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劍拔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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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時候,他的心是如此焦慮,他沒有別人的優越感,更不作賤自己的生命,隻是偶爾,他才會去櫻花藝妓館消遣一下,除了喝酒聽曲,其他的並不來,早年間養成的潔身自好,讓他在女人世界裏,形像迅速高大起來,無論是鋼部八子還是南造惠子,都視其為正人君子,甚至連聽曲這種事,都不能流於庸俗,《櫻花歌》、《箏曲集》、《海濱之歌》……從這些傳統的曲調裏,他聽到了率真、博大、和諧、蒼茫遼闊夐遠的天界,海鷗與水鳥,在追逐的浪花上飛以及成千上萬朵櫻花在爭相怒放的情景,他幻想自己與三浦和子,就是一對同頻共振的蝴蝶,雙飛雙宿,不是悲情中國裏的梁祝化蝶,雖美太淒。

    傍晚的月牙,不忍被星星偷窺,自己深情款款,悄無聲息披著濃裝,像片羽毛,一搖三蕩飄出來,是那樣的香豔,就像人走進一片桃花林裏,被彌漫的幽香熏得微醉,座落在火神街的櫻花藝妓館,斜對麵的燕雀樓和蘭林大德旅館與之交相輝映,拐過半條街,可以遠遠看見藏在一片黑魆魆的大柵欄,夜靜得能夠聽見若有若無的雞鳴狗吠,窮人還在燈下長籲短歎窮苦的日月該怎麽過下去時,那些吃飽了喝足了且精力充沛的日本黑龍會的成員,三三兩兩,手持武士刀,跌跌撞撞,囔醉腔、說醉話,往櫻花藝妓館而去,時不時爗發出淫蕩的浪笑聲,娌語鳥語加漢語,就像一鍋大雜燴,他們談興正濃往那裏而去。

    高橋智雄和兩個衛兵正在欣賞《海濱之歌》,那曲子被中國的琵琶渲染得淋漓盡致,新來的加藤紫音,是跟著開拓團來的,巨大的心理落差,讓她明白:這一切都是一場騙局,加藤紫音知道這輩子有可能再也回不到日本了,一想到這,琵琶下流出的苦澀音符,就像在軟布裏榨出的綠格瑩瑩的苦瓜汁,自從認識高橋智雄以後,她才感到生活有了一絲樂趣,到中國來的男人不都是嗷嗷叫豺狼虎豹,高橋顛覆了她的認知,跨越年齡的鴻溝,她從心願意為他獻出少女的嫵媚,可惜,高橋很多時候隻和她探討音律,並讓她試著接觸中國的文化,讓中國的音律在櫻花藝妓館得到一定傳承,在這方麵,鋼部八子的女徒阿部信代和石川鈴音似乎走在了前列,她們去過芳雅齋,而且不止一次,對陶嵐推崇備至,這是怎樣一個奇女子呀?通曉樂器精通音律,尤其是《胡笳十八拍》,可惜了,她暫時還不能親臨芳雅齋,親自去聆聽那首千古絕唱。

    “高橋君,你知道《胡笳十八拍》嗎?”

    “知道一點點,那是一個很高雅的東西,講的是中國曆史一個非常淒美哀婉的故事,它是中國四大才女之一蔡文姬流亡生涯故事中的升華版,據說是由蔡文姬彈奏的,驚天地、泣鬼神,可惜我沒有聽過,據說此曲原始的東西已經失傳了,現在能聽到的隻是在此基礎了的後人敷衍出來的,就這個已經非常不錯了,它氣貫長虹,喋喋不休,把情和意宣泄到宇宙中,我聽說:在龍澤縣的某個地方有個叫芳雅齋的地方,有位奇女子就經常旁若無人彈奏此曲,如果你喜歡,我讓手下人去查一下,應該不難找到!”

    “我會有這麽好的運氣?”那雙杏眼,帶著櫻花怒放時的樣子,很有興趣看著這位謙謙君子,這是她夢寐以求的男神。高橋就是伊奘諾,自己會是伊奘冉嗎?藝妓館就是他們站定的天國浮橋嗎?她深情款款看著他,“高橋君,你認為你還能回到銀座嗎?”

    “事在人為!”

    “我的家鄉墨田區恐怕再也回不去了,我們都宣傳洗了腦!”

    “你的家鄉居然在墨田區?很漂亮的地方!我去過那裏!”

