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又把爹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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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的事,可都記得了?”
    堂上林黛玉坐在茶案旁,下方紫鵑和雪雁正為秦可卿量體,準備為她裁些合身的衣裳。
    聽林黛玉問來,秦可卿頷首道:“都記得了。先去後罩房看著她們將佛堂打掃出來,再領中午應卯的人入園栽梅花,臨了了以老爺的名義一人賞十個銅板,當做力氣活的獎賞。下午有新入賬的柴米油鹽,需在府庫門前記錄新賬,之後再取來與林姑娘核對……”
    林黛玉心喜道:“姐姐看起來就是個伶俐的,果真處事也伶俐。”
    轉向雪雁,林黛玉又道:“近日來,有不少往府上送賀禮的。你問倪二管家或者芸管家,在門子那取一份名冊送來,我抄一份給嶽大哥備著,這些往後都是要還禮的。”
    “紫鵑姐姐,你去幫可兒姐姐弄這衣服來吧,春夏秋冬各兩套,記得用和你們一樣的布料,就是當時太子殿下賞的。”
    紫鵑和雪雁齊齊點頭,“姑娘,知道啦。”
    待二人離去,林黛玉又喚秦可卿坐來身邊。
    “可兒姐姐,你家中無人了嗎?府裏是可以將家人帶來的。”
    秦可卿眉眼低垂道:“是爹爹他棄了我的。”
    聞言,林黛玉眸眼一暗,安慰道:“罷了,他不認這情分,那便也沒什麽好留戀的,你就在府裏好好做事,府裏便是你的家了。”
    秦可卿輕輕點著頭。
    “還有一事,我觀姐姐也不是恃強淩弱的性格,但我還是要把話說在前麵。你作為嶽大哥的丫鬟,自比府裏的嬤嬤,丫鬟,管家媳婦高一等,但你也別肆意差使人。她們雖是府裏的下人,但是她們的兒子,丈夫都是為嶽大哥盡過力,甚至身死戰場的。所以,便是我也讓她們幾分,你可懂得?”
    秦可卿又點了點頭。
    林黛玉繼續道:“當然,如果她們不聽你使喚,你可先來尋我。若是她們欺辱你了,便可直接與嶽大哥說,打發出門了事,不必爭執。”
    林黛玉處處想得周到,實在讓秦可卿暗暗心驚,她舊時在府上都不曾管了半分事,而林黛玉以不到十歲的年紀,就好似府上的大管家一般,實在令秦可卿沒想到,也不由得暗戳戳想著,“如林姑娘這般的侯府千金,才能在高門大戶中呼風喚雨,我不過一小門小戶的姑娘,怎敢去寧國府充大?”
    “來這裏還是來對了。”
    待秦可卿離了門,林黛玉便自己品著茶,潤了潤嗓子。
    再想著秦可卿悲慘的身世,也不禁歎息道:“哎,就怕有父母還無情誼的,不然還不如沒父母。幸好爹爹他即便公務冗雜,遠在揚州府,還時刻掛念著我呢。”
    “誒?”
    林黛玉登時站起身,“糟了,這個月又忘了寄信了!”
    念及此事,林黛玉忙往房裏去鋪紙研墨了。
    秦可卿來到後罩房,早有些嬤嬤在其中打掃了。
    “秦順家的,你可聽說了寧國府上逃婚的事?”
    “怎麽沒聽說,那可是昨日鬧得最沸沸揚揚的事。聽說寧國府上大爺臉都綠了,打發府上人都出去尋,尋了一夜也沒尋到。”
    “可不是怎得,今天更是臉麵也不要了,直接在城門樓掛了海捕文書,當尋人啟事了。”
    “哦?還有這回事?那姑娘長什麽模樣?”
    “模樣那是極俊俏,便是畫出來都瞧著不凡,嫁到寧國府上當真瞎了,還不如來咱們府裏。”
    秦順家的啐了一口道:“瘋婆子,來府裏做什麽?府裏都有林姑娘了,用不了幾年,還不把事情挑明了的?”
    “瞧你說的,自然不能與林姑娘爭了,做個姨娘也是不錯的。那模樣,生個娃娃定不能醜了……”
    站在門外的秦可卿聽了,心裏直發顫,抬起的腳又收了回去,不敢邁進房裏。
    適時,秦可卿身後卻傳來一道老嬤嬤的聲音。
    “誒,你是誰家的丫頭,怎得瞧著眼生呢?”
