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黃鶴鬆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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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1
    “那----那你們繼續,我回去了!”
    “鍾老師,我想你誤會了,我家裏讓史老師帶東西來,我來取的,剛到!”
    “是嗎?我沒有誤會!”她伸出手,試試桌子上茶杯,有些溫吞吞的。
    “鍾老師,你要喝水嗎?可能涼了,我給倒些!”史鳳揚忙伸過手去端杯子,準備把剩下的一點倒掉,兩個人都去爭奪一隻杯子。
    “不必了,我沒有真的那麽渴,秦軍哪兒去了?”鍾玉秀望著紛繁淩亂的雪,堅定走出去,留下一股成人才有的香。
    剩下的兩個人不由自主吸吸鼻子。
    雪,不知羞恥,下到深夜,被尿憋醒的黃興忠,下了床就感覺到不對頭,夜靜得有些嚇人,昨晚上因為心情較差,吃了飯,早早上了床,那些馬幫的人,卸完貨,按照慣例,在這裏胡吃海喝一頓,那些人五南雜北,什麽人都有,粗俗得很,不時爆發出浪笑,一直到很晚,才沉沉睡去,外麵怎能麽亮著燈?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一股血腥味,出事了,一定出事了,“爸!爸!……”他大聲呼喚,可是沒有人應聲,他直撲父親房內,門是虛掩,他猛地推開,裏麵黑魆魆一片,但凝重的血腥味,令他作嘔,“啊!啊啊----!”他一邊摸索著,一邊呼叫,“爸,爸,你在哪裏?為什麽不說話?姨,姨,你在嗎?”好容易摸索到床邊,在桌子上,哆嗦摸到火柴,火柴被他慌亂的手,蹭地上,他趕緊蹲下身子,在地上兩手亂抓,終於抓住火柴,劃了好幾根才點燃燈,天爺啊,父親被人用刀抹了脖子,血流盡,早已死去,他的姨不知去向,再一到店鋪那兒,那裏蠟燭還在燃燒,店裏的東西被人搬弄一空,他返回父親的臥室,看看,地上有個大大的用血寫的“單”字,直接撲過去,半天一聲“爸----”暈頭轉向,倒地上……
    等他醒過來,發現自己睡在床上,那裏已經圍滿了人,警察和看熱鬧的進進出出,他正要坐起來,被小警察按住,“別動,你的身子還很虛!”的確,頭暈,頭腦如炸開一樣,“發生了什麽?你能和我說說嗎?”“不知,真的不知道!我是後半夜被尿憋醒了,準備著去撒尿,走過道中,我聞見了血腥味,我知道一定出事了,我就去我爸房裏,喊叫,喊了半天愣是沒人理……”“當時屋子裏也點著燈嗎?”“沒有,燈是我點的!我看見……嗚嗚……”這時,十七歲的黃興忠,才哭出聲來。
    “他說了什麽?”這時,有四五個警察湧進他的房間。
    “沒有,廖隊長,你來問吧!”那個小警察往外走。
    “好了好了,節哀順變吧,你姓什麽?叫什麽?與死者什麽關係?”廖隊長往下一坐,拍拍他的肩,有人掏出本子記錄。
    “我姓黃,我叫黃興忠,在縣一中上學,死者是我父親,叫黃鶴鬆!”
    “就你們爺倆?”
    “還有我姨!”
    “你姨?叫什麽?她在哪兒?”
    “林梅,不知道,她是我父親的二夫人!”
    “你是此地人嗎?”
    “不是!我家在黃花甸子!我媽在那兒!”
    “你父親屍體前那個‘單’字是怎麽回事?”
    黃興忠搖搖頭。
    “那是你父親寫的嗎?”
    “我不能確定!”
    “昨晚你們這兒有客人?客人都有誰?”
    “興盛馬幫的人,給我們家送貨的!”
    “那店鋪裏的貨呢?”
    他搖搖頭!
    “看來我們能了解就這些,小劉,開我的車,帶他去黃花甸子,讓他家裏來人處理後事!你知不知道這房子是你們家的,還是租的?”