    “是嗎?我怎麽就沒見到過你?”

    “陰就差,陽會錯!也許那時你隻是小屁孩,一臉青澀,視我如洪水猛獸!”

    “戰爭會一直打下去嗎?”

    “不會的!再長的戰終有結束的那一刻!”

    “你懂得真多!”

    突然隔壁傳來幾聲女子的驚叫之聲,打碎了他們的繞有興致的談話,“助けて、助けてください!”(救命啊!求求你們放過我!)

    “發生了什麽事?”高橋智雄皺起眉頭,站起來,求救聲還在繼續,驚恐萬忕。

    “一定是石川鈴音!隔壁來了幾名黑龍會的,他們一直折騰她!”

    “鋼部八子不說?任由他們胡來?這太不像話了!我要去看看!”

    “高橋君!以前他們忌憚鋼部和德田的關係,一般還不敢胡來,德田秋俊一死,就好像失去了天然屏障,很多時候鋼部也隻能含淚忍氣吞聲,沒有德田罩著,黑龍會這幫人就有持無恐,難道石板君也不管?”

    “不知道!”“不知道!”

    “不行!櫻花藝妓館不是藏汙納詬的場所,哪能任由他們胡來?”

    “高橋君,不要!────!”

    “沒事!我會很小心的!”高橋智雄一招手,他的兩個隨從緊跟著,就走出了加藤紫音的房間,直奔隔壁而去,那求救聲一聲比一聲哀婉,他到了門邊就敲門,敲出一串急促。

    “幹什麽?找死!”有個武士拉開門,另一手中拿著刀,再想關門。

    被高橋智雄和他的手下,推開了,“你們這是幹什麽呢?霸王硬上弓?”

    “關你什麽事?我勸你,少管閑事,她的,我的幹活!很嫩的,像剛剛長出,我喜歡,你的,一邊呆著去!”

    “小島政休,你給我搞清楚:這裏是藝伎館!不是紅燈區妓院!你們要想做那種下流事,東方福壽堂旁邊的玉采堂是中國人開的妓院,他們很喜歡你這樣下三濫,你可以去那裏瀟灑,沒人攔著你!美津前三郎,你給我放開她!你們也不嫌丟人,誰助長你們這壞毛病?四個大男人,欺侮一個小女孩?”

    “我要是不放呢?你能怎麽我?高橋智雄,別假日馬,真日驢,我還就告訴你:別又當婊子又想立貞潔牌坊!當你的腳一踏上支那的土地,你就同野獸沒什麽兩樣:我們到中國幹嗎來了?還不是搶人土地,掠人資源?你是位謙謙君子?你告訴我:我們到中國不是侵略?帶錢了嗎?或用什麽進行等價交換了嗎?如果不是你們一意孤行,德田君會如星星隕落?你告訴我:我們的天昭大神究竟在哪裏?她是我們帝國的,我不占,就預示著要被別人占,與其……不如……,不小了,已經十六歲了,該長的全長了!她不就是為帝**人服務的嗎?我錯了?我們拋家舍業,到這個陌生的國度來,圖啥?”

    “至少應該征得人家同意吧?”

    “梁山沒有想上的,都是被逼上的!說不定過了今天,她會樂此不疲的!哈哈哈……”美津前三郎笑聲如狼。

    “高橋君,救我!”石川鈴音像小雞被美津前三郎吊那兒,正瑟縮發抖。

    “我限製你一分之內放了她!否則……”這時高橋才後悔帶的人實在太少。

    “看住她!別讓她跑了!高橋,我早看你不順眼了,借今個兒這機會,看看你這婊子一樣的人物,是如何逃過我的空手道八段的功夫的!”丟了戰刀,就在狹小的空間裏,拉開比武的架式。

    這時鋼部八子、南造惠子以及加藤紫音破門而入,“諸君,請多多觀照!”她們已經把電話分別打到三個地方:黑龍會鈴木毅的辦公室、石板龜次郎那兒,另外一處就是豐臣惠子那兒。

    “觀照個屁!打死這隻獾豬!”小島政休不管三七二十一,竄上去就是幾下,然後,比劃著,“吼吼哈!再來!”他一隻拳高高舉起,另一隻手做掌招呼,“叭----”一槍,就擊穿了剛才還神氣活現的小島政休一下子就“哎喲喲”抱起膀子來。

    “你也要試試嗎?看看子彈比你的所謂武功,到底有什麽分別?”槍手很輕鬆吹吹槍口,“敢動我們隊長試試,扶他起來!放了她!放不放!我這裏還有七發子彈!”

