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圖窮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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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麵的廖蘭發現情形不對,一個箭步衝上前扶住李元嬰,單臂將其抱在懷中,另一手探指給他切脈,幾個呼吸之後廖蘭長出一口氣,他的身體並無大礙,就是中蠱之後接連勞神勞力所致,氣血兩虧。
    “怎麽樣?小娘子。”墨白也是有些緊張。
    “氣血兩虧,身體虧空的利害,得休息,得補。”廖蘭也有些擔憂地說。
    李元嬰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晚上,睜眼看到郭淮站在床位,又聽見耳邊傳來哭泣聲,微微轉頭看尼露拜爾坐在床頭哭泣,眼睛哭得又紅又腫,顯然是擔心他,他抱歉地用手碰碰她:“公主不用擔心,我已無大礙,就是有些血虧。”
    “你醒啦?有覺得哪裏不舒服嗎?”尼露拜爾連忙抓住他的手問道。
    文會宴進行時她在保護塗家大娘子,宴會結束後將其送回塗家,從報信人口中得知李元嬰受傷暈厥了,她便揚鞭打馬急匆匆地趕回都督府,一直守著他到現在。
    “睡一覺感覺好了很多,再吃點補藥就能恢複了,我的身體我知道。”李元嬰用另一手拍拍尼露拜爾的手,示意她放心。
    “主子想吃什麽?我親自下廚去做。”郭淮這個時候才插話。他是奉命去做另一件事兒。得知李元嬰受傷,他放下一切趕回來,得知李元嬰受傷的過程,他很後悔外出。
    “吃啥?你個不全之人能給王爺吃啥?來,王爺,喝一碗我們蠱神山獨有的五毒還陽粥,一碗下肚再美美地睡上一覺,明早保證活蹦亂跳。”廖蘭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她伸手扒拉開郭淮,來到床前,單手托著一個托盤,托盤裏放著一副碗筷,一盆粥,粥裏飄著江南的五種毒蟲,她故意將托盤舉到尼露拜爾眼前,眼神滿是戲謔。
    “什麽五毒還陽粥,亂七八糟的。”尼露拜爾看了一眼盛粥的盆,厭惡地皺皺眉。
    “五毒還陽粥是蠱神教的核心機密,平常都是用來給核心弟子滋補氣血的,輔助練習控蠱,最適合他現在這種情況。你要是不放心,你喝兩口?保證你也氣血大補。”廖蘭也不惱,笑盈盈地說道,說著將托盤又向前遞了一下,又瞥了一眼尼露拜爾的肚子。
    “公主殿下,小娘子的話不假,就算是藥王孫思邈親自調膳增補也難處其右。在這個屋裏要是說中蠱後調理身體,小娘子最權威,我相信她不會害小師弟的。”墨白這個時候說話。
    “哦!”尼露拜爾不情不願地答應一聲,她的心底也知道這個廖蘭不會害李元嬰,隻是出於女人的本能她不希望廖蘭過多接觸李元嬰。她盛了一碗粥喂李元嬰喝下,一碗粥下肚,見李元嬰的頭上冒出些細細微汗,臉頰上泛起了絲絲紅色,果然有成效,她就要再盛一碗給他喝。
    “姐姐,最好讓王爺把五毒一同吃下。”廖蘭突然說。
    尼露拜爾撇撇嘴,雖然從小跟隴右八虎浪跡江湖,但是他們食用的都是平常百姓日常的食物,她不是不知道江南人吃蟲、吃蛇的習慣,也沒覺出什麽不對,可是讓她吃或者親近的人就覺得很惡心了,就不想理睬她。
    “王爺身體還有蠱蟲殘毒,吃了五毒正好克製與增補,粥裏那點毒性效果不佳。目前大敵當前,王爺要盡快恢複身體。”廖蘭似乎看出尼露拜爾的想法,耐著性子對她說。
    “那你來。”不是尼露拜爾不想堅持,她是真看不得李元嬰吃下五毒,她剛才看了幾眼盆中五毒就有想吐的衝動,賭氣將碗蹲在托盤上,起身走到一邊去,沒來由地捂住嘴幹嘔了幾下。
    “姐姐,你好像懷孕了,孕婦的你要注意身體。”廖蘭也沒客氣,扭身坐在床頭,往前伸伸托盤示意李元嬰吃五毒,又漫不經心說道。
    “真的?公主懷孕了。”李元嬰聞言大喜,剛要起身看尼露拜爾,就被廖蘭伸手按下。
    “真的?”尼露拜爾也是驚喜異常。
    她與李元嬰結識於長安街頭,打了幾次架,又共患難過,算是青梅竹馬,後來稍稍長大,巴特1爾便開始給她灌輸樓蘭思想,倆人時聚時散,後來再相聚已經成年,她又麵臨重建樓蘭的重任,壓力很大,李元嬰得知後踏遍大半個大唐才將她找到,又經過一番努力倆人才在一起,其中的苦難隻有他倆心裏明白,現在傳出倆人開花結果,當真教倆人喜不自勝。
    鄭嫚走向尼露拜爾,給她細細診脈,一盞茶過後白了一眼李元嬰:“小白臉,一個人三媳婦,搞女人挺拿手,生孩子也挺拿手,我聽說聽說你那倆媳婦都已經有孩子了,現在三媳婦又有孩子,很得意吧?”
