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簡單的排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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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東華帝君如此喝問,東方朔反而鎮定了下來。
師尊的每一句質問,都是他被當成偷桃賊抓到這兒的證據。
也即是說,隻要回答好師尊的問題,把他當賊的證據也跟著被推翻。
證據被推翻,他當然不是賊了。
“師尊,弟子冤枉啊!”
他扯著嗓子嚎叫,聽著還真有幾分委屈、有不少的憤懣。
因為他心裏真的有滿滿的委屈和憤怒。
“弟子受王母娘娘邀請,來瑤池參加蟠桃宴。隻是在附近轉了轉,欣賞瑤池美景,忽然黃風大作,吹得我迷了眼,走岔了道。
縹縹緲緲、迷迷糊糊,不知被大風吹到了何處。
忽然見到前方有一老翁在風中淩亂哀叫,我隻是想幫他穩住身形,才使用了定身術。
後來我倒是曉得他的身份,是蟠桃園的土地公。
於是我很好奇,打算進入看一看風景。
就像我在瑤池花園看風景,花園裏有眾多仙家靈粹,我看見了,碰都沒碰。”
東華帝君道:“你若隻是看風景,為何做賊心虛,慌裏慌張地逃跑?”
——太沒出息了!既然有膽子偷桃,你怕什麽,跑什麽?跑有用嗎?跑得了瑤池,還能跑出三界不成?
東方朔也無奈:師尊啊,弟子溫文儒雅的一輩子,人生第一次當賊,怎麽可能不怕、不慌?
“弟子不是慌張逃跑。隻是蟠桃園子風景優美,弟子看得入了神,忘記了時間,忽然驚覺人間流沙域又鬧出大亂子,急著下界履行西域大都護之職。”
東華帝君道:“可九天玄女喊你名字時,你不僅逃遁更快,還慌忙從袖子裏摸出兩顆桃子往嘴裏塞。
明顯是見到事情敗露,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吃了蟠桃再說。”
東方朔有些紅溫了,捏著兩顆靈桃核,激動高叫,“這是蟠桃嗎,您看看,這是蟠桃嗎?
這特麽就是普通的靈桃啊!
若真是蟠桃,弟子早就老實認罪,可弟子心裏憋屈啊~~”
他都不喊“冤”了,隻叫“憋屈”。
東華帝君接過靈桃核,轉身對後麵的九天玄女道:“玄女你瞧,還真是普通的靈桃。”
九天玄女沒看桃核,隻平靜地說:“蟠桃園有三種桃樹,哪怕三千年一熟的小蟠桃,有多少顆,長在什麽位置,熟了幾分我倒是是不太清楚,可管理蟠桃園的土地公心裏有個大概。
他向王母娘娘稟告,在東方朔進出蟠桃園之後,園內少了一批九千年一熟的大蟠桃。”
“一批?”東方朔呆滯了一瞬,然後激動得差點跳腳大罵。
——老子攏共就摘了兩枚仙桃,你跟我說“一批”?
一批是多少,“兩個”算不算“一批”?
東華帝君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讓他冷靜點,還搶在他爆發前,先說道:“孽徒,土地公、擔水力士都是人證,園中蟠桃少了一批,這是物證,你還有什麽話說?”
東方朔心中一動,叫道:“師尊,玄女,如果我是唯一進入蟠桃園的人,那批被偷走的蟠桃,確實應該算在我頭上。
可如果那段時間裏,蟠桃園內還有別人呢?”
東華帝君心裏微微頷首:隻要你沒吃蟠桃,別管蟠桃園少了多少蟠桃,都和你無關。
玄女問道:“蟠桃園內還有誰?”
東方朔支吾道:“我也不曉得,但一定有另一個絕世老賊!”
他自己已經是偷桃賊,那個賊竟悄無聲息從他袖子裏將蟠桃偷走,還置換成普通靈桃,他始終毫無察覺。
這種手段,這種心理素質,不是“老賊”是什麽?
玄女道:“土地公和力士十分確定,園內沒有其他人,自始至終隻有你一個人進入蟠桃園,又是你一個人出來。”
東方朔驚道:“那老賊手段竟如此高明?”
九天玄女意味深長道:“目前為止,隻有你硬說蟠桃園內有另一個人,土地和力士向王母娘娘保證,當時沒別人,隻有你一個。”
東方朔驚怒交加,脫口而出,“若沒有別人,我袖子裏的蟠桃是誰換走的?”
