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留戀的時光

字數:7917   加入書籤

A+A-


    門外,有人在往裏張望:“亭之的禮物送了,現在該輪到我們了吧?”
    舟舟歪了歪頭,投向說話之人,卻見不知何時門外已經聚滿了不少人,為首之人,赫然正是她剛到此處時調侃她的女子。
    這些人臉上不約而同地洋溢著看待晚輩一般的慈愛的笑容,手上還捧著琳琅滿目的禮物魚貫而入,很快就將原本還算款床開闊的院子擠得滿滿當當,幾乎快沒有落腳的地兒了。
    這場麵真是怎麽看怎麽詭異。
    “今天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嗎?”舟舟詢問自家阿娘。
    蘭溪一臉無奈,根本不想回答連這麽重要的日子都忘了的傻孩子,反倒是桑淮在旁邊一副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的表情:“大嫂,不得了了,這孩子莫不是傻了吧?自家小叔叔認不得便罷了,怎麽連自己十六歲生辰都忘了?”
    舟舟微怔,喃喃,“我的,生辰?”
    生辰?
    她的生辰?
    是了,自從到了萬年之後的世界,為了保持和葉流雲的出生日子的一致性,她一直自稱自己的生辰是在初秋,過著過著,她自己都快忘記自己真正的生辰了。
    而且,當年她離家出走,確實也正好錯過了十六歲生辰這個重要的日子,這麽多年過去了,難道她的潛意識裏,還是很在意這個生辰嗎?
    不等她多想,已經有人一把把自己準備的禮物塞到了舟舟懷裏。
    “這是我家織了好久的布,顏色花樣正適合你這年紀,而且花色多,任你挑選!”
    有人將她推開:“去去去,這還要小舟舟自己動手縫製呢,我這就不一樣了,已經縫製好了,現在就能換上。”
    “這是好運符,希望給小舟舟帶來無窮的好運。”
    ……
    舟舟一臉懵逼地將這些禮物艱難地抱在手上,心裏忍不住吐槽起自己來:難道自己心裏對錢財的渴望已經到了如斯可怖的地步?
    想到某種可能,她渾身一震——所以這妖別不會到時候給她來個一夜暴富再一夜成空的劇本吧?
    想到曾經某些沉痛的時刻,舟舟心中如萬箭穿心般痛苦。
    痛!實在是太痛了!
    一想到這,她真是越想越覺得這妖當真是惡毒至極!
    就仗著自己能探察人心,居然想讓自己一夜這種事情再次重演,以此來擊潰她的心理防線!
    她突然此時有些慶幸,還好她留了個心眼,把之前那所謂南姨送的禮物塞進了一個新的儲物袋中。
    本是為了防止它對自己辛苦攢的那些真寶貝產生什麽不利的影響,如今眼見這禮物一下子多了這麽多,她隻當自己是那經手公賬的財務人員,新的儲物袋裏便當是重新開了個賬戶,錢再多,寶貝再好,那也從來沒有進過自己的口袋!
    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的舟舟趕緊將懷裏快要掉落滿地的禮物一股腦兒地塞進了儲物袋中,然後強行將自己的神識拔出來,堅決不留一絲貪戀。
    再抬頭,卻見一長著娃娃臉的男子正靜靜站在她麵前,雙臉微微泛紅,眼神閃爍,懷裏抱著的卻是與他整個人氣質完全不相符的大刀。
    <……這場景,莫名熟悉。
    “這位小哥哥剛剛不是送過禮物了嗎?”舟舟抬手,將手中剛剛收到的那枚不能塞到儲物袋中的儲物戒指亮出來。
    她記憶力是不錯,但這也不能想當然地就覺得這世間所有人都能同她一般記憶力超群,對吧?
    萬一有人就和那魚一樣,隻有七秒的記憶呢?
    她可沒有忘記這可是靈族,也許眼前人本身是一條漂亮但是健忘的小金魚呢?
    “小金魚”羞澀點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刀塞到她的手裏。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把刀的舟舟差點跪了:“!!!”
    好沉!
    真的好沉!
    剛剛那麽多禮物加起來都沒有這把刀來得沉!
    想當年,舟舟為了能夠輕鬆自如拉弓射箭,每日堅持舉鐵鍛煉,身體素質那叫一個杠杠滴,不帶靈力都能一拳能打死三隻壯碩老牛的那種。
    但是——剛剛那男人抱著這刀的模樣分明就更輕鬆嘛!
    真女人絕不能輸!
    莫名的勝負欲一旦起來了,就絕對不可能輕易被澆滅。
    舟舟剛重新抱著刀站定身體,便聽“小金魚”解釋:“我知你是劍修,我這刀你未必用得上,但這刀放在我這裏多年也是埋沒,所以……不知小舟舟你可否幫個忙,替這把刀找到合適的主人呢?”