    還是被人發現了,秦可卿當下是進退兩難,隻能硬著頭皮答話道:“我是昨日才來府上的,如今在老爺房裏做丫鬟。”
    秦可卿不自覺的就先將嶽淩搬了出來。
    果然,這話非常有效,老嬤嬤讚道:“原來是老爺房裏新來的姑娘,快進屋吧,外麵有寒氣,著涼了則不好了。”
    不由分說,秦可卿就被拉進了房裏。
    見到有人進來,房裏的嬤嬤都停了手,老嬤嬤介紹道:“這位是老爺房裏新來的大姑娘,名叫……姑娘,你叫什麽來著?”
    秦可卿垂著頭,低聲道:“喚我可兒就好。”
    老嬤嬤點頭,“對對,可兒姑娘。可兒姑娘來這裏是為了什麽事?”
    說起正事,秦可卿才微微抬起些頭,道:“林姑娘讓我來看一看,早些將佛堂清掃出來,便要請佛入府。府裏有不少嬤嬤信佛,便供大家在此處禮佛,吃些齋飯。”
    嬤嬤們接口讚道:“還是林姑娘想得周到。”
    “是極是極,林姑娘年紀輕輕就如此聰慧,往後可還了得?”
    “好好,莫要再閑談了,先將林姑娘交代的差事做了。”
    老嬤嬤與秦可卿道:“可兒姑娘,你去一旁坐下歇了,我們用不了多少時辰便能打掃出來。”
    秦可卿頷首道:“不急,時候還早,嬤嬤當心些。”
    見秦可卿如林黛玉一般的人美心善,嬤嬤們便愈發尊重了。
    又過了一陣,方才嚼舌根的管家媳婦,與另外一位秦順家的,低聲道:“我怎麽覺得這姑娘有幾分眼熟呢?”
    “有幾分眼熟?你莫不是花了眼了。人家姑娘才進門一日,你就眼熟了?”
    “秦順家的,我哪有心思和你打趣,我是真的在哪見到過,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快算了吧,就你那村子裏,能出這麽如仙女兒一般的姑娘?有朵喇叭花長出來都費勁。”
    “仙女?”管家媳婦被提醒了一聲,而後驚道:“是她?是她!就是她!”
    秦順家的疑惑道:“是誰?”
    “就是那個啊,寧國府逃婚那個!”
    “啊?”
    她們議論的聲音雖小,可秦可卿就在不遠處,聽了隻言片語,也能領會含義,當下心裏就和打鼓一樣。
    “這怎麽辦?就連下人都能認出我來,老爺出門一遭回來還能認不出我?我有意隱瞞身份若被知曉,還不將我趕出去了事?而且,還有寧國府呢,那可是國公之府,不是誰人都能惹得起的,再者誰會為了一個騙子得罪國公府?”
    “如果可以,我倒真不想離開這。大家待人都很平和,都很好,林姑娘很好,老爺也很好。”
    “瑞珠,寶珠,你們怎麽樣了?”
    千思萬緒湧上心頭,令秦可卿愈發難捱,默默劃出兩道淚來,當著眾人的麵隻能以手帕遮掩。
    ……
    樞密院班房中,
    嶽淩不動聲色的將文書接走,隻佯裝未聞。
    盧淵上前寬慰道:“嶽同僉,你莫要與他著惱。馮同僉對待公務還是一絲不苟的,隻是性情偏執了些。”
    嶽淩也道:“無礙,我倒喜歡直來直去的。麵前不對付,總比背後嚼舌婦強。”
    盧淵微微一怔,不久又回了原位。
    嶽淩便也入座,頭一遭做起了文職公務來。
    提筆蘸墨,翻閱文書。
    一疊大同府十二衛的調兵軍情,一疊紫荊關布防圖。
    其中,紫荊關作為內長城第一關,坐落在太行山脈和燕山山脈的交匯處。
    過了紫荊關,便能直達京畿之地,而後再無險可守。
    為了戰火不燒到京城腳下,此關的重要性便不言而喻了。
    但由於多年來,北方蠻族都未成規模,未能侵入到腹地,紫荊關便被忽視了,布防越來越薄弱,直至最近基於北蠻給的壓力,才又尋出來,作為京城的一道重要防線。
    嶽淩一麵參詳著輿圖,一麵看著關隘的構造,再根據文書中匯報的近況,思慮著如果是自己,他會如何奪取關隘。
    時光飛逝,這一想,便就到了下衙的時間。
    衙門內的銅鑼敲響,嶽淩便起身,欲要歸家。
    盧淵問道:“嶽同僉,這些文書可都過目了?”
