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文會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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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嬰打坐修養了一刻鍾,臉色又好了不少,又摸出一顆藥丸用溫水化開搓臉,搓了半盞茶時間臉色如同平常一般,他才起身走向第二層院子。
其他人跟在後麵一起去第二層院子。
站在門檻外麵,李元嬰望著院子裏好一會兒,大部分士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聲與周圍的人交談,三三兩兩的士子站起身拿著紙張送到盧承慶與洪州宿老名士桌上,宿老們忙著翻閱品讀士子們的文章,整個院子看上去忙忙碌碌的。
李元嬰深吸兩口氣,邁步大踏步走進院子,走到盧承慶身邊低聲詢問:“盧長史,文會進行的怎麽樣?”
“還有幾個士子未完成,交上來的文章已經分類整理,由宿老品讀批判。大約還需要半個時辰能弄完。”盧承慶瞄了一眼李元嬰,簡單匯報了一下文會情況,都督府大堂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到他這裏來了。
李元嬰點點頭,端起茶碗喝了一碗熱茶,最後的幾位士子也都將自己的作品交上上來。李元嬰大體瀏覽了一下所有作品,有詞賦、有神話、有散文、有古體詩、還有新體詩,形式多種多樣。
一旁的崔簡看見出現在身邊的鄭嫚恍若在夢中,妻子去蜀中已有半年有餘,乍見他歡喜的不行,跟墨白見過禮後,拉著鄭嫚到人群後麵訴說離別之苦。鄭嫚神色複雜地回應丈夫,幾次想把大堂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看他高興都忍住了,想著讓他多高興一會兒。
“師父這是讓你和大師兄去做什麽?”訴說完心中的離別之苦,崔簡問鄭嫚。
“回滕國祭奠祖先,順道幫一下小師弟。”鄭嫚強顏歡笑。
“小師弟?”崔簡一愣。墨家巨子紀律嚴密,組織森嚴,結婚後關於墨家的一些信息崔簡從不主動去打聽,今天聽到妻子主動提出他還是很驚訝。
“李元嬰,巨子的關門弟子。”鄭嫚有些無奈。
“豈不是我是他姐夫?”崔簡忽然高興起來。
“他是得喊你一聲姐夫。”鄭嫚心裏嘀咕道,等會他還要抓你這個姐夫呢!忍不住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李元嬰。
李元嬰輕輕咳嗽幾聲,站起身:“各位士子,此次文會宴舉行的很成功,全場276位士子,作品有358篇,有的士子貢獻了多篇作品,作品的形式也多樣,不一而足,這說明什麽?說明我們洪州人傑地靈的主題好,靈韻的洪州大地哺育出數不清的人傑。現在趁各位宿老品評作品的同時,我與諸位理順一下洪州名士以及因為地靈吸引來的人傑,我們隻用一句話形容。”
“大善。”
“端是如此。”
……
下麵的士子們紛紛稱讚。
“我拋磚引玉為大家開個頭,諸葛武侯青衣江石筆定洪州。”李元嬰笑笑朗聲說出諸葛亮在洪州的事跡。
“好,都督好典故,諸葛玄經略洪州,諸葛武侯治理彭蠡澤留神跡。我說洪崖先生斷竹定音律。”一士子聞言即刻起身稱讚。
