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拜占庭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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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動勢力的許多攻訐,總是有異曲同工之處。
    “共產共妻”可不是什麽19世紀的發明,每當身為從屬的婦女伸伸腰,站起來大聲說話,總是會有鋪天蓋地的汙水潑來。
    無非是想要擺脫身為財物的屬性,想當個人,卻又被潑上種種汙水。
    什麽三從四德、教會法規、沙裏亞……統統湧上來。
    否決婚姻聖事,並非否決婚姻,這二者不可一概而論。
    隻不過在教會的語境裏,他們往往將這兩者強相關起來。
    當然,婦女也非是一塊鐵板,既有身為勞動者的婦女,也有作為統治階級附屬的婦女,兩者不可混同。
    佐伊是被亞曆山德羅斯背走的,畢竟她腿仍舊沒好利索。
    在他們離開村落不久後,回過頭張望,便能見到一小支隊伍走進了村落。
    遠遠眺望過去,能看到領頭的人騎著馬,其身旁大致還有四五個隨從。
    “那是約安尼斯?”
    “約安尼斯?不,那不過是他麾下的一個奴隸打手罷了。”趴著亞曆山德羅斯背上佐伊,如此答道。
    “他本人是特拉比鬆城裏的大貴族,怎麽會因為我的事來這邊跑一趟。”
    東帝國的貴族與西歐的領主,並非一回事。
    在這點上亞曆山德羅斯,並不是很清晰明確。
    但隨著佐伊的解釋,他才漸漸有了概念。
    舊耶路撒冷時期其實便是比較典型的法蘭克人分封體製,當然也沒那麽傳統就是了。
    畢竟耶路撒冷王國領主絕嗣的概率太高,由此王室中央掌握大量土地,加上王室自己絕嗣太高,貴族議會又掌握強大的權利,能影響王位……
    最後其實變成了非典型的“貴族共和國”。
    法蘭克人分封體製,是經典的“權責匹配體係”。
    君主授予土地給領主,從而換取領主的納稅與服役。
    領主將土地授予給騎士,從而換取騎士的納稅與服役。
    騎士將土地租佃給自由農,要求自由農跟著他參戰。
    但拜占庭不是這麽整的,拜占庭的很多情況,都更貼合天朝人的經驗。
    拜占庭封建製度的形成,實質上是中央與地方土地兼並的長期鬥爭所造成的結果。
    土地兼並、央地矛盾……
    農兵群體的不斷破產,本身就是與農兵體製成型相伴而成的。
    隻不過往常的時候,許多皇帝會想辦法遏製一下,可當帝國到生死存亡危機的時候,就顧不上許多了。
    在曼奇科特戰役之後,短時間內,帝國近乎失去了對安納托利亞地區全部土地的控製。
    帝國的拯救者阿萊克修斯是帶著大批量的軍功貴族群體,將帝國從一個衰亡邊緣拯救了回來。
    由此,當他們進入君士坦丁堡的時候,輕易便取代了原先的官僚家族,一躍成為這個國家的統治階級。
    而作為對這些“勳貴”們的賞賜,大片的土地權益,被讓渡出去。
    這並非是什麽封建義務的構架,而是作為一種賞賜存在。
    換言之,勳貴們認為那些土地是自己應得的,根本不存在同中央的權責契約。
    隻存在皇帝作為羅馬人保護者對羅馬土地的保護義務,不存在地方家族領地對皇帝的盡忠義務。
    一群不被限製的大貴族,通過各種方式從帝國手中奪取地產,卻又不需要向帝國擔負責任,他們甚至以此為榮。
    科穆寧家族是其中最大的那個,帝國的稅收則依賴於科穆寧家族運轉。
    在這個時期,拜占庭成了一個貴族聯盟的所有物。
    正所謂有樣學樣,一如那些真正的大貴族是居住在君士坦丁堡,通過管家派遣私人仆役管轄地方上的莊園。
    在特拉比鬆這裏,由於比較遠離君士坦丁堡,也誕生了自己的一套機製。
    約安尼斯這樣的貴族,住在城中的豪宅,向城外不斷兼並土地,派遣私軍和管家收取莊園提供的賦稅。
    “其實真正的基督徒,不是說隻剩下我還有馬努伊爾,村裏其實還有幾戶,附近其他村也有,村民們原先是不太在乎的……畢竟,大家長久生活在一起。”
    “但暴露身份的,隻有你。”
    “其實也沒有,隻不過是歪打正著。”
    “父親死了之後,家裏生活困頓,今年的時候母親向修道院借了一筆錢,買來種子請人幫忙春耕,希望秋收的時候能還上。”
    “然後呢?”
    “巴西爾,也就是馬努伊爾的兒子過來幫忙了,他幹活很認真,也挺愛笑的。”
    “接著?”
    “接著,一夥‘突厥人’殺到我家地上,燒了春苗,巴西爾要去阻止,於是便被一刀劈在了脖子上,他血濺了老高。”
    “那夥‘突厥人’有搶走什麽東西嗎?”
    “沒有。”
    亞曆山德羅斯背著佐伊,走在雪地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過去那些事。
    春耕被耽擱的佐伊母女,自然無力償還修道院的欠款,她家的田地,也理所當然被修道院拿去了。
    縱然田地的總價,其實十幾倍於借款,但依舊被對方拿著借款的協議,強令勒索。
    佐伊當時對著修道院院長辱罵了許多,對方也是當即一頂異端的帽子扣下來。
    當修道院院長勒令佐伊下跪向十字架祈禱,證明自己清白的時候,佐伊拒絕了,她不願意在那個場景下,隱瞞自己的信仰,違背馬努伊爾的教誨。
    之後,她的異端女巫身份便被落實,人要送去修道院看管,地也歸屬給了修道院。
    而在修道院裏,佐伊身上多了許多青汙,人性之惡,赤裸裸展現出來。
    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能一邊指責農民不尊神聖,性生活混亂,一邊又親自實踐。
    可以說修道院並非什麽良善之地,她在那裏的生活,其實便與地獄無異。
    確實,那些教會,皆是撒旦的造物。
    那些華麗的聖像,精美的教堂裝潢,清一色全都是魔鬼蠱惑人心之物。
    帝國的國教早已墮落成統治者的幫凶。
    修士們,皆乃魔鬼的學徒。
    正所謂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無論如何,她佐伊,哪怕是死,都不要再去修道院了。
    雪飄著,越來越大,將這個汙濁塵世染白。
    背著女巫的帕拉丁,隱入山中。
    帕拉丁向女巫許諾過,當他們再來這裏的時候,將會是一支軍隊,不再是他們隻身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