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魏叔陽:拜見小師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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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潮亭外。
    徐鳳年正跟老黃在一起釣魚。
    見到周承安和南宮仆射一起出來,他不禁有些意外。
    “咦,你們怎麽出來了?”
    據徐鳳年所知,兩人就從來沒有在上午的時候出來過。
    周承安還好一點,好歹偶爾中午會出來吃頓飯,每天傍晚準時離開。
    南宮仆射則是連中午飯都不會吃,每天要看書看到深夜子時才會離開,甚至有時候會直接住在聽潮亭。
    但今天,兩人卻在上午就從聽潮亭中出來了。
    等等!
    難道說……
    “承安,刀譜都看完了?!”
    徐鳳年有些驚訝於周承安看書的速度,最後還一語雙關的補充了一句。
    “你真快!”
    有一說一,周承安看書的速度確實很快,那速度甚至都不能叫看書,而是翻書。
    但南宮仆射知道,周承安看似隨手一翻,卻已將書中最精華的部分都記在了心中。
    這種天賦,是她望塵莫及的。
    周承安掃了徐鳳年一眼,伸了個懶腰。
    他今日心情不錯,暫且不跟徐鳳年計較最後一句話。
    徐鳳年還不知道自己躲過一劫,哈哈笑道:“那我去將那老魁叫出來,你們打一場?”
    “不用你去,去給我找把刀來就行。”
    周承安說完,還不等徐鳳年有所動作,身邊的南宮仆射便遞上了佩刀——繡冬。
    與此同時,站在九樓窗口的徐驍也扔下了一柄北涼刀。
    周承安一把接住北涼刀,對南宮仆射道:“你說你的刀暫時不會出鞘,那今日我就用北涼刀,來會一會楚狂奴。”
    言罷,一股鋒銳的刀意自他體內迸發而出,往湖中激蕩而去。
    緊接著,平靜的湖麵跌宕起伏起來。
    愈演愈烈!
    這麽多年,徐鳳年不是沒見過老魁在水底攪動湖水,但這次比他以往見到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劇烈恐怖。
    那架勢,簡直要翻天覆地。
    “承安,你當真能打過湖底那老魁?”徐鳳年有些擔心。
    “不難。”
    連天象境的軒轅大磐都沒有在他手上討到好,打個金剛境的楚狂奴自然不會有任何問題。
    “那你還愣著幹什麽,上啊,趕緊打起來。”
    “不急,有人出手了。”
    隨著周承安的話音落下,聽潮亭三樓回廊躍下一道灰色身影。
    隻見他單足落地,足尖輕輕一點,便身形輕靈瀟灑的掠向湖中。
    徐鳳年下意識一抬手,才驚覺手裏沒有黃瓜可以啃,有些遺憾。
    一場好戲即將上演,手上卻沒有瓜吃。
    此時,掠出聽潮亭的三樓守閣人,也就是江湖人嘴裏的武奴,是一位道門高人,三大道統之一九鬥米道的魏叔陽,境界算不得高,隻是二品小宗師,但精通奇門遁甲,因為一卷孤本《參同契》甘心入了聽潮亭為奴為仆。
    徐鳳年幼年時便在閣內爬上爬下,對聽潮亭中的五名守閣奴可謂打小就熟識,一聲聲伯伯爺爺喊得殷勤,小時候爬樓梯嫌累,沒少讓魏叔陽背著。
    魏叔陽身穿一襲灰色廣袖道袍,彈入湖麵後,蜻蜓點水,飄逸前衝,雙袖一卷,卷起兩道水柱,宛如水龍般直直激射湖心。
    徐鳳年看得瞪大雙眼,嘖嘖稱奇道:“原來魏爺爺身手如此彪悍,早知道當初出門遊曆就帶上他了,那些個劫匪草寇還不被揍得屁滾尿流啊。”
    老黃聽見他這話,瞬間幽怨起來,老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辛酸。
    徐鳳年不想讓跟著自己奔波勞累三年的老黃傷心,又趕忙找補道:“魏爺爺再厲害,也比不得老黃你掏鳥窩摸魚來得貼心嘛,這世上高手常有,但會編草鞋的老黃就一個。”
    老黃“含情脈脈”的溫柔一笑,看得徐鳳年一身雞皮疙瘩,連忙道:“看戲看戲,別錯過了。”
    湖中。
    兩條手臂粗細的烏黑鎖鏈破水而出,如怒龍出海,氣勢駭人。
    鎖鏈盡頭牽引著兩把無柄刀,一把刀鋒清亮如雪,一把鮮紅如血。
    如果用徐鳳年的話來說,那就是極有賣相,杠杠的,一看就是高手派頭氣焰。
    也就是世子殿下現在手頭沒有銀票,否則高低得大喊一聲“賞!”
