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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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剛剛明亮,蕭平便在書童的攙扶下快步走進宮城。
    他的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緊閉著的雙目上方,眉頭幾乎擰成了扭曲的形狀。
    侯爺是那麽信任他,他能從一個目盲書生到錦衣衛指揮使,幾乎是侯爺一手提攜,連錦衣衛的理念是侯爺教他的,然而現在卻有那麽一批人,在錦衣衛的眼皮子底下擄走了侯爺托他照看的那個小侍女!
    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從來都溫和平靜的他第一次在屬下麵前失態,他用最短的時間將消息送進了宮城,而宮裏那位也用最短的時間傳出了旨意。
    宣他進宮。
    眼下整個錦衣衛都已經動員了起來,所有諜子都從那條破落巷子的官署裏湧出,瘋狂地調查著事情的真相,然而直到蕭平走入宮門,依然沒有尋找到任何確切的線索與方向。
    他被引入了一間宮殿,聽見了焦急不安的踱步聲,連早朝都沒有去上的魏皇猛地看過來,眼裏是讓人發寒的冷意。
    比起蕭平,趙軒更清楚那個小侍女對於顧懷來說意味著什麽,在江南平叛回京之後,他甚至調侃過顧懷自己是不是該改口叫弟妹,然而在顧懷替自己坐鎮河北對敵遼人的時候,莫莫居然在京城被人擄走了!
    “有沒有消息?”他問道。
    蕭平跪在地上搖了搖頭,麵色難看:“犯事的人動作很利索,甚至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痕跡,也沒有驚動任何人,錦衣衛是等到天明之後,發現那位沒有如同往常一樣出門,才發現事情不對。”
    畢竟看護的是個女子,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盯著,事實上平日裏除了兩個女諜會靠近,其餘的諜子都保持著距離,這半年下來風平浪靜,讓他們失去了一開始的警惕--畢竟誰能想到有人會對這麽一個看起來平凡普通的侍女下手?
    “傳朕旨意,封鎖城門,”趙軒聲音極冷,“但城門不可能一直封下去,朕再給你一早上的時間,查出來到底是誰動的手,還有莫莫到底在哪裏,如果她出了事,那麽在顧懷向朕討個說法之前,朕一定會先讓你給個說法。”
    蕭平心中一凜,雖然他已經把這件事想象得足夠嚴重,但看來還是太低估了可能產生的後果,連魏皇都用這種壓製著滔天怒意的語氣來下令,可想而知錦衣衛如果辦事不力的下場。
    有宦官上前攙扶著他退出大殿,等到書童接手,蕭平的腦海裏已經閃過了無數的念頭與思索。
    他緊閉的雙眼對著地麵,輕聲自語:
    “遼人?還是...”
    ......
    “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城門都關了?”
    “嗨,誰知道啊,俺還在這兒等著出城咧,誰知道突然跑過來些錦衣衛,二話不說就催著那些當兵的把門封了。”
    “錦衣衛?”有人插話道,“那可不得了啊,我聽說錦衣衛要麽不管,一出手準是抄家滅門的大案!唉不知道又是哪位貴人想不開瞎折騰...”
    “我也聽說過,這衙門現在可威風得緊,你看他們那飛魚服,多好看,多霸道!”
    在顧懷當初曾經血戰過的東直門內,一群群排著隊原本準備出城的百姓正對著那些封鎖了城門的錦衣衛指指點點,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什麽,要知道這種封鎖城門的舉動,上一次出現還是遼人打過來的時候,平日裏哪裏能看到這種陣仗?一些膽子小的已經走了,隻有今日實在急著出城的百姓還在這兒等著。
    然而日頭越來越高,也不見有任何打開城門的跡象,人們越來越吵鬧,連那負責看守城門的校尉都湊到握著繡春刀刀柄的錦衣衛跟前詢問了幾次,可得到的都是極為冷酷的一瞥。
    與此同時,城內也炸開了鍋,無數錦衣緹騎湧出葫蘆巷子,策馬踏街而過,沸騰的殺意指向了京城的各個方向,被他們盯上的可疑人士在這個早晨都感受到了那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你客棧裏最近來的那些外地人,那些和遼人做過生意的人,他們在哪裏?”