    他愣愣地搖搖頭。
    “走吧!”小劉扶他一下,他差點暈倒。
    不用半日功夫,這消息便在黃花甸子大街小巷炸鍋了,大家三五成群,全在議論這事。史健久洗完臉,在院子裏踩著積雪,來回跺著步:“錢是命呀,命就是他媽狗屎!”然後,吐口唾沫在雪裏。“看見沒有?昧良心錢賺多了,這不,遭了報應,我就說嘛,黃鶴鬆這幾年發得裂裂巴巴,錢有命掙,無命花!老天爺終於睜眼嘍!”憑心而論,在生意上,史健久比不了黃鶴鬆,那家夥吃著鍋裏的還得看著碗裏的,黃花甸子屁股大地方,開了幾個店,氣勢一直壓他一頭。
    “要不要去燒個紙?”陳秀蓮走出來。
    “必須去,大家必然是鄉裏鄉親的,昨天這雪下得是有些斜乎,這會兒不下了,也沒見天大亮,遇到這種事,真是倒黴!他得罪了什麽人吧?”
    “不可能,一定是見財起義!”
    “那林梅怎麽就無端端不見了?是不是她勾結外人……?”
    “你那張嘴,能不能別胡扯?那人我又不是沒見過?模樣也好,人品也罷,差不到哪兒去,她不見了,有可能還活著,隻要她活著,這事早晚都能知道!”
    “聽說店鋪裏被洗劫一空!人心隔著肚皮,誰也猜不透這裏頭的事,人哪,不能那麽張狂,有命掙,你還得有命花,黃家完嘍!”那笑容從皮肉間溢出來,比水流歡快,他知道:未來他才是黃花甸子主宰,他竟然在心中盤算要收黃家鋪子,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莊氏,另一個不諳世故的毛頭小子,隻知道花錢不會掙錢的主,能有什麽未來?
    “那你說:咱春鈴還能嫁給黃興忠嗎?”
    “先不要有態度,省得人家說咱落井下石,走一步看一步吧!要黃也得讓黃家大院人先說出來!”
    平時裏深居淺出的莊惠英,聽到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看見兒子蓬頭垢麵,手上身上還沾著血汙,見兒子直直撲倒自己麵前的雪裏:“媽,我爸沒了-----”肥胖的身子搖晃兩下,任憑兒子爬在她腳下哭,她沒有動。
    這時警察小劉走下來,“你是黃太太吧?”
    “我是!”
    “黃先生在西涼城遭遇不測,我受警局廖隊長委托,對於黃先生的不幸,深表同情,現請你立刻動身,前往縣城處理黃先生後事,我們警局,將盡快破案,希望你們節哀順變,也希望您能提供更多有關黃先生的事情,力爭盡快破案!”
    “謝謝你,劉警官!”她拉起黃興忠:“起來!黃安,黃安!”
    “哎,太太!”黃安正在給馬飲水,應著聲就出來了,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呢?這黃家的天不就塌了嗎?他將來何去何從?後脊背發涼。
    “你去鋪子裏,把大掌櫃的楊堅強師傅叫來,我們商量一下!”
    “哎!”他卻走過去,拉著黃興忠,“少爺,起來吧?”淚水已經噙滿眼眶。把圍裙解下來,一臉陰沉。
    大約中午一點多鍾,黃安趕著馬車,拉著黃鶴鬆的遺體,到了西門口,這時,太陽已經從灰灰的雲塊中,擠出半個臉來,淒楚黃暈的光,散散投地上,在西門口那兒,聚集著黃花甸子男女老少,誰也不說話,另一輛馬車上,跳下來黃興忠、莊惠英、楊堅強也從車轅上跳下來,早已準備在那裏的一班嗩呐,就昏天黑地吹起來,嗩呐細細的哭音,一步三歎,撩人心魂斷人腸,嗩呐前迎,黃安步子走得很碎,一身素縞,長長拖地,黃興忠趕忙小跑幾步,立在車前,“老爺,慢著點,咱到了黃花甸子了,回家了!”這是黃安的聲音。嗩呐後隊便前隊,一路吹吹打打,這就從西門進來了。
    黃姓近支親族,紛紛往黃家而湧,黃鶴鬆這一支,四代單傳,當黃安把馬車停在門口,門前人山人海,楊堅強進退不是,雖說黃鶴鬆沒有親近的,但黃姓在黃花甸子,屬於名門旺族,這一門裏,能幫助的人太多了,根本倫不上外姓人插手,黃安也一樣,當十二個人抬著黃鶴鬆遺體進門時,嗩呐象爆米花炸裂由低沉哀婉轉向高亢激越……
    梁一紋知道這件事情,是在早上**點鍾,她看不到黃興忠,也不知道怎麽辦,是周興池老師向同學們透露這一不幸消息的,不一會兒,她的臉頰燒得厲害,思緒也陷入渾沌狀態,她不知道這個駭人聽聞的消息,對她意味著什麽,眼前一片迷茫。
    史春鈴很快聽到這個消息,她不知道怎麽辦了,二哥也沒有告訴她,好容易挨到五點多,太陽早已掉進迷惘裏,她和響鈴才坐著家裏馬車,全身痙攣往黃花甸子去,天氣幹冷,她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亮子哥,那事是真的嗎?”她嚇壞了。
    “是真的,屍體中午拉回來了,聽說明天成殮!”
