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六度集經,等天亮!(求追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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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府。
“爹!不好了!”
嚴世蕃慌張的闖入書房,卻見老爹默默的坐在榻上,翻著書。
“陛下他,動手了!”嚴世蕃說著,吞了口口水,道:“清流和我們派係的官員,從翰林院到六部,好幾個要員被抓!”
“爹,怎麽辦?”
麵對驚慌的嚴世蕃,嚴嵩麵上始終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慢吞吞的翻著書。
“爹,這都什麽時候了,您就……”說著,嚴世蕃走近一看,隻見老爹手上竟然是一本名為《六度集經》的佛經,頓時無語。
“您還翻什麽佛經!”
雖然早就知道陛下可能會動手,他們也做好了引頸受戮的準備,可這陣仗也太大了吧?
雖然說,就目前所知,清流和他們真正的核心沒怎麽動,最多就是一些編外成員。
可饒是如此,也讓他心驚啊。
誰知道要抓多少,要是再讓他們這麽抓下去,豈不是要蕨根了?
陛下是不會讓他們嚴家倒了,可要是把身後的派係全給連根拔起,那跟倒了有區別嗎?
自家老爹倒好,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翻勞什子佛經?
“爹,這個時候了,你就給兒子我透個底吧,陛下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嚴世蕃深吸一口氣,坐在老爺子對麵問道。
“六度集經裏,講了一個故事,”嚴嵩慢吞吞的合上已經看完的佛經,抬頭盯著嚴世蕃,“這個故事,你應當也是聽過的。”
嚴世蕃張了張嘴,強忍著不耐沒說話。
“在久遠劫以前,當時釋迦牟尼尚未成佛,他是一位修行菩薩道的大士。”
嚴嵩慢吞吞的開口講了起來。
“這位菩薩在洞府修行,突然一隻鴿子,因為被老鷹追趕,而飛進山洞中尋求庇護。”
“老鷹隨後也跟了進來,它要求菩薩交出鴿子,因為它已經好幾天沒有進食了。”
聽到這裏,嚴世蕃哪裏不知道,老爹這是給自己講‘佛祖割肉喂鷹’的故事呢。
同時,心頭暗暗思索了起來。
嚴嵩目光盯著桌上的燭火,火光映照在他渾濁的眸子裏,似是有什麽東西閃爍。
“菩薩深感同情,既不忍心鴿子受到傷害,也不忍心讓老鷹因饑餓而痛苦。
於是,菩薩思量再三,決定割下自己腿上的肉給老鷹吃,以代替鴿子……”
“然而,當菩薩割肉的時候,由於疼痛和流血過多,讓他暈倒在地。”
“這時,菩薩心中產生了後悔的念頭:我這樣做值得嗎?”
“如果因此而死,我的修行豈不是白費了嗎?”
“但是,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這種想法其實是錯誤的,於是他堅定地告訴自己:我應當舍身飼虎,何況是隻小小的鷹呢?”
“於是,菩薩重新振作起來,將割下的肉獻給了老鷹。老鷹吃飽後便飛走了。”
“令人驚訝的是,菩薩腿上的傷口隨即愈合,肉也長了出來,仿佛從未受過傷一樣。”
“這奇跡般的事情發生後,菩薩更加堅定了修行的決心,發誓要廣度眾生,直至成佛……”
聽完老爹的話,嚴世蕃沉默了許久。
“我們‘修行’了這麽久,為的就是現在,把‘肉’喂了‘老鷹’嗎?”
嚴世蕃如何聽不懂這故事裏的意思。
他們嚴家,就是那位釋迦牟尼佛,陛下就是那頭饑餓的老鷹,鴿子就是嚴黨!
修行?修行的什麽?錢!
“嚴世蕃,”嚴嵩抬了抬眼皮,“就連釋迦牟尼,都要割肉才能成佛,你以為你是誰?”
“我,明白了!”嚴世蕃麵皮狠狠抖了抖,拳頭捏的梆梆響,然後咬牙切齒道:
“給多少?”