    “師姐,姐夫的事兒明天我跟你去給他賠禮道歉,是打是罰聽師姐的,隻是目前先委屈姐夫待在大牢幾日。都督府需要亂象。”李元嬰尷尬一笑,知道鄭嫚為啥這樣說。
    “就你鬼心眼子多。”鄭嫚冷哼一聲,現在明白李元嬰抓崔簡的目的了,心下舒服了不少。
    “公主,塗家大娘子安全回家了?”吃完五毒,又喝了一碗粥,覺得身體散發出陣陣暖意,知道是藥效起作用了,心頭不再那麽沉重,精神也好了不少,李元嬰坐起身問尼露拜爾。
    尼露拜爾點點頭,塗孟和劉宏親自接進塗家的,斷然不會出事兒,便沒有多說話。
    李元嬰又看向郭淮,見郭淮輕輕點點頭,接過遞過來的一封信,打開看完他長出一口氣,吳黑闥那邊借到兵了,幾個折衝府的府兵正在集結,集結完畢就能開拔過來,大約需要三天的時間。
    “師兄,糧倉圖咋樣了?”李元嬰又看向墨白。
    “已經拚好,我還臨摹一份。”墨白將十份絹布和臨摹圖都遞給了李元嬰。
    說起來這個糧倉圖還是跟墨家有關,當年是墨家的一位能工巧匠為賺取高額酬金將洪州糧倉圖分解開來為十份,當時的城主府、八大世家與僚人各持一份,這位能工巧匠回到蜀中將酬金交給墨家,並這件事兒報告了巨子,巨子覺得事關重大,就命人將其作為機密歸檔。墨白來洪州前看過機密檔案,拿到十份糧倉圖後輕鬆完成重組,看李元嬰沒醒,又臨摹了一副完整糧倉圖。
    “原來在這裏!怨不得樓蘭人和倭國人找不到。”李元嬰看到臨摹圖忍不住感歎。
    十份糧倉圖高明就高明在不完全重組能在洪州城找出許多似是而非地點來。用那位能工巧匠的話說,這是窮盡他一生技藝的巔峰之作,他希望墨家能將這十份圖收藏。
    “在哪裏?”廖蘭也探過頭來。
    “廣潤門附近的城牆裏。”李元嬰點點圖紙,抬頭朝廖蘭一笑。
    有誰能想到洪州的秘密糧倉會在城牆裏,就算知道了,廣潤門人來人往,又有城防兵把守,想偷摸運走那是不可能的。
    “那你準備什麽時候發掘?”廖蘭一陣感動,剛才李元嬰當著她的麵看地圖,找到糧倉的地點也沒對她隱瞞,這是很信任他,沒拿她當外人。
    要真論起來,現在屋子就她一個是外人:尼露拜爾是李元嬰患難與共的妻子,郭淮是從小跟李元嬰一起長大的奴仆,鄭嫚和墨白是他同門師兄弟,倆人來洪州城就是奉師命幫助李元嬰的。
    “發掘容易,要想完好地運走就沒那麽容易了。光是陳望帝那群人就不會讓糧食從洪州平安地運往長安,他們隨時隨地都會搶奪。他們知道我們有了糧倉圖,會想法從我們手裏搶走,從現在起我們在洪州城的危險才真正開始。”李元嬰合上糧倉圖。
    不光陳家,他感覺還有其他勢力也在盯著洪州糧倉,沒跟他們接觸,不知道他們的目的何在。前兩天他並不能確定楊零代表楊家來搶奪糧食,可是為表姐一家考慮他還是設計送走了他,至於楊家是否還有其他人在洪州他就不得而知;李家……一想到李家他是一陣子頭疼,如果李家的人出現在洪州會讓他很棘手,至於是否還有其他家族的人尚未可知,以他對大唐世家大族的了解,他可不認為他們會放著這塊肥肉不管。
    李世民龍精虎猛之年,威壓朝廷眾人,依舊有人暗中搗鼓糧食資助高麗棒子對抗大唐;現在,他李元嬰人單勢孤地來洪州尋找糧倉,其他人就會老老實實的袖手旁觀?再者,搞定八大世家與僚人拿到糧倉圖沒讓他自大到忘乎所以的地步。
    一時間屋子裏陷入了沉默,幾個人都在想著各自心中的事情。
    “大都督,端木櫻求見。”沉默被打破了,一個士兵來報。
    “端木櫻,這麽晚他怎麽來了?”廖蘭有些驚奇。
    在都督府大堂,白天經曆那麽大一場變故,所有人險些喪命,危機解除後八大世家大族匆匆離開,到了晚上端木櫻又返回頭來上門求見,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奇怪。