    “說!昨天晚上,為什麽在那條巷子外麵鬼鬼祟祟的?”
    “我再給你一點時間整理語言,告訴我,你昨夜有沒有聽見什麽不尋常的聲音,看見什麽奇怪的人?”
    所有錦衣衛都像瘋了一樣,查著任何可能與昨夜那件事有關聯的人,他們一遍遍地在那條巷子進出,試圖找到最為微小的一點痕跡,甚至以巷子為中心,敲開了一扇扇權貴們的門邸,審著一個個可能有著線索的百姓。
    如果說以往錦衣衛還有所約束,那麽在這一刻他們就是出籠的瘋狗,這個由顧懷建成,如今成為天子親信的間諜衙門,第一次毫無掩飾地在京城掀起風雨。
    然而大部分錦衣衛,都沒有什麽想借著這個機會抖威風的心思,一是因為這半年來他們督查官吏監理民間,早已不是什麽草台班子,二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次陛下是動了真怒,指揮使大人是動了真怒,如果不能找到什麽線索,整個錦衣衛都可能再次淪為那條破落巷子裏的破落衙門!
    就在這樣的瘋狂裏,原本一些微不可見的痕跡被找到,一些線索被串連起來,封鎖半日的城門終於被打開,然而每一扇城門旁都有錦衣衛帶著士卒在仔細的檢查著進出的每一個人。
    “動手的人不會太多,而且都很細心專業,並不是什麽發了失心瘋的蟊賊,如果不是一株歪了的花草,甚至查不出他們摸進宅邸的路線。”
    “他們用來藏人的地方應該不遠,京城如今沒有宵禁,擄了人趕夜路太容易引起別人注意。”
    “沒有任何血跡以及掙紮的痕跡,目的不是財色,根據經驗來說,那個人應該還很安全。”
    “把事情做得這麽幹淨利落,那麽,他們是想將她帶出城?為了防止意外,成行的人應該不少,但也不會多,同時他們還必須有能藏下一個人的工具,比如馬車和貨箱。”
    “大人說了,重點注意長相偏遼國的人,還要考慮口音,一旦不是京城本地口音,就得往死裏查!”
    一個個錦衣衛死死盯著城門進出的百姓,甚至細致到了包袱都要打開看個具體的程度,由此自然引來些怨聲載道,隨著時間推移,每一個錦衣衛的臉色都越來越凝重,越來越難看。
    他們找不到。
    難道那些賊人沒打算出城?難道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到最後連錦衣衛指揮使蕭平都親自來到最繁忙的東直門坐鎮,聽著喧鬧的動靜,麵無表情。
    而在西直門外,幾輛馬車的出現,引起了錦衣衛的注意。
    “國舅爺府上的車?運什麽的?去碼頭送貨...打開,我叫你打開!看不見我身上穿著什麽?”
    幾個錦衣衛並沒有膽子收下生意人慣例性塞過來的錢,他們細致地看過馬車裏的每個角落,又仔細地審視著十幾個隨行的奴仆,還有那個自稱幫國舅爺打理部分生意,富家翁模樣的生意人。
    感覺沒什麽問題。
    他們最後揮手放行,看著那幾輛馬車駛出城門,消失在官道上,某個錦衣衛總感覺有些不對,但又想不出來不對在哪裏。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察覺到馬車的車廂比看起來要小的。
    而在徹底遠離西直門後,幾輛馬車中的一輛,緩緩改變了方向,幾個隨行的奴仆也慢慢直起了腰,一看就訓練有素地警戒起了各個方向。
    道旁的樹林裏,一個儒雅高大的中年人平靜地走入馬車,掀起車廂地麵的蓋板,看著那個小小的侍女,眼裏是深厚沉重的欣慰與憐惜。
    “複國,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