖入無盡深淵之中。
    但有人忽然呼喚我的名字。
    是我的名字,不是代號,是名字。
    他像一陣暴雨,將湧起塵埃都澆滅,隻留清朗空氣。
    聲音是說不上來的熟悉。
    而在聽到那聲音後,我好像久違的夢到警校光景,夢到一位許久不見的前輩。
    我忽然想起菲尼那雙眼,沒看清幾次,卻總給我熟悉感覺,像是櫻花季會見到的光景。
    有人推開了房門。
    “醒了嗎?”是菲尼,他的聲音...和在郵輪上有些不同。
    見我裝死不回答,他輕笑一聲,故意壞心眼的打開了床頭的台燈。
    “醒了我就把燈打開...房間裏怪暗的。”
    我這才微微睜開眼。
    是個裝修風格隨意的小屋,整張房間隻有一張床,一個床頭櫃和一盞小台燈。屋中隻有這一處光源,照亮我的臉,陰影落在菲尼身上。
    他借著光看了看我的眼睛,在確保如薄膜般的一層藍霧完全淡去後,這才悄然鬆了口氣。
    “多謝,你救了我。”我看著他說。
    菲尼搖頭輕笑,“還你人情而已,你也救了我。”
    頓了頓,又補充,“不過,你經常這麽冒險嗎?我看了,那刀傷並不難躲...你是故意的。”
    我沒回答,隻摸了摸空蕩蕩的手臂,皺眉看向他。
    見我依舊一副視生死如無物態度,菲尼眼神有些陌生,他坐到我身旁,駭浪翻滾的眼看著我,手指抬起我的下巴。
    “就算真的死了,你也沒關係嗎?”
    “我隻是為了完成任務,在組織,當然要任務優先...我以為貝爾摩德也是這麽培育你的。”我回望著那雙眼。
    眼眸所有者注視我片刻,我看不懂他的情緒。
    但他緩緩輕笑一聲,鬆開我的下巴,轉回輕鬆語調。
    “哎呀,不知道原來你的覺悟這麽高。如果在琴酒身邊做事的人都這麽想...那事情就好辦了。”他彎了彎眼睛,冽出危險光景,將夜空都撕碎開。
    “既然如此,我殺掉你的金毛小朋友,也無所謂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