嚴嵩聞言沒有說話,就這麽看著他,嚴世蕃呼吸一滯,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
一瞬間,這位肩膀上能扛起兩京一十三省的大明舉重冠軍,小閣老的脊背彎了。
“這次以後,賬就全銷了,也算是新生了。”說完,嚴嵩拍了拍嚴世蕃的肩膀,這時外麵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夜已至四更。
“去睡吧,真正的熱鬧在明天,”說著,嚴嵩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佝僂著的身體突然轉過來,勾了勾嘴,“我嚴家交錢簡單……”
“那些清流想交,卻還不會那麽容易,哼,哼哼……”說著,他竟然哼笑了起來。
嚴世蕃聽到老對手們不會好過後,心裏頓時好受了一些。
對啊,我嚴家奸佞!
你們清流,你們了不起,那我倒要看看,到時候那龐大的土地、錢財、伱們怎麽交!
“到時候,老子非要把你們這幫畜生那張虛偽的人皮給撕下來,讓世人看看!”
一時間,嚴世蕃竟然有些期待了起來。
不是清流嗎?你怎麽有那麽多錢,那麽多土地?哪來的?還敢說不是奸臣?
雖然知道最後的結果,皇帝必然不會太為難這些人,但能讓清流顏麵掃地。
狠狠出一口惡氣,也是極好的!
與嚴世蕃想的一樣,這一晚幾乎無人能睡著,除了不知道情況,沒被抓的嚴黨核心外,還有徐階為首的一眾清流們。
徐階、高拱、張居正、趙貞吉等人,全都穿戴整齊,孤坐在書房裏。
他們已經洞悉了天機,知道了皇帝的目的。
徐階答題雖然錯了,但代價也已經付出了,事就算是了了,廢了一個藍神仙而已,能得到答案,嗯,代價並不大。
陛下身邊有那少女國師,藍神仙本來就是一顆廢掉的棋子了,權當是廢物利用了。
現在,他們想的是,怎麽給皇帝交錢,他們不是嚴黨,髒事皇帝都知道。
把錢隨便找個理由交上去就是了。
他們是清流,要考慮的太多了,既要把錢財交上去,還要合理。
也算是得於斯毀於斯,得益於清流之名,如今也要受累於清流的身份。
稍有不慎,就會是身敗名裂!
裕王府。
裕王也是穿戴整齊的坐在書房裏,不發一言,身邊的王妃李氏擔憂的看著他。
“父皇心機太深了。”裕王喃喃自語著。
“剛才南京來信,陸炳搜刮出了一堆兼並土地的罪證,還有往來賬目……”
“譚綸來信說,東南當地商賈偷開海運,這些商賈的背後,則是不少大臣的家族。”
“一些極為隱秘的證據,竟然這麽快就被錦衣衛摸爬了出來……不,顯然是早就開始了。”
“調查清楚這些,沒有數年的功夫,不可能完成的。父皇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布局的?”
裕王說著,渾身都在哆嗦著。
李氏看著他如此,眼神中不免有心疼之色浮現,而後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
“若是,能為王爺誕下一子……”想著,李氏默默低下了頭。
裕王跟景王之間的爭鬥,她自是知曉。
如果裕王有子嗣,那麽跟景王之間的鬥爭也會輕鬆不少,陛下說不定也會對裕王更喜歡些。
“王爺,時候不早了,歇息吧。”李氏心疼的說道。
“不,我要等天亮,明天就有結果了,”裕王搖了搖頭,“不知道徐階他們能想出辦法嗎?父皇既然動手,就不會沒有證據……”
“他們要怎麽抹平這件事?明天,禦前又會是怎樣一番波濤洶湧?君臣之間,又會如何?”
“是撕破臉,是相安無事,還是其他?父皇要怎麽做?”
“如果我是父皇,這麽大的攤子鋪開,稍有不慎,就會徹底沒有了轉圜的餘地,我該如何?”
裕王在心裏開始模擬了起來。
可越是深入,越是將自己放在那個位置,麵對這樣,近乎於紙包火,撕破臉的局麵,就越覺得自己的渺小,父皇如青天般偉岸。
本就漫長的冬夜,今夜似乎更長,太多太多的人,在等著天亮了。
這些達官顯貴,第一次嚐到等待天亮的煎熬。
一眾京師的官員中,此時能睡著的,反而是最虧心的嚴嵩父子,而且睡的還格外踏實。
果然,人一旦學會了破罐子破摔,就會發現世界豁然開朗,不外如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