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 漢使之風
字數:5411 加入書籤
真定府經過趙孝騫雷霆治理後,情況已經好了很多。
再加上趙孝騫搭上自己的麵子,向趙煦請旨免賦三年,這條政令實實在在給真定府的百姓和商人們謀了福利。
可以說,隻要接下來真定府上下官員自己不作死,真定府的百姓和商人的日子一定是蒸蒸日上的。
更何況,趙孝騫還率部兩敗遼軍,將遼軍趕到了距離真定府四百裏外的飛狐兵馬司以北,嚴格意義上說,真定府已不再是大宋的邊城,搖身一變成了內城,從此再也沒有邊患之憂。
這麽多的條件,在趙孝騫上任僅不到半年就被他生生創造出來了,至於接下來真定府具體如何治理,官員如何出台惠民勵商政策等等,這些具體的事務趙孝騫就沒興趣參與了。
說得好聽這叫“把握大方向”。
說得難聽這叫“懶政怠政”。
郡王殿下忙著在前線跟遼人幹仗呢,真定府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他管得過來嗎?
“回去告訴李清臣,別有事沒事派人往我這裏跑,不夠油錢……”趙孝騫看著文吏,道:“真定府的大小事我都交給李清臣了,讓他看著辦。”
“以後除非是天大的事,比如真定城被人一把火燒沒了,比如府庫突然天降橫財了,又比如李清臣三年沒回家,他婆娘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之類的大喜事,否則不必向我稟報,本郡王很忙,嗯,太忙了。”
文吏幹巴巴地陪笑,暗暗決定這話一定不能原原本本轉告李判官,尤其是他婆娘生大胖兒子之類的話,李清臣不能拿郡王殿下怎樣,但一定有辦法弄死他。
“是是,郡王殿下,下官一定將您的話原原本本帶到。”
頓了頓,文吏遲疑著道:“還有一件事……”
趙孝騫不耐煩了:“你這磨磨唧唧的,非要在我這兒蹭一頓飯再走嗎?還有啥事?”
“李判官還說,朝廷不日將再遣一批官員至真定府,嗯,或者說不是來真定府,而是真定府以北,郡王殿下率我王師打下來的新占領地……”
趙孝騫一怔:“他們來幹啥?”
“據說是勘定地方,丈量劃分土地,朝廷考慮在真定府以北百裏外再建一縣,再從各地集中失地的流民,重新給他們分配土地耕種,並打下縣衙以下鄉鎮集市等構架,以便朝廷對占領地的長久治轄。”
趙孝騫點點頭:“不錯,這是應當之事,回去讓李清臣上一道奏疏,催朝廷快點辦,汴京政事堂的效率,我特麽也是醉了!”
見趙孝騫罵罵咧咧吐槽朝廷,文吏沒膽子跟著附和,隻好繼續幹巴巴地陪笑。
“拒馬河一戰,報捷的奏疏應該快到汴京了,官家又聞捷報,定然歡喜得很,至於那些官員下來,要辦的事可就比他們預想的多了,四百多裏的土地都要丈量,嘖!還不得累成狗。”趙孝騫幸災樂禍地笑。
生在古代,最不方便的就是通訊了。
拒馬河大捷已過去多日,汴京朝廷恐怕還隻知道趙孝騫打的第一場勝仗,就是全殲五萬遼軍那一仗。
結果勘定地方的官員剛上路,大宋又莫名多了兩三百裏的土地,趙煦知道後,這不得倒立拉稀慶祝一下。
當初從汴京赴任真定府,恐怕連趙煦都沒想到,趙孝騫的節奏居然如此之快,半年不到就給朝廷打下了四百多裏的土地,並且還連續兩次打敗遼軍,令遼軍深深被威懾,至今不敢南渡拒馬河。
不出意外的話,最近幾個月內,遼軍應該沒膽子挑釁宋軍了,連續兩仗被打得灰頭土臉,現在遼國上京的君臣權貴們,此時一心想的是戰略防禦的問題,絕無進攻複仇的心思了。
想著想著,趙孝騫心頭突然一動。
遼軍既然不敢來了,我還待在這鳥不生蛋的飛狐兵馬司幹啥?
真定城裏的三個美嬌娘不香嗎?
有了她們溫香軟玉在懷,自己何必每天麻煩左妻右妾?
垂頭默默看著自己的雙手,想到自己已貴為郡王,結果每晚還是要靠手解決問題,簡直是郡王界裏的恥辱,屌絲裏的戰鬥機……
越想越覺得憋屈,堂堂郡王怎能過這樣的日子?
決定了,明天就走,把大營扔給種建中,他們和李清臣一樣都是牛馬,牛馬就是用來拉磨的。就算主人不在,牛馬也能撒開蹄子歡快地周遊世界。
以如今龍衛營的實力,遼軍但凡有任何風吹草動,種建中都能完美應對,不差他趙孝騫添亂。
主意打定,趙孝騫當即眉開眼笑,小趙兄弟更是蠢蠢欲動,仿佛在為他的決定而歡呼雀躍。
文吏見趙孝騫臉上忽然掛滿了縹緲的微笑,那笑容讓人瘮得慌,急忙識趣地行禮告辭。
第二天,趙孝騫簡單收拾了行李,讓陳守等禁軍親衛集結,數百號人就打算離開飛狐兵馬司,回到真定城的花花世界。
結果拎著行李剛出門,就被大驚失色聞訊趕來的種建中攔下了。
“為啥不能走?”趙孝騫臉色難看地盯著種建中:“如今已無戰事,我難道就不能享受享受嗎?”