“大善,樂祖神跡無數,我說洪雅丹成遺五井,今葉師上法下善於五井處煉丹,來日必成佳話。”又一士子站起身躬身說道。
李元嬰聞言心中一動,道門神人葉法善此刻在洪崖煉丹?這是有人在向他傳遞信息?還是就事論事兒?李元嬰觀察那個士子神態並無異常,不像是有人授意為之,再細細觀察發現那個士子文武雙修,竟然是個化神境高手,李元嬰心中犯起了嘀咕。這時又有其他士子發言,他隻好暫時作罷。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半個時辰很快過去,洪州士子列舉洪州轄內人傑地靈的典故多達上百個。盧承慶來到李元嬰身旁低聲說道:“都督,文會作品品評完畢,詞賦、神話、散文、古體詩、新體詩各選出十篇最佳者加以公開宣讀,並以嘉獎。”
李元嬰點點頭,文會舉行的不錯,士子們的讀書熱情被調動起來了,文會的另一個目的雖經波折也完美收官:“各位,大家的作品已經品評完畢,宿老們以文體形式不同各自選出最佳者十篇,與君共賞,適逢年底,都督獎勵最佳者一篇一個鹿腿回家過年,其他人一人一個羊腿回家過年,期望各位士子能過個好年。”
“嗡!”全場一陣轟動,一個腿對於富裕家庭不算稀罕之物,可對家境貧寒的士子家可是全家能過個肥年。
洪州宿老們看待李元嬰都像是在看善財童子,上百個腿發出去可是不小的花銷,讀書人雖然彼此之間以文雅之物惠贈,可是到了年關,讀書人也想過個好年。這個李元嬰這一下正好為洪州的讀書人,尤其是家境一般往下的讀書人解決了年關吃肉問題。
第一位宿老站出來,他公布的是新體詩最佳者十篇。前九篇一一品評,並給與了極高的讚譽,而後拿出最後一個詩篇,也就是此次新體詩的第一名,是一篇寫景讚詩,《南浦飛雲》:
《南浦飛雲》
章江滾滾桃,撫河依依柳。
江河交錯處,雁驚飛雲來。
此詩歌寫的是洪州盛景的南浦飛雲,南浦驛站地處章江與撫河交匯處,桃樹與柳樹交相雜植,試想秋高氣爽之日,北雁驚寒結隊南飛,白雲流逝綿綿而去,雁飛雲走,相互交織是怎樣的一幅美景。
洪州曾有畫師做《廣潤門秋日白雲驚雁》一畫,畫得就是站在南浦驛站回望廣潤門,廣潤門上雲雁交織的美景,洪州名士對畫評價頗高,後又有數人持數金高價再求畫,不得以畫師連畫數副,一時風頭無兩。此次則是換了一個角度——寫詩。兩者異曲同工。
這首詩在新體詩十篇最佳者中拔得頭籌,在宿老誦讀聲中,洪州士子叫好聲不斷。寫作者臉上喜氣洋洋,甚是得意。
接下來是古體詩的十篇最佳者。
一個時辰後所有文章都以宣讀完。李元嬰再次走到前麵:“各位士子,今天的文會宴圓滿結束,屆時都督府將會派專人分冊匯編成集,諸位每人一集,以紀念此次集會。”
“大都督為文集作序吧!”士子中有人高呼一聲。
文會進行到此可以圓滿結束了,士子們奔走一天、其他在場的人忙乎一天也都累了,李元嬰受傷硬撐到此刻已經頗為勞累,所有人都想著盡早結束,回家休息。可是這麽一嗓子,整個院子的氣氛明顯一滯,目光都看向吆喝的人。
“大都督是弘文館士子,我想弘文館士子出手定然不俗,我並無惡意。”那個吆喝的被眾人看的不好意思,撓撓頭,神色有些尷尬地說道。
眾人大笑。這位仁兄也是有趣之人,眾人隻是看他未作言語就和盤托出,不過這也在情理之中。
“能為集冊作序者必然是洪州最為德高望重,我李元嬰初來乍到,當不得此責。”李元嬰微微一笑。他從該人身上沒有感覺到惡意,於是便推脫道。
“大都督敢為天下先,為士子謀出入,心係天下,定有曠世胸懷,請都督為集冊作序。”那個士子上前緊走兩步,躬身施禮。
“請大都督為集冊作序。”又有幾個士子站出來請命。