    不知為什麽,史春鈴哆嗦起來,一股涼氣倏地從頭漫到腳底下。
    “三小姐,你要不要繞兩步去看一眼!”
    “不去了吧,你知道我這人膽小,看了我怕夜裏會做惡夢!”
    “你可真逗,人死如燈滅,你真以為人死就變成鬼,來……”
    “快別說了,嚇死人了!”
    “你遲早要到他家去,說不定,用不了過年,你就嫁了!”
    “不會的,怎麽我也要把學上完!”史春鈴心驚肉跳,天漸漸黑了,車子還在搖晃,狡猾的狐狸,正在某個她並不知曉的地方,淒泣地叫著,“咕咕-----”聲音長而大,狼也在另外一個地方,不安分叫著,“嗷----喔--,嗷----喔--……”“這都什麽叫聲呀,咋這麽瘮人呢?”她挨著響鈴,往響鈴懷裏靠。
    “不就是狐狸和狼嗎?三姐,它們怕人,人是它們的天敵,你哆嗦什麽呀?”
    “哈哈……”史亮甩了下鞭子,在頭上炸響,“哈哈……三小姐,你這膽子咋這麽小呢,跟芥菜粒似的!”
    安葬了黃鶴鬆,大部分客都散了,經過這六七天折騰,每個人都累得賊死,陽光終於有了點模樣,屋簷羞羞答答滴起水來,沒完沒了,黃興忠一個人躲在屋子裏,枯枯地坐著,這時莊惠英走進來:“興忠,你出來一下!”
    “幹什麽?我明天就回學校去!”
    “我看這學就上到這兒,幹脆告一段落!”
    “那不行,我怎麽都得上到畢業吧?至少我得拿個畢業證書!”他心中想的是梁一紋,但這事沒法和母親說。
    “你先出來,你大舅,你二舅和你二姨、三姨都在!”
    “幹什麽嘛!”他極不情願走出屋子,客廳坐滿了人。
    “喲,興忠,你坐!我們和你說點事!”說話的這個人是黃姓家族中最有威望的黃鬆聲,“興忠啊,天飛橫禍,你爸遭此不幸,這是我們都不願意看到的,但已經發生了,誰也無力回天,你爸是個大能人,他是我們黃花甸子的驕傲,除了他,沒有人能把生意做到西涼城,並且把生意做得這樣風生水起,你姨平白無故消失了,你覺得這裏的事簡單嗎?你爸的仇怎麽辦?就這樣白白搭上一條命嗎?黃花甸子不少人正踮著腳,露齒訕笑,他們早就巴望你們家倒倒塌,他們沒有本事掙世界,羨慕妒忌恨,比他們過得強的,表麵笑嬉嬉,內裏恨得咬牙切齒,你爸爸搶了他們的風水。”
    “損人不利己?那不是有官府在查嗎?”
    “你可真逗!你相信他們能查出來嗎?”
    “他們不是拿了錢嗎?”
    “看看,還是幼稚得可愛!你媽是個女人,你是黃家唯一男丁,振興黃家百年基業靠你,你已經十七歲了,我象你這麽大,已經做了父親,綜合你舅舅和你姨,以及黃家各位長輩意見:先成家,後立業!這事具體交給老嫂子找人操辦,學就不用上了!”
    “我……”
    “聽我把話說完,你是黃家唯一的孩子,必須撐起這個門麵,大道理也許你比我懂,老嫂子,鶴鬆是不是之前給他訂過一門親事?”黃鶴聲扭頭看莊惠英。
    “有這事,是史家春鈴!”
    “怎麽訂他家?”黃鶴聲撚著胡須,有些矜持,“這個人就是個滾刀肉,可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呀,這事不大好辦!”
    “你是說,他會反悔?”
    “不僅會反悔,還會把事情說得冠冕堂皇!史健久這個人,沒有利的事,他是不幹的,你要小心這樣人,黃家在黃花甸子上的店鋪,要格外小心,他惦記這事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跟單德州有不清不楚的關係,要小心,楊師傅,這事你還得多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