種建中擦著冷汗苦笑不已:“郡王殿下,無戰事不代表無事呀,數萬大軍可都駐紮於此,後勤撥付,操練紀要,彈藥生產,重建堡寨等等,諸多事宜都需要請示殿下的帥令,您真的不能走啊。”
“簡單!”趙孝騫隨手一翻,摸出了隨身攜帶的帥印遞給種建中:“帥印在此,你幫我蓋,出了事算我的,沒出事功勞也算我的。”
種建中縮回手,打死不敢接綬印,這可是朝廷任命,種建中沒那資格,連碰都不敢碰它。
“郡王殿下,軍國大事開不得玩笑,大軍若無殿下坐鎮,麾下那群如狼似虎的崽子們無人能治,殿下若離去,崽子們不得翻了天去。”
趙孝騫怒道:“以為我跟你們一樣嗎?我就看不得每天眼前一群糙漢子晃悠,我就喜歡抱著美嬌娘躺被窩裏,趕緊讓開,我急著趕路……”
種建中正待再勸,卻見趙信匆匆來到官署門外,見二人爭執不下的畫麵,臉色都很難看,趙信不由一愣。
“……那我走?”趙信遲疑地道。
“有事?”趙孝騫瞥著他。
趙信從懷裏掏出一封烙了火漆的密信,雙手捧上。
“皇城司甄慶,從上京緊急送來的密信。”
趙孝騫怒哼一聲,順手拆開了密信。
潦草地瀏覽了一番,趙孝騫臉色數變,終究還是收起了信,朝種建中擺擺手:“不走了,走不了了!”
種建中驚疑之後不由大喜,卻聽趙孝騫罵罵咧咧地道:“特麽的一個使臣而已,非要幹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我這個腦殘粉特麽也是服了,真是慣著你了!”
一邊罵一邊憤憤轉身回了官署。
種建中笑著戳了戳趙信,悄聲道:“上京的密信裏說了啥事?為何郡王殿下隻看了一眼密信就不得不留下了?”
趙信皮笑肉不笑地道:“種將軍,知道啥叫‘密信’不?看清楚上麵烙的火漆了麽?我若知道裏麵的內容,你猜猜我現在該在哪裏?”
種建中攔下了趙孝騫回真定城享受,此刻成就感爆棚,心情極好,笑道:“你該在奈何橋排隊等著喝孟婆湯?”
“對嘍,軍法處斬,等著來世投胎。”
…………
回到官署的書房裏,趙孝騫重新從懷裏掏出甄慶送來的密信。
密信實際上有兩封,一封是甄慶寫的,還有一封是蘇軾寫的。
此刻趙孝騫的心情當然不算好。
正打算回真定城在仨婆娘身上宣泄相思之苦,結果臨出門來事兒了,當頭一盆冷水把他的欲望澆了個透心涼。
這種感受,單身狗大約是不明白,但有老婆的男人都知道。
就像正要興致高昂地跟老婆行房之時,老婆突然嬌滴滴地告訴他,大姨媽來了……
甄慶的密信裏說無法將蘇軾接應回來,因為蘇軾根本就不打算回來,還想一直留在上京。
趙孝騫嚴重懷疑這老家夥真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寫成的話,書名大約是《年已花甲:我在敵國當使臣,搞大了敵國公主的肚子》諸如此類的。
……僅僅靠自己臆想出來的書名,趙孝騫都莫名感到一陣刺激。
蘇軾不肯走,甄慶當然拿蘇學士無可奈何,總不能把他綁走吧。
趙孝騫忍住氣,拆開蘇軾的親筆信。
匆匆掃一眼,趙孝騫突然坐直了身子,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凜然。
良久。
“這老家夥……”趙孝騫恨恨地咬牙,臉上卻不見怒容,反而一片敬意。
蘇軾的信裏,開篇便是對趙孝騫的一通誇讚,對他的人品潦草一筆帶過,但對趙孝騫率部全殲五萬遼軍的大勝,卻是大書特書。
蘇軾大讚趙孝騫揚大宋國威,提振天下浩然正氣,大宋積弱恥辱的過往,趙孝騫及麾下將士以鮮血和敵人的首級抹平,屈辱的曆史已洗刷雲雲。
接著蘇軾又說了不能歸來的原因。
原因很簡單,自大宋立國以來,國無舍生忘死之士,故而一再羸弱妥協,如今宋軍振奮,大敗遼軍,正是大宋文武官員士子奮起之時。
蘇軾世代皆受國恩,焉能不報。
遂願留在上京,重振漢使之風,以安國少季,傅介子等為效,報大宋官家之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