    兩條水龍遇到雙刀,輕易就被斬碎,激蕩而起的湖水如傾盆大雨般落下。
    如果按照原本的劇情,就是楚狂奴出水,一招便將魏叔陽打落湖水中,生死不知。
    但是,現在有周承安。
    魏叔陽好歹也是九鬥米道的人,周承安自然不可能看著他受傷,所以他出手了。
    龐然的刀光一斬而下,近乎橫跨整個湖麵。
    刀光中蘊含的極寒之氣,不過頃刻之間,就將湖麵冰封,也將那兩把無柄刀凍結在了半空。
    徐鳳年瞠目結舌:“臥槽,承安什麽時候這麽猛了?”
    老黃笑了笑,沒有搭話。
    轟!
    湖底的老魁撞破冰麵,直接衝了出來。
    沒了湖底雙腳銅球萬斤墜的束縛,身形魁梧的楚狂奴猖狂大笑,一頭白發披散飄蕩,恍若一尊閻羅。
    聽潮亭中剩餘四名守閣奴一齊出動,糊成犄角,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遙遙站定,個個神情肅穆。
    徐驍坐在李義山身邊,他身後還站著義子袁左宗。
    因為知道這一戰的主角,徐驍和袁左宗都沒有說話,隻有李義山喃喃自語了一句。
    “這楚狂奴一出來,看來又得拆去閣樓無數了啊。”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同時,楚狂奴也嘶吼了起來。
    “黃老九,出來受死!”
    聞言,徐鳳年看向身邊的老黃:“果然,老黃,你也是高手。”
    這一路走來,他其實在徽山的時候,就已經看出老黃絕對不是一個普通馬夫,隻是一直沒有說破而已。
    老黃先是對著徐鳳年咧嘴一笑,然後才看向楚狂奴。
    “打是可以打,不過你得先勝了他。”
    楚狂奴看向周承安,注意到他手中出鞘的北涼刀,有些意外道:“剛剛是你的刀意,你出的刀?”
    “是我。”
    楚狂奴白發亂舞,麵容猙獰,恍若一尊魔神。
    “哈哈哈,好,那我先殺了你,再殺那黃老九。”
    “哦。”
    周承安神情淡淡,抬起了手中北涼刀。
    與此同時,楚狂奴也震碎了鎖鏈上冰霜,然後一輪鎖鏈,帶出一道弧線,猩紅巨刀朝周承安他們這邊劈砍而來。
    其刀勢霸道絕倫,劃破長空,挾帶呼嘯風聲。
    已經退場的魏叔陽沒有任何猶豫,將徐鳳年護在了身後。
    周承安上前一步,反手就是一刀。
    隻聽“叮”的一聲脆響,猩紅巨刀已經倒飛了回去。
    “好!”
    徐鳳年大叫一聲,正準備誇兩句周承安,卻發現原地早已沒了他的身影。
    這麽快?!
    金鐵相交之聲再次響起。
    讓驚訝於周承安速度的徐鳳年回過神來,趕忙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楚狂奴以鎖鏈帶動雙刀,氣勢驚人。
    刀光閃爍,如百花繚亂,驚豔至極。
    反觀周承安的刀法,卻是簡單至極,隻是或劈,或砍,或撩……仿若一個剛入門的練刀之人。
    本以為又要毀去亭台樓閣無數的李義山笑了。
    “這位周道長……好人啊。”
    周承安看似刀法簡單,但他每一刀卻精準無比,不但破了楚狂奴的刀法,還直接斬去了刀氣,故而附近的亭台樓閣都沒有受到傷害。
    看著湖上半空打鬥的兩人,手中握著繡冬的南宮仆射,手指扣在刀環上,忍不住推出刀身一寸,但最終還是將其收了回去。
    二十招一過,周承安一刀將楚狂奴砸入了湖中。
    徐驍哈哈大笑:“承安,厲害啊!”
    “姓徐的,你搶我詞幹嘛!”徐鳳年不滿的吼道。
    他雖然想過周承安會贏,但沒想到周承安會贏得如此輕鬆。
    都還沒有看過癮呢,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周承安收刀入鞘,閃身回到岸邊,朝徐驍笑了笑表示感謝後,將北涼刀扔了過去。
    就在這時,足足有一丈高的雄魁體魄再次衝出湖麵。
    不過,他這次倒沒動手,隻是怒視著周承安。
    “若是不服,明日咱們去湖裏打。”
    “好,一言為定!”楚王狂語氣中帶著濃濃的憤恨:“對了,你叫什麽?江湖上什麽時候除了你這麽一個用刀大家,還如此年輕?”
    “周承安。”
    “老魁,我兄弟的刀法是最近才開始練的,他真正厲害的是拳法。”徐鳳年一臉得意洋洋的樣子,說話的同時還耍了一招搬攔捶:“江湖人稱周一捶!”
    轟!
    徐鳳年被一記搬攔捶轟進了湖裏。
    徐驍苦笑。
    李義山枯瘦的臉上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至於在沙場白馬銀槍殺人戰旗如入無人之境的袁左宗,則是眯起了一雙丹鳳眼,戰意熊熊。
    察覺到他的戰意,徐驍笑道:“能贏嗎?”
    “義父,左熊想試一試。”
    徐驍搖搖頭:“算了,他剛剛跟楚狂奴打過一場,贏了不光彩,輸了更丟人,再找其他時間吧。”
    再其他時間?