“額,這……”李元嬰一陣無語,明顯這群人是狂熱的崇拜者,他有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文會上一陣激憤昂揚的演講,調動起士子的讀書入仕之心,更加收獲一眾小弟,小弟們一激動給他增加了任務。
寫序這種事情要是放在平時,他並不打怵,花上兩天時間研究一下文集,根據文集特色作序,奈何今天要他現場作序,再加上他受傷身體疲憊,現在的他快有些吃不消了。
“噗嗤。”人群後麵的鄭嫚笑出聲來,心底暗罵李元嬰,叫你再嘚瑟,把自己裝進去了吧。
墨白看看李元嬰,回頭瞅了瞅鄭嫚,搖搖頭,示意她不要搗亂,他看出李元嬰有些不對頭來了,心下頗為他擔心。
“既然各位一致要求我作序,我當仁不讓,洪州的宿老對不住了,李某獻醜了。”李元嬰扭頭回到座位處,閉目養神,一盞茶的功夫,李元嬰進入一種恍恍惚的狀態,猛然睜開眼,雙目射出精光,提筆在手:
永輝三年,歲在壬子,後十月末,會於洪州都督府,文會宴請。士子鹹集,群英薈萃。宴罷移居二院,李都督元嬰陳詞,革命三五,重啟舊習,鞏固新製,新舊交織,哺育士子。墊足遠望,群賢環踞,感洪州地靈;閱往昔崢嶸歲月,人才輩出,歎豫章人傑。
是日也,天高氣爽,暖陽高照,具醺醺然。縱橫言西北鐵蹄踏冰河。俯仰語長安跨馬遊朱雀,所以遊目聘懷,足以天下之時事,信可談也。
洪州新郡,立中國之中央,西北望長安,東南會蕃州;據江流腹地,西扼蜀地益州,東控吳越揚州,水陸皆備,山水相依,靈氣具升,人傑聚集;伶倫據洪崖,斷竹定律,鑿井煉丹;鳳凰舞蕭山,神仙眷侶,簫音繚繞;諸葛武侯遊青衣江,石筆定乾坤;許旌陽踏浪而來,誅惡蛟,疏河道,興水利;俱是風流人物。
憶往昔,儒林群賢,薈萃百事:澹台子攜三百子至豫章,大興教化,廣布德行;陳藩榻上徐孺子,千裏負食祭黃瓊;唐郎中辭官歸鄉,教授常百人;雷仲公拒髒金,持節巡國廢汙吏;陶靖節猛誌逸四海;周士達文韜武略,平湘羅,克江漢。餘與諸公希翼洪州諸子,承前誌,興來行,狀四海,布德澤。
故諸子興懷,憑吊先賢,後之覽今,亦將有感於斯文,於是分門別類,集冊成集,聊以自勉。
書寫完畢,盧承慶上前觀望,等待墨跡幹涸的時間,他一目十行,快速瀏覽一遍,整篇文章無一字修改,無一處塗墨,筆走遊龍,一氣嗬成,文章說不上多麽優秀可人,但立意明確,邏輯清晰,行文簡單明了,文中對洪州士子登堂入室的殷切期望溢於言表。完全可以說是序跋中上佳作。
盧承慶請宿老名士之首為諸位士子誦讀序文,誦讀完畢該宿老不吝言辭,大加稱讚,言說字字珠璣,情真意切。諸位士子聞言也是紛紛稱讚,弘文館士子這個稱呼實至名歸。終於在一片嘈雜聲中,文會宴終於結束,士子三三兩兩結伴離場,李元嬰盧承慶將宿老名士送走。
當最後一名宿老離開後,李元嬰一個猛轉身,目光不善地看著崔簡:“來人,將司功參軍崔簡拿下,即可押入死牢。”
崔簡當場就讓愣在當地,本想著事情好容易結束,可以休息,妻子歸家,夫妻團聚,李元嬰竟然要抓他:“為什麽?大都督,我要知道為什麽?”
立刻有人上前控製崔簡。
鄭嫚站在一旁頗為尷尬,想上前拉他,又想製止李元嬰,她是左右為難。
盧承慶也是在懵在當場,不知道發生什麽。
李元嬰不給他解釋,扭身離開,廖蘭趕緊跟上,墨白瞅了一眼鄭嫚,也轉身跟上李元嬰。等出了二院,李元嬰張嘴噴出一口黑血,整個人往前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