    嶽淩答道:“差不多,明日再來寫了批文,便能遞給柴大人了。”
    馮愈在一旁蔑視了眼,冷聲道:“果然是武夫出身,明日複明日的道理都不懂。”
    還真當他是王子騰了。
    嶽淩回首笑問,“馮同僉是哪一年的進士?”
    馮愈挺直了些腰杆,神氣道:“元慶十二年,怎得?”
    嶽淩又道:“馮同僉既然是進士出身,對經史典籍的理解定然比我深厚了,不才有一問請教。”
    馮愈不屑道:“就你,也看過經史典籍?這一日都不見你提筆寫過一個字,就拿一張輿圖來回擺弄,你也識字?”
    嶽淩頷首,“隻識得一點,自然才要不恥下問。”
    馮愈緊了緊眉頭,心裏腹誹道:“什麽叫不恥下問,我進士出身怎就成了下?算了,看你是個武夫,用錯了詞我也不和你一般見教。”
    “說罷,什麽問題?”
    嶽淩道:“經史典籍,作為聖人經典,那其中的話自然沒有錯了,對否?”
    馮愈坦然道:“那是自然,聖人之言還能有錯?否則我們還學什麽?”
    “那好,馮同僉聽我的疑問。”
    嶽淩將桌上的輿圖取了過來,道:“聖人言,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那為何如今抵禦北蠻,吾等還要再修繕這紫荊關,依托則地勢而守呢?”
    “既然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那北蠻入侵中原,是我們對其沒有施以仁政的原因嗎?”
    聽嶽淩對著儒家經典侃侃而談,馮愈心下一驚,就連盧淵也忍不住望了過來。
    “或許此問,馮同僉以為我是詭辯了。那在下還有一問。”
    馮愈吞咽了下口水,已知曉來者不善,“什麽?”
    嶽淩繼續道:“聖人言: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若作庶人不必遵循繁複禮節,刑罰不可加身大夫之解,又何來我朝,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可若作禮不該將庶人排斥在外,刑罰不得與大夫從重之解,又何來禮之用,和為貴。這底線是不是太靈活了些?”
    嶽淩的嘴像是連珠炮一樣,噴出的每一個字都似是炮彈一樣打在馮愈頭上,直打的他頭腦發脹。
    見馮愈一時語塞,半響沒想出個答複,嶽淩撇了撇嘴,便也沒了興致。
    “盧大人,明日見。”
    作了一揖,嶽淩便大步出門了。
    良久以後,馮愈才堪堪恢複了些許精神,再沒了方才的囂張氣焰,低聲與盧淵道:“盧大人,下官今日偶感不適,先家去了。”
    盧淵訕訕笑笑,安慰道:“嶽同僉多半也是戲言,你莫要往心裏去。”
    馮愈木訥訥的點了點頭,拖著腳步出了樞密院大門。
    ……
    下衙,出了宣德門,至朱雀大街上,嶽淩在第二個巷口往東邊拐進小路,便路過了東城兵馬司衙門。
    這是他平日裏從皇城來回都要經過的路。
    眼見著衙門外一群人正圍成圈,對著告示榜指指點點,議論聲不斷。
    嶽淩路過隨眼一看,赫然就是個人頭像在第一列,下麵注明,“寧國府大少奶奶走失,能提供線索者賞銀一百兩,協助找回者賞銀一千兩。”
    “這,還真是秦可卿。若不是遇上我了,多半昨日她就要被捉回府裏去了。被捉回寧國府,便是賈珍如何對待她,她有理虧在先,秦家定也不會管她了,那可就真掉進了泥潭裏。”
    如此,結局又與書中無二,身隕天香樓。
    嶽淩思忖了陣,“嗯,她願意在府裏我倒也不必趕她出去。”
    蔑視了眼,嶽淩又腹誹道:“寧國府算是什麽得罪不起的人家?我倒看他敢不敢找上門來。”
    一路歸家,步入府中,聽門外的倪二和賈芸問候了幾句,嶽淩便直入房內。
    適時,林黛玉正在堂上翻著書卷,習字,秦可卿陪在一邊與林黛玉說說笑笑。
    等見到嶽淩回來,秦可卿起身躬身行了一禮,便先往外去取晚膳。
    林黛玉向嶽淩揮著手,問道:“嶽大哥,第一日去衙門當值,可還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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