    “他有沒有說為何求見?”李元嬰沉吟一會兒說道。
    “我們問過了,他說茲事體大,需向大都督麵述。”士兵又說。
    幾個人聽了臉上更是精彩了,下午才走,晚上又著急求見,還說事大需要見麵談,糧倉圖交出來了,反悔了?還是說這麽短的時間就想到了端木家想要的好處?急著要李元嬰兌現。
    “告訴他去大堂等候,我稍後便到。”李元嬰想想給士兵說。
    士兵答應一聲離開。
    “你現在這個狀態怎麽去見他?別忘了白天發生的事情。”尼露拜爾沒好氣地說道,都喝完粥了,廖蘭還坐在床頭不動,不知道以為她才是女主人。
    “白天是餘毒未消,再加上勞累過度所致。喝了五毒還陽粥解毒又增補,不用刻意掩飾常人也發現不了,況且現在天又黑了,光不好,更發現不了。”李元嬰輕聲安慰道。
    “郭淮在此照顧公主,公主已有身孕,不可操勞。另外,你就住從現在起,一切以公主母子的安危為主,就是洪州的天塌了也不能離開公主半步。”李元嬰一臉嚴肅地對郭淮說,說完又轉頭對墨白和鄭嫚拱拱手,“師兄,師姐麻煩你們陪我走一趟。”
    三人走了門口,李元嬰突然回身對跟在身後的廖蘭說:“小娘子,天黑了,你該回廖氏商行了。”
    “王爺,這就要過河拆橋了,別忘你現在的狀態是喝了蠱神教的五毒還陽粥才有的。”廖蘭抿嘴一笑。
    李元嬰老臉一紅,現在他的確不想跟廖蘭走得太近了,同時他也有別的顧慮:“小娘子誤會了,我已經無大礙,天色又晚了,我擔心廖氏商行那邊的人安危,畢竟你跟陳望帝白天已經撕破臉了,有你這個大高手回去坐鎮,他們想對僚人報複的人得掂量一二。”
    廖蘭聽了也是一愣,光想著李元嬰的傷,忘了這個事情,陳望帝那群人殘暴無底線,殺人滅門的事情絕對能幹的出來,招呼一聲出門飛身上房離開。
    李元嬰又派人通知廖浪回廖氏商行,好跟廖蘭有個照應。
    三人來到都督府大堂,看見端木櫻正在堂上走來走去,神色有些焦躁,顯然是等得坐不住了,再看他獨自一個人,白天的護衛沒有帶在身邊。
    “端木家主,白天剛剛離開,晚上又迫不及待的上門所為何事?”李元嬰笑著招呼端木櫻。
    端木櫻急忙走上前拉著胳膊端詳李元嬰,看了好一會兒才長出一口氣:“大都督無恙我就放心。”
    “多謝掛念,小打小鬧而已,不用放在心上,端木家主今晚前來不會隻想看看我的傷勢吧?”李元嬰不著痕跡地收回胳膊。
    “當然不是,白天經曆那場劫難,我自己是真的擔心都督安危,後來外界傳聞都督傷重,我更是放心不下,現在看到都督無恙我就徹底放心了。至於我今晚登門是來替人送信的。”端木櫻擺擺手。
    “替人送信?洪州城有誰能讓端木家主送信?這可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大的笑話。”李元嬰有些驚訝,有誰能讓端木櫻親自跑腿送信?
    “大都督自己看吧,這裏有請柬。”端木櫻歎了一口氣,沒多說,從袖子裏掏出一份請柬。
    李元嬰接過請柬看完忍不住笑了,覺得很有意思:兒子白天帶人襲擊都督府,老子晚上請人去麵談。這封請柬是豫章國世子陳弘發出的,邀請李元嬰到端木家一敘。
    “陳世子在端木家?”李元嬰將邀請函遞給墨白。
    “在,不過我建議大都督不要去。”端木櫻有些神情複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陳世子能讓端木家送信,那肯定是大事兒,況且信已經送到,端木家主為何有此一說?”李元嬰笑著問。
    “豫章王陳叔英一脈訓練的影密衛尚有存人間,大都督去了恐怕有危險。”端木櫻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