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接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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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些高興的事情。”
興慶城外的遼軍軍營裏,剛剛被提拔上來的小校看著對麵的城牆,還有軍營與城牆之間因為經曆多次攻城而遍布血跡斷矛的戰場,突然笑道。
熟識的同袍翻了個白眼:“你婆娘要生了?”
“老子哪兒來的婆娘?”
“那有什麽好高興的?說不定明天就死在這裏了。”
“我隻是在想,這次西夏的皇帝好像是個女子,年紀還不大。”
“嗯?”
“破了興慶城後,這邊的黨項人怕是要被殺絕了,那個女帝怕是也要落到咱們手裏。”
同袍醒悟過來,嗤笑道:“你在想屁吃,能輪得到你?”
“吃不著肉,喝湯也行啊,”小校認真說道,“我聽說十幾年前西夏滅國的時候,後宮好多嬪妃都不敢自盡,耶律大將軍還讓士卒排隊,老子現在怎麽也是個小校,排上一天一夜怎麽也輪得到了吧?”
於是在巡邏的過程裏,話題不可避免地變得有些不堪入耳,軍營生活太過枯燥,眼下攻城死的人也越來越多,實在是讓所有人都神經緊繃,不找點這種話題來聊聊,怕是真就要瘋了。
而且黨項人的複國雖然在遼人看來有些可笑,更像是被圍城後一場垂死的掙紮演出,但那個被推上皇位的女子,可是實打實的女帝,那種身份,光是想一想就讓人感覺有些口幹舌燥。
說話間已經行到了傷兵營,這裏放置著因為攻城而受傷的士卒,隨軍的大夫不多,所以大部分受了傷的士卒也就隻能搬進來等死,連綿的哀嚎痛喊怒罵聲匯在一起,吵得人頭疼,空氣裏的血腥氣和草藥味混在一起讓人反胃,而更讓人絕望的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裏麵的傷兵能活下來的實在沒有多少。
也就是等死罷了。
自從七天前遼軍開赴興慶城下之後,攻城的過程其實並不順利,大部分遼人將領雖然都被刺殺,但黨項人失去了他們最好的一個機會,那就是攻打西夏舊都定州的半途就被趕了回來,這也給了遼人準備的時間,起碼足夠推出一個人來對散落的兵力完成初步的整合。
原本所有人都以為當湊出來的兵力開赴興慶城下後,用不了多久,說不定一兩次攻城,那些黨項人就會像之前一樣內亂,然後開城投降,一批人站出來赴死,一批人繼續苟活下去,但讓所有遼人沒想到的是,這一次黨項人在興慶城內的準備明顯比他們倉促趕來攻城要充分很多。
遼人本就不擅於攻城,更何況軍中還有很多聲音,立營、建造攻城器械之類的苦活誰幹?誰去爬城牆?誰做先登營?每天開個軍議都得吵上個把時辰,如果輪值攻城的將領老實點還好,遇上個偷奸耍滑的連城牆都爬不上去就得偃旗息鼓又拖上一天。
當然,對於這種情況,大多數遼人還是很樂觀的,畢竟黨項人的兵力就那麽多,還全都堵在了興慶城裏,攻城慢一點就慢一點,反正早晚都打得進去,難道還能出什麽事?
將領是這樣想的,小卒是這樣想的,因為出現大批空缺而被提拔上來的軍官們也是這麽想的,小校和同袍巡邏過了一段軍營,念念不舍地結束了剛才那個有點香豔的話題,便回到了獨屬於自己的軍帳裏。
總算不用和其他人擠,然後聞那能把人熏暈過去的臭腳丫子味了。
他坐到席上,像模像樣地擦拭著鎧甲,憧憬著在這場戰爭裏再立點功,然後往上爬一爬,等到戰後臨職轉成正職,再好好娶個婆娘,生個娃...
還在糾結該給孩子娶什麽名的時候,外麵突然傳來淩亂的喊聲,夾雜著跑來跑去的腳步聲,小校剛想掀開帳簾看看,一道人影就衝了進來。
是他相熟的同袍:“快,快跑!”
“這裏是軍營,跑什麽?”小校目瞪口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同袍跺了跺腳,指著南邊:“魏人!魏人來了!”
......
“說句實話,這一路上我還有點緊張,但實在沒想到,有一天會在西涼打這麽順利的帳。”
楊盛親眼看著大魏的邊境騎兵直直殺入了那片城外的軍營,然後步卒緊跟著壓上,剛剛經曆了一輪攻城後正在埋鍋造飯的遼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進攻搞得摸不著頭腦,根本沒有組織起什麽像樣的攻勢反而滿地亂竄,隻有少數騎兵與步卒形成了岌岌可危的防線--但被衝破也很明顯就是時間問題。
他忍不住朝著身邊的人感歎了一句,穿著同樣魏軍鎧甲的渭州守將李佑桐點了點頭:
“我要是遼人我也想不到。”
是啊,哪個遼人能想到魏國會主動蹚進西涼這攤渾水呢?畢竟西夏和魏國雖說不是世仇,但因為邊境相連所以關係一直都好不到哪兒去,更何況西夏複國後又要重新占據西涼,魏國吃飽了撐的跑來幫忙?
眼下黨項人一窮二白,不坐在長城後麵看戲,反而還要幫他們打遼人?魏人又不是傻的。
但魏軍就是來了。
事實上遼人還是下意識外散了斥候的,也提前得到了魏軍靠近的消息,但不得不說魏軍抓的這個時間實在太要命,剛過晌午,一輪攻城剛剛結束,還有幾支零散的軍隊甚至都還沒回軍營,大部分士卒都在等開飯,或者悼念一下剛剛戰死的同袍,然後魏軍就開始了不講武德的衝鋒。
蘭州渭州湊出來的邊境騎兵哪怕還是不如遼人,但個體素質也已經無限接近,衝入軍營轉戰分割之類的技巧更是在這幾十年來學得爐火純青,後麵大批壓上的步卒則是徹底給遼人的墳頭填上了最後的一鏟土。
哪怕不多,但他們帶著火槍,還有天雷。
隻能說西北遼人魏人都還很克製的原因,這兩年在河北炸得遼人苦不堪言的天雷,如今雖然在那邊已經沒了太大的威懾力,但出現在西涼戰場,還是給了駐守此地的遼人們一些震撼,而且這玩意兒用來野戰效果不算明顯,但用來攻城拔寨...
軍營那邊一邊倒的戰況實在是讓楊盛和李佑桐兩個邊境將領都看得沉默了下來。
“有點索然無味。”楊盛說。
李佑桐的關注點顯然和他不一樣:“興慶怎麽還不開城門?這種時候了還不痛打落水狗?”
“我倒是覺得出不出來都無所謂,”楊盛說,“依侯爺的意思,也不能太信黨項人,傳令吧,圍三缺一,放些遼人逃走,讓那些黨項人自己去追,也算是給他們找點事做。”
“那之後呢?”
“之後?”楊盛詫異地看了一眼李佑桐,心想這裏就咱們兩,侯爺又沒在,你裝什麽裝?
他看向興慶城後,那些被遼人占據的城池軍鎮的方向,舔了舔嘴唇:
“當然是他娘的放開了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