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華宮裏。
    薑禾是被外麵的動靜吵醒的，盯著頭頂的帳幔發了會呆，才慢吞吞卷著被子坐起身，探出一個腦袋好奇瞅了瞅。
    外麵天色還沒全亮，估摸著六七點左右。
    打了個哈欠，躲在被子裏窸窸窣窣穿上外衣，才揣著暖手爐磨蹭出去。
    許是因為宴會在後宮舉行，哪怕是明華宮這種偏僻的地方，此時也來了不少宮人在將雪往兩邊掃，清理出一條可供馬車通行的道路。
    這還是她來這麽久頭一次見明華宮這麽熱鬧。
    瞅了瞅，好像不關自己的事，薑禾就又揣著手爐打算去睡回籠覺了。
    然而路才走到一半，就被蘇婕妤抓住。
    如今天冷，宮人都來自家門口幹活了，作為主子的蘇婕妤自然要表示一下，一大早就安排竹瑤煮了幾鍋薑湯，正打算帶著幾個宮女分發下去。
    然後就看見了躲在門背後偷窺的某個小家夥，一頭烏發披散著，加上穿著件白色的鬥篷，遠遠看去就是一個黑白團子。
    但此時蘇婕妤仍抱有幾分期望，隻當歲歲是嫌冷才沒將頭發梳起來，直到對方轉過身，半閉著眼睛晃悠過來，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她才徹底死心。
    閉了閉眼，蘇婕妤有些頭疼自己是不是對歲歲太縱容了，導致她如今都敢直接從床上爬起來見人。
    見她還沒注意到自己，蘇婕妤轉頭對著臨秋和知秋示意了下。
    於是薑禾還在迷迷糊糊呢，就被兩人抬了起來。
    “公主，娘娘吩咐了奴婢直接帶您去梳洗打扮。”
    “啊？”
    薑禾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趁她們一個不注意就溜過去，抱住自家娘親的大腿開始撒嬌。
    “娘親，還早嘛，我想再睡會，而且宴會不是下午才開始，這麽早準備好幹嘛。”
    蘇婕妤伸出一個手指抵住她的額頭，將人推開，拒絕了這份撒嬌。
    “避免出現什麽差錯，你還是早些梳洗打扮好吧。”
    今日宮宴重要程度不必多說，若是恰好有貴人從這邊經過，惹出什麽禍事就不好了。
    畢竟這副模樣見人就意味著不尊重，若是遇上挑事的，說成有傷風俗也無可厚非。
    大是大非麵前，小姑娘再撒嬌也無用。
    於是薑禾隻能可憐兮兮被拖回去打理自己。
    直到開始洗臉，她還在鬱悶，要是自己不出去那一趟就好了，說不定能直接睡到自然醒。
    冬天起床有多痛苦懂得都懂。
    但想到種花家人一生愛湊熱鬧的性子，薑禾又覺得不太可能。
    算了，這也不是她的錯。
    安慰好自己，她趕緊披上鬥篷，又重新揣好手爐，恢複暖和後才好奇詢問。
    “才這個時辰，怎麽就有馬車進宮了？”
    臨秋在一旁給她鋪平被子，聞言笑著解釋道:“今日後宮開放，大臣們不必上奏就能過來，不少娘娘的母親就趁著這個機會早些進宮，也好和娘娘們說些體桖話。”
    薑禾哦了聲，又撓撓頭。
    “你們知道我娘親的母族是怎麽回事嗎？”
    說起來她確實沒聽娘親提起過親人，今日這種機會，也沒人過來探望。
    因為一大早就跟著蘇婕妤在忙活，兩人還真聽到點事。
    她們畢竟是公主親自挑選過來的，平日裏也貼身伺候著，對比蘇婕妤，自然是跟小姑娘更親近，因此沒怎麽糾結，隻小聲道。
    “奴婢今日聽惜月姐姐說，本是有拜訪貼遞過來的，不過被娘娘拒了。”
    臨秋消息更靈通，於是補充道:“宮裏的娘娘大多與家族一體，榮辱與共，平日裏母族也會幫著爭寵，但奴婢聽說婕妤自從進宮，母族從未聯係過，估計是關係不大好。”
    知秋也認同地點點頭:“那會宮正司挑選宮女送過來時，宮人之間就討論過一番了，還說……還說娘娘沒有母族，如今又不得寵，往後隻怕難以翻身，是以都找借口逃掉。”
    想到她娘親母族沒什麽勢力，薑禾大致能猜出是怎麽回事，估計是想借著她們的麵子出席宴會，否則一年到頭沒什麽消息，怎會這幾日特意遞個拜貼。
    她倒是不在乎什麽母族有沒有人幫襯，總歸她前世也沒什麽親緣，何況如今還有娘親陪著。
    隻是關係不好的話，終究是個定時炸彈。畢竟她便宜爹可不會管這些，若是那邊真惹出什麽大禍，牽連到她們身上也是有可能的。
    要斷，就要斷得幹淨，最好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娘與母族不合。
    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又穿戴整齊，薑禾才重新往外走。
    這會蘇婕妤已經分發完了，正和薛昭儀坐在一塊聊著什麽。
    也是，薛昭儀好歹是一宮之主，這種場麵不可能不在。
    她捧著暖手爐小跑過去，露出一個討好的笑，乖乖巧巧地問安。
    “歲歲給娘親，薛娘娘請安。”
    才闖了禍，蘇婕妤一眼就看穿她這是在耍什麽花樣，倒是薛昭儀好笑道。
    “平日裏可不見你這樣乖巧。”
    薑禾眨眨眼，裝傻賣萌:“難道不是因為歲歲與娘親和薛娘娘關係親近才這樣麽？”
    賣萌嘛，對她這個年紀來說不寒磣，甚至都已經熟練了。
    薛昭儀隻得笑著點頭。
    “是是是，你說什麽都有理。”
    蘇婕妤無奈搖了搖頭，招手示意她過去。
    “前幾日五公主不是送了幾套首飾，怎的沒戴上。”
    薑禾晃晃腦袋:“戴著顯得頭重，想著待會走的時候再戴。”
    不過她娘都問出來了，估計是沒可能了。
    果不其然，蘇婕妤轉頭就示意竹瑤去拿過來。
    “趁著這會都在，還能替你選選，若是讓你自己挑，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
    確實隻想隨便應付一下的薑禾:……
    說完蘇婕妤又看向臨秋和知秋:“你們也是，不必事事都依著她。”
    兩人眼觀鼻鼻觀心，默默應了聲是。
    本以為她娘是多此一舉，但薑禾還真沒想到，不過剛用完午膳，就有宮人過來說是五公主邀她去無憂宮坐坐。
    居然還真這麽快就要見人了。
    薑禾心裏歎息了聲，覺得大概再見麵就是宴會，轉過頭鄭重其事拉住薛昭儀的袖子。
    “薛娘娘，今日娘親就拜托給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