    另外一個人,去扶高橋,這出乎高橋意料之外,黑龍會這幫膽大妄為的家夥,還真就敢……,他的頭破了,嘴也破了,“隊長怎樣?”

    “我沒事!石川小姐,你快走吧!”

    “謝謝你!”石川鈴音像隻驚悚的田鼠,急急跑了出去。

    這件有損於大日本帝國形象的事件,並沒有及時有效得到處理,所以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五輛大卡車就直接從龍雲山開往大柵欄黑龍會,沒到十分鍾黑龍會被實彈荷槍的築路隊亦兵亦工180多人包圍,並且喊殺聲震天!

    “小島政休を出せ!美津前三郎を差し出せ!さもないと黒龍會を踏み潰す!”(交出小島政休!交出美津前三郎!否則踏平黑龍會!)

    鈴木毅那張玩世不恭的臉,不再有一絲笑意,陰沉得可怕,他想不到高橋智雄會給他來這麽一手,他再次打電話給豐臣惠子,這個一向自詡穩重的女人,再也不穩重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跑著直奔麻生一休辦公室跑,邊跑邊喊,“麻生君,出事了!出大事了!……”

    樓上樓下的工作人員莫明驚詫看著豐臣惠子瘋子一樣狂奔,“出什麽事啦?”都在駐足觀看,並小聲尋問,可是沒有能回答。

    高孝山正準備拾級而上,先找豐臣惠子,再找桑泊年,結果讓惠子這麽一鬧,就像泄了氣的皮球,隻得從半截樓梯上退下來,潘石涯就站在三樓,很茫然的樣子,並且搖搖頭,一定是出大事,否則,豐臣惠子不會如火燒飯燙一樣,急掉毛似的。

    “怎麽啦?坐下來我!”麻生一休也感到事態嚴重。

    “高橋智雄一行近200人真撲黑龍會,大有火拚的可能!怎麽辦?”

    “立刻打電話給城防副司令鬆本石太郎,十萬火急,至少一千人,兵發黑龍會!你我隨後就到!”麻生一休想不到事態發展這麽嚴重,超出他預想範圍!這時他在心理怪自己昨晚處理太過草率,這容易引發兵變。

    很快鬆本石太郎出兵黑龍會,烏泱烏泱的人馬,很快控製了那裏的局麵,所涉及相關人全部集中在城防司令部會議室開會,雖虛驚一場,盡管會上反複告誡:不準任何人向外通露情況,但沒到半天,還是在龍澤縣城傳開了。

    小島政休和美津前三郎除過賠理道歉外,賠償醫藥費,被罰到雲龍煤礦監視勞動三個月,具體執行人山口中直,高橋誌浩直接將這起事件始末經過發給櫻花社的加藤平直。

    高橋智雄表麵沒有受到責罰,甚至還像征性受到表揚,這為他後來被調回國內負責後勤給養,有著很大的關係,至少他能夠經常回家,在戰爭的罅隙裏,沒有受到戰爭蹂躪,他很知足了。

    麻生一休果敢處理這一未遂事件有功,隻是暫時沒有得到升遷,卻受到了日本天皇的嘉獎,尤其是在他的家鄉豐島引起不小轟動。

    正午的太陽,像女人一樣嫵媚撩人,那一張一翕的紅嘴唇,吐納靈活,每到這種時候,有人不是累,就是醉,尚若有美人在懷,是何等愜意,這是男人和女人期盼的幸福,臨近下班半個時辰,高孝山陪著豐臣惠子笑吟吟敲開桑泊年的門,豐臣惠子這女魔妖,像個虔誠的基督教徒,雙掌合實,“桑副司令您好!我和高局長前來拜訪,有些問題想向你請教一下!”

    “請教就免了!共同探討吧,有些事我能說明白,有些事,我也犯糊塗,請坐,我給你們倒杯水!”桑泊年聽高孝山給他匯報過,這個笑眯眯的女人,善使七竅生煙針,在日本能使這種針的人,實在是寥寥無幾,這項技術差不多失傳了,可憐的胡海,吃了日本人的藥,死心塌地為日本人做事,末了卻死於日本人之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