    聽到這話,舟舟暗暗鬆了口氣,還好還好,要是小藍知道自己要把外麵的“野花”帶回去,隻怕有得鬧呢。
    直到此時,她才將這刀仔細打量一番,刀身修長,刀身之上刻著若隱若現的紋路,在陽光的映襯下,這些紋路仿佛就要活過來一般,隨時就要突破刀身的桎梏,飛奔而出。
    這刀,絕非凡品。
    為這樣一柄刀找到主人,特別是目光觸及到眼前之人期待認真的眼神,舟舟更像是被燙著一般,心中已然生了退意。
    似是看出舟舟的憂慮,這娃娃臉男子連忙解釋:“我這刀會自動認主,根本無需你勞心費神,也不用擔心所托非人。我聽說舟舟你現在拜入昭明天宗門下,平日定會接觸到諸多優秀的青年修士,你就帶著他出去多走走就行。”
    舟舟沉默。
    這話說得,怎麽有點怪怪的?
    靈光一閃而過,她想起來了!
    媒婆!
    她就是那個給優秀青年小夥姑娘牽線搭橋的媒婆!
    而且還是那種隻需要提供認識渠道,促進半自由戀愛的媒婆。
    這刀的前主人都如此說了,那也行吧,而且…….舟舟稍稍低垂雙眸,隻是稍加思考,隨後便笑著點頭答應。
    這男子高興極了,原本白皙的臉漲得通紅,連聲說了好幾聲“謝謝”,可笑到最後,當他的目光再次觸及到舟舟手中的刀時,原本洋溢著喜悅的神情竟變得有些悵然若失。
    他緩緩地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這柄刀,動作極盡溫柔,眼神中滿是不舍與關切。
    他輕聲說道:“以後,千萬要睜大眼睛,別跟錯人了。在新主人麵前也得好好表現,別像現在這樣懶惰,免得別人把你給丟了,聽到了嗎?”
    在舟舟略帶著些驚訝的目光中,這刀仿佛真的聽懂了男子的話一般,發出一陣陣似是人類鳴咽的錚鳴聲,清脆中還聽出了一絲悲涼。
    這刀的品相不凡便也罷了,竟如此有靈性!
    “既舍不得,為什麽不把它留下來?”舟舟忍不住開口問道。
    那娃娃臉男子苦澀地笑了一聲,笑容中滿是無奈:“我雖是煉出這把刀的人,卻不是刀修,與其讓它在我這裏荒廢一生,不如給它找一個更合適的主人。”
    “好了,不說這些!”那娃娃臉男子臉上原本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悵然瞬間消失不見,一副瀟灑做派。
    一扭頭,一揮手,“小舟舟,這個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而且反正你也收了我的禮物,反悔不得了。”
    說完就和風一樣,消失在眾人眼前。
    雖然後麵那兩句是小聲嘀咕的,但舟舟本身修為就在那裏,就算不想聽見那也是實在避免不了。她回頭瞄了眼蘭溪還有南姨、桑淮的表情,果然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舟舟低頭拍了拍手上的刀,暗道:這便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吧。
    在熱鬧非凡的氛圍中,眾人陸陸續續地將精心準備的禮物送到舟舟麵前,除了額外收到的那幾隻儲物戒指、儲物項鏈什麽的還沒來得及打開瞧一瞧,舟舟自己準備的那隻儲物袋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快要撐破了。
    裏麵的東西,小到各類讓人垂涎欲滴的精美糕點、精心繪製的符篆、書本,大到古樸典雅的家具、飛行舟,物品類別幾乎涵蓋了舟舟生活中所有可能會用到的東西,應有盡有,甚至還有很多是舟舟從來都沒有見過、不大認識的東西,用心程度不言而喻。
    看著這滿滿當當的儲物袋,說不感動,是假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小舟。”最後是蘭溪緩步走到舟舟麵前,將之前手心握著的東西展示在舟舟麵前。
    是一隻造型精致的平安銀鎖,鏤空的花紋將最中間的古法“福”字環抱在中間,銀鎖下麵還掛著三隻精巧的裝飾用的小鈴鐺,而最上麵則是用鮮豔的紅繩精心編織。
    原來是平安鎖。
    可若是平安鎖,為何一開始要遮掩著不拿出來呢?難道阿娘害怕自己嫌棄這平安鎖幼稚,不肯戴?
    那不能夠啊~
    為了表示自己的乖巧懂事,舟舟伸長了脖子,隻等蘭溪將這平安鎖親自戴在自己身上。
    蘭溪:“……”她女兒最近是不是交新朋友了?變乖了也便罷了,怎地這般神似……?