“咳咳~~~”東華帝君差點被口水嗆到。
他狠狠剜了徒兒一眼,用眼神罵道:蠢貨,先前的狡辯,說得那麽好,差點就能幫你脫罪了。現在好了,最後關頭,你竟然不打自招了?
“孽徒,你還敢說自己沒偷蟠桃?現在不打自招了吧?”
東方朔怔了怔,慌忙道:“師尊,我冤——”
“行了行了,別說了,丟人!”
東華帝君擺手將他的狡辯打斷,然後一臉歉意地轉向九天玄女,鞠躬行了一禮,神色慚愧地說:“讓玄女見笑了,這孽徒果真偷了蟠桃,確鑿無疑,無須再審。
請玄女轉告王母,待我訓斥他幾句,回頭親自向她賠禮。
至於這孽徒,該怎麽罰就怎麽罰,狠狠地罰。”
玄女連忙還了一禮,彎腰鞠躬的幅度比東華帝君更大,臉上也露出和煦的笑容,柔聲道:“帝君與東方上仙慢慢說,不用急,我這就去回稟王母娘娘。”
說完她便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了翠水閣。
不僅她自己走了,就連一眾王母娘娘的侍女,幾位負責閬風苑灑掃工作的力士,也都識趣地默默離去。
之前看管森嚴的翠水閣,如今空蕩蕩,隻剩下東方朔師徒。
“師尊,弟子剛才口誤,當不得真!”東方朔還想掙紮。
東華帝君冷冷道:“你當我們是什麽人,凡間的青皮無賴嗎?嘴裏說出來的話,還能毫無廉恥地咽回去?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
之前他的確有幫徒弟糊弄過去的意思。
畢竟徒弟的確沒吃到蟠桃。
懷裏就揣著兩顆靈桃核,有狡辯的餘地。
可一旦東方朔自己說漏嘴.在場三人,身份境界最低的東方朔,如今也開始衝擊金仙果位。
凡人尚且要“金口玉言“,金仙說是“口含天憲”也不誇張。
東方朔自己承認偷了蟠桃,不止是他自己不機靈、不鎮定的問題,這還代表了“天意”!
“師尊,弟子的確摘了兩顆蟠桃,隻有兩顆,不是一批啊!”東方朔叫道。
“玄女有說‘一批’不是兩顆?”東華帝君反問。
東方朔道:“正常人誰會把‘兩顆’說成‘一批’?
莫不是他們這會兒偷偷溜進了蟠桃園,又摘了一大筐蟠桃,卻說是我偷的?”
剛說完他又連連搖頭,“不,一定不是這會兒才偷偷摘,是我進入蟠桃園之前。
小蟠桃已經稀稀落落。
九千年一熟的大蟠桃,我尋了幾百棵桃樹,就見到兩顆熟透了的大蟠桃。”
東華帝君奇道:“你為何不說是偷你桃的‘老賊’,摘走了‘一批’蟠桃?”
東方朔一臉晦氣地說:“那老賊精明著呢!”
他指著兩顆靈桃核,“師尊你看,我摘了兩顆大蟠桃,他立即用兩顆同樣大小、氣息相近的靈桃,無聲無息地置換。
豈不是早有預謀,從頭到尾把我算計得死死的?
這種老奸巨猾之人,怎麽可能落下明顯的把柄給西王母?
他隻從我身上偷桃,縱然被當場抓獲,也隻是‘黑吃黑’。
他偷的是我的桃,不是王母娘娘的桃。
王母都不好抓他判罪。
頂多一個擅闖蟠桃園之罪。
可這種小罪,有必要嗎?
甚至土地公與力士連個人影都沒見到,沒憑沒據,連這種小罪都不好定論。
那老賊偷天換日,做得天衣無縫。
若手賤,臨走前又摘了‘一批’蟠桃,之前種種謀算,不就白瞎了?
所以徒兒斷定,所謂‘一批’蟠桃,就是瑤池之人在胡扯!”
東華帝君微微頷首,奇怪道:“你這番分析很理智嘛,怎麽剛才衝動得像個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
東方朔想翻白眼,“之前我激動,是有激動的餘地。
如今師尊都說‘證據確鑿,無須再審’。
結局已定,弟子心涼如冰,還激動個啥子?”