    李義山暗自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袁左宗今日若不出手,以後他們北涼的這頭左熊隻怕就沒有一點贏的機會。
    刀法贏不了。
    整體戰力,更是贏不了。
    湖邊,徐鳳年從湖中爬了起來。
    他也不管自己濕漉漉的衣服,對楚狂奴笑道:“看見沒,我兄弟的拳法厲害吧?”
    楚狂奴微微皺眉:“下次你用拳法,我瞧瞧!”
    周承安搖頭:“那樣就沒什麽意思了。”
    “你……”
    楚狂奴被氣的渾身發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見狀,徐鳳年拍了拍他,笑道:“老魁,我給你弄一桌酒菜,咱們吃飽喝足,再跟他打過,太狂了,我都看不過眼。”
    “行,你小子這話中聽,趕緊的。”
    周承安沒理會他們,隻是看了眼魏叔陽,淡淡吐出了兩個字。
    “廢物!”
    “你……”
    “你什麽你,作為師門長輩,我還不能罵你了?!”
    “師門長輩?”魏叔陽一臉懵。
    要知道,魏叔陽在九鬥米道的輩分不低,按照正常來說,像周承安這般年紀大小的年輕人,估計得稱呼他一聲祖師爺。
    但是,周承安的師父在九鬥米道的輩分更高。
    當年吳靈素驅散九鬥米道的時候,當時的掌教天師都得稱呼他師父一聲太師叔。
    而魏叔陽和當年的掌教是同輩。
    “道號觀逸,家師伏魔觀玄雲,我是不是你師門長輩?”
    魏叔陽人傻了。
    伏魔觀作為青城山中的一座子孫廟,就是他們九鬥米道的老一輩人都少有人知,更別說那位早早就銷聲匿跡的玄雲師叔祖。
    能說出伏魔觀玄雲,魏叔陽對周承安的話其實已經信了七八分,但他還是轉頭看向徐鳳年和老黃,試圖從兩人口中求證。
    “魏爺爺,應該沒錯,我聽他跟龍虎山的趙牛鼻子說過。”徐鳳年說著,臉上露出好奇之色:“怎麽,魏爺爺,那位玄雲道長輩分很高嗎?”
    “高,你魏爺爺都得喊一聲太師叔。”老黃笑道:“老魏,我說的沒錯吧?”
    魏叔陽沒理會他跟徐鳳年,朝周承安行了一個大禮。
    “師侄魏叔陽,拜見觀逸小師叔!”
    周承安淡淡的嗯了一聲:“靜亭師侄,我現在能罵你了嗎?”
    “能,能罵,師侄不爭氣,小師叔罵我是應該的。”
    周承安滿意的點點頭:“還算識趣,收拾收拾,過段時間跟我一起回山。”
    “啊?”
    周承安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怎麽?在北涼王府為奴為仆,你還挺享受是吧?”
    “不是,不是。”
    魏叔陽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最後苦笑不已道:“小師叔,且不說王爺會不會放我走,就算能走,我們又能走哪兒去呢?你可能不知道,咱們青城山早就被神霄派吳靈素給占了。”
    魏叔陽雖然武功不怎麽樣,但精通奇門遁甲和堪輿算術,是周承安看好的景霄一脈掌教,所以就算魏叔陽不想走,他綁也得把魏叔陽綁回青城山。
    當然,如果是他綁回去的話,那麽魏叔陽最多也就一個長老位置了。
    “我九鬥米道不用看任何人臉色,讓你跟我走就走,哪兒那麽多廢話。”周承安袖袍一甩,冷著臉進了聽潮亭中。
    南宮仆射看了眼魏叔陽,也緊跟著進了聽潮亭。
    “想不到,承安兄弟在九鬥米道輩分這麽高!”
    徐鳳年驚歎一聲,目光轉移到呆愣在原地的魏叔陽身上,笑道:“魏爺爺,到時候你放心跟他走就是,我保證我爹屁都不敢放一個。”
    魏叔陽搖搖頭,苦笑道:“我倒不擔心王爺,我是擔心青城山的那位青城王。”
    徐鳳年恍然,哈哈大笑道:“原來你是擔心吳靈素啊,他算個屁,我承安兄弟一拳就能捶死他,何況現在青城山似乎也不是他做主。”
    “不是他做主,是什麽意思?”
    “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反正他現在隻是青城山丹霄一脈的掌教,真正做主的人是神霄一脈的掌教,不過我去青城山的時候沒瞧見。”
    聽到徐鳳年這麽說,老黃突然想起一件事。
    青城山如今真正的主人也姓周,也是世子殿下的表兄。
    難道說……那位神秘莫測的掌教真人,其實就是周承安?!
    徐鳳年沒想到這件事,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魏爺爺,說起來承安可不隻是你小師叔,他還是我表兄,你說你應該怎麽稱呼我呢?”
    本來還有些苦惱的魏叔陽,被徐鳳年這麽一問,直接給氣笑了。
    “你個混小子,打趣老道是吧,別以為你是王府世子,老道就不敢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