    蘭溪晃了晃頭,趕緊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腦袋,按著舟舟的意思將這平安鎖戴在她的身上。
    活潑開朗的少女,戴著銀鎖,仿佛整個春日所有溫暖而明亮的陽光都心有靈犀般地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為她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亮眼得讓人移不開雙眼,當真是美好極了……
    ……
    春日正是適合吃酒擺宴的日子,小小的院子裏,擺滿了各類美味的瓜果美食,當然,最少不了的,便是這美酒。
    說起這酒,還大有來頭,據舟舟阿爹說,這是自她出生起,便埋起來的江風月,浮源有名的酒,味甘,但後勁足。
    這不,才喝了幾口的舟舟連同桌子上各種罕見的靈果挨個打個招呼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就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喧囂不再,熱鬧的宴席也早已散去。
    “扣扣——”
    “小舟,我能進來嗎?”門外,是蘭溪在敲門。
    舟舟敲了敲還有些混沌腦袋,待稍清醒了幾分,想起自己身處何方,才開口用沙啞的嗓音道:“請進。”
    蘭溪推門而入,手上還端著一碗散著熱氣的解酒茶。
    見舟舟表情耷拉著,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便知酒勁還未褪去。她走到舟舟床邊,順勢坐下,“早勸你少喝些,偏不聽,現在頭疼了?“
    舟舟有些心虛,那酒剛下肚的那幾杯確實感覺渾身都輕飄飄的,前所未有的清爽,所以即便她阿娘在旁邊勸阻再三,讓她喝慢些,少喝些,她也沒聽,以至於現在頭昏沉沉的。
    但是心再虛,嘴必須硬:“哎呀,好喝嘛,再說阿爹阿娘你們以前都不給我練酒量的,不然我肯定能千杯不醉!”
    蘭溪聽到這番豪言壯語的狡辯簡直要被氣笑了,她伸出手指點了點舟舟的腦袋,“你這小丫頭甩鍋還甩得挺熟練的,我怎麽不記得讓你多拿幾口大鍋多練練,到這時候就是自學成才了?”
    舟舟若有所思,隨後羞澀地搖搖頭,“原來在阿娘你眼裏我這麽聰明的嗎?其實也沒有啦,其實這也都是和我阿爹學的。”
    天地可鑒,她說的可都是良心話。
    小時候有些人就仗著她年紀小,正大光明地拿她做借口給自己打掩護,雖然她當時身體年齡比較小,但是心理年齡已經成熟啦!更何況,就算她那時候隻是個真正的小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好不啦!
    至於為什麽不反抗?
    她倒是也想,但奈何身邊隻有她阿爹一個水平還不錯的劍修,有求於人,可不就得低頭嘛!
    再說了,每每她阿娘對她練劍頗有微詞的時候,都是她阿爹護著她,受點窩囊氣便受了吧~~(;′??Д??`)
    耳濡目染之下,現在那也怪不得誰了不是?
    她真誠發言,可是院子裏晨起正在練劍的某人卻覺得天都塌了,這小免崽子居然這時候把他給賣了?
    門外,被出賣的某爹氣呼呼地揮劍,卻又不得不收住力道、生怕傷到院子裏的一草一木。
    房間裏,終於出了長久以來窩囊氣的某女兒笑得像個小孤狸。
    這父女倆……
    不得不說果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蘭溪忍不住扶額歎息。
    這父女倆的糊塗賬,蘭溪可不想摻和進去,看著喝解酒湯都喝得樂嗬嗬,像是喝了什麽人間美味的的舟身,她略帶了些無奈的語氣吩咐道:“好了,起來洗漱吧,帶你出去轉轉。”
    埋頭喝湯的舟身連聲“嗯”了好幾下,卻沒想到,等她喝完湯,蘭溪還是沒走,甚至還是站在梳妝台邊,大有一副“我來幫你”的架勢。
    “阿娘是準備幫我梳頭發嗎?”她問。
    蘭溪點頭:“說起來,我好久沒給你梳頭發了。”
    哦,果然如此。
    舟舟麵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可是與此同時,心中卻又忍不住有些緊張。
    倒不是說什麽近鄉情更怯,隻不過她到現在還記得她阿娘給自己梳頭發的那種感覺——頭皮有點緊,還有點疼。
    舟舟的抗拒都明晃呢地寫在臉上了,可蘭溪一副沒看懂的樣子,“怎麽了,還不過來,多大了,怎麽還像小孩子一樣賴床?”
    說到這,她認真喃喃道:“我小時候一賴床,我阿娘就會給我念一段書,聽著聽著,我便清醒了,精神倍兒好,要不…”
    “阿娘,我一點也不想睡了。”舟舟真誠臉。
    “當真?”
    “真的,比我阿爹說再也不喝酒了還真!”其實她阿爹經常偷喝一兩口小酒來著。
    辛檀:“……”忍不了,一點也忍不了了,要不他還是衝進去把這小兔崽子揍一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