“你自己說漏了嘴,還怪我?”東華帝君不悅道。
東方朔連連擺手,“不敢不敢,我隻怪我自己,學藝不精,手段不如人,讓師尊沒臉,讓自己落到如此難堪的境地。”
東華帝君猶豫了一瞬,還是出言安慰道:“也不完全怪你,王母在算計你呢!”
東方朔一驚,連忙問道:“師尊,何出此言?”
東華帝君歎道:“你不是需要兩枚紫紋緗核的大蟠桃,才能完成‘純陽’嗎?
縱然讓你入宴,你難道還能分到兩枚大蟠桃?
按照正常流程,明年你再來參加蟠桃宴,縱然入了席位,也隻有半枚小蟠桃。
等到五百年後,才有機會吃九千年一熟的大蟠桃。
天上五百年,你等得了?
若違背規矩,分給你一枚六千年一熟的中蟠桃,都會惹得眾仙非議呢。”
東方朔驚道:“王母娘娘算準了我會去蟠桃園偷蟠桃?
可我隻是突遇狂風,見到土地老兒被吹得飛上天,才臨時起意摘兩個蟠桃。
如果土地老兒一直在蟠桃園地下待著,再給徒兒兩顆膽,徒兒的理智也會製止這種膽大包天的愚行。”
東華帝君淡淡道:“你有偷蟠桃之心,你又急需要兩顆大蟠桃,這就夠了。”
東方朔都不止是有賊心,他這會兒已經付諸行動。
性格確定了。
他需要吃蟠桃突破境界,這不僅是“身體上”的“剛需”,還成了心魔與執念。
動機確定了。
所欠缺的隻剩下“時機”。
創造時機還不簡單?
東華帝君不確定蟠桃園土地老兒被黃風吹飛,是意外還是人為。
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家徒兒有偷桃的心,王母也有讓他偷的心,那就一定能偷成。
東方朔嗄聲道:“事已至此,弟子該何以自處?那兩顆蟠桃,終究不是弟子吃的。”
“你該明白,當土地公與擔水力士一口咬定,隻有你一個進出過蟠桃園時,你就不可能再將‘老賊’牽扯進來。”東華帝君道。
東方朔咬牙道:“我不信‘老賊’沒在蟠桃園留下任何痕跡。
當時蟠桃樹使勁晃動,必定與他有關。
他故意讓我摔倒,好從我身上偷桃!
蟠桃樹怎會無緣無故激烈搖晃?他做了什麽?肯定有痕跡。
如果我偷桃是在王母娘娘的算計中。
那我進入蟠桃園,土地老兒和擔水力士便不算失職。
老賊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不在王母娘娘的算計中,不該進入蟠桃園。
偏偏他進去了,這就是土地老兒和擔水力士的重大過失。
他們怕擔責,隻一昧否認蟠桃園內還有第二個賊。”
“你明白就好。如今是你自己漏了餡,再無辯駁的餘地。哪怕是小小的擔水力士,要推卸自己的責任,也隻能堅持把黑鍋往你頭上按。”東華帝君道。
東方朔苦澀歎了口氣,問道:“師尊可知道‘老賊’的身份?”
東華帝君沉吟道:“大概可以確定,他不是通過大門進入蟠桃園的。”
東方朔疑惑道:“王母用了‘斷河分界’的大神通,將蟠桃園和周圍的時空分割開了,幾乎成為一個小世界。
除了大門,別的地方若要強突,隻怕動靜不小。”
東華帝君跺了跺腳,提醒道:“你別忘了,咱們現在在哪。”
“昆侖山土遁進入蟠桃園?可這怎麽可能?”
東方朔驚道:“昆侖乃萬山之祖、龍脈之根,山腹內的地煞龍脈之氣,仙魔辟易,比人皇政的‘人道霸氣’都酷烈,誰能土遁穿透昆侖地脈?”
東華帝君表情變得有些奇怪,“你說得對,正常人不可能穿透昆侖龍脈。
將所有‘正常人’排除掉,能承受祖龍之氣的人,寥寥無幾。
‘老賊’的身份自然而然曝光。”
東方朔連忙問道:“師尊可是有了猜測,究竟是誰?”
“有可能是.你的老熟人,羽鳳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