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入住蜀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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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自古以來都是長江水路最重要的交通樞紐。
成都到重慶也可以走水路。
錦江從城中流淌而過,順江南下能至岷江,隨後河水在宜賓匯入長江,過瀘州而至重慶。
四川中部如遂寧、南充,甚至北部的巴中、達州等地也依靠嘉陵江匯聚於此。
因而重慶就成為了四川水路中心,得重慶便能迅速輻射整個川地。
而防守四川同樣也要扼守住重慶,因為這裏已經是東線進川的最後一道門戶,從長江水路進川,闖過三峽之後重慶成為了唯一的阻礙。
如蒙古的釣魚台之戰,張獻忠取川之戰,滿清攻打的夔東會戰都發生在重慶,一旦重慶失守,四川就會很快淪陷。
所以作為西南重鎮,重慶承擔著相當大的戰略地要,在古代是四川最主要的經濟、軍事要地。
老朱走的是陸路,沿途過一些小江小河,還得翻山越嶺,頗為辛苦。
不過好在一路上倒沒什麽事情,川蜀之地雖然百姓疲敝,民生凋零,然而有天下已亂蜀未亂的說法,有秦良玉駐守長江沿線,治安倒還算過得去。
古重慶城池坐落在嘉陵江與長江交匯處,位於山崖之上,城牆上下分布,城門錯落,素有九開八閉十七門之說。
一行人走的是江北路線,渡過嘉陵江後到了磨兜碼頭,走西水門進城。
城門口為小十字街,北麵是二門洞街,南麵是馬王廟街,相比於奉節,重慶可以說是相當熱鬧,南來北往,人山人海,十分繁榮。
重慶府的官員由王行儉作為代表去迎接了,城中還留下兵備副使陳纁,巴縣知縣王錫等十多名官員。
另外就是四川巡撫陳士奇、四川巡按劉之勃、四川兵備參議監軍盧安世、川北參政龍文光、察副使張繼孟等大小官員數十人在此迎接。
陳士奇為封疆大吏,相當於四川頂頭官員,但孫傳庭督師四川軍務,所以四川的軍隊其實也歸他管,自然要來相迎。
這個時候陳士奇等人正站在城門口說說笑笑,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正是晚冬時節,天氣陰沉沉的。
秦嶺阻攔了大部分從黃土高原吹進陝西的涼風,但冷意還是貫穿了巴蜀之地,北風呼嘯當中,重慶山崖上的林木樹葉簌簌作響。
城門外人來人往,雖是戰亂,可從四川去應天的貨運還是沒有耽誤,至少長江水道目前暫時還算安寧。
陳士奇眺望不遠處江岸,數艘大船已經渡江,正即將在磨兜碼頭靠岸,便一邊向碼頭方向走,一邊對身邊的劉之勃說道:“督師來了。”
“潼關一戰,督師挫敗了李自成入陝西的野心,居功至偉。還有呂督憲在湖南也大敗張獻忠,國家恢複安寧指日可待呀。”
劉之勃也笑著說道。
盧安世說道:“不過如今李自成尚未被剿滅,陝西已經貧瘠,很多人逃亡漢中和巴蜀,想來這次也是為了籌措糧餉。”
龍文光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北邊韃子屢次叩關,陛下無餉可發,無糧可派,隻能自行籌措。”
“唉,國事糜爛,若是太祖陛下見到今日的大明天下,我等也是無顏麵見他老人家啊。”
“這世間貪官汙吏橫行,兵匪流寇遍地,川蜀之地能得短暫安寧就已經不錯了,況且四川各地土司也躁動不安,大家都不容易。”
“到時候想想辦法給督師籌措點糧草吧,看能不能找蜀中富戶,或者找蜀王看能不能要一些。”
“嗬嗬,蜀王.”
有官員冷笑一聲,但又涉及到藩王也不好多說什麽,其餘諸多成都官員亦都是互相對視,默不作聲。
成都官員誰不知道蜀王朱至澍素來吝嗇如鐵公雞,一毛不拔。
想從他手裏要銀子,跟要他半條命沒區別。
所以這次要是孫傳庭進川,想籌集足夠的軍費糧草怕是不容易,至少想從朱至澍手裏要錢肯定是要不到的。
眾人正聊著,船隻也已經靠岸。
在陳士奇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碼頭邊上,很快船隻固定在了碼頭上,船上放下木板到了岸邊,有人走了下來。
讓人意外的是,原本以為為首的人是穿著官服的孫傳庭,但為首之人卻穿著明黃色袞龍服,年齡看起來六十上下,麵容蒼老而有威嚴。
這是哪位藩王?
四川官員們露出與當初武昌時湖北官員一樣的迷茫表情。
他們都下意識以為是某個藩王。
畢竟還是那個問題,明朝的龍袍跟藩王的龍袍款式是一樣的,甚至都是龍紋,隻是上麵圖案略顯不同。
可大部分官員誰沒事研究龍袍款式和圖案啊。
所以他們根本認不出這是皇帝龍袍還是藩王袞龍袍服。
唯一的問題是那人穿的是明黃色袞龍服,與大明天子藩王的朱紅色龍袍有很大差別。
事實上老朱其實也有朱紅色龍袍,老朱家的紅色龍袍就始於朱元璋。
不過老朱時期紅色龍袍並非正式龍袍,而是常服,就是平時穿的衣服,上麵也沒有花紋。
甚至都不能稱為龍袍,應該算是皇帝不穿正式龍袍時候穿的普通紅色單衣。
直到明英宗朱祁鎮時期開始,這種衣服才有了花紋,成為龍袍。
所以我們看明代前期的皇帝畫像,都是穿明黃色龍袍,裏麵有紅色領子,或者裏麵穿紅色單衣,外麵套一件沒有花紋的黃袍,又或者幹脆就穿件紅色單衣。
從明朝中期開始,裏麵的紅單衣開始取代外麵的黃色龍袍,繡上龍紋和章紋,如此才有了明中後期,我們經常看到的朱紅色龍袍款式。
老朱穿的衣服與現在明末不管是天子龍袍還是藩王龍袍,顏色完全不一樣,讓在場的官員都很是詫異。
但他們又看到孫傳庭、馬乾、秦良玉、王行儉等人跟在身後,就下意識以為是哪個湖廣不認識的藩王跑到四川來了。
這在李自成和張獻忠肆掠的時候倒很常見,比如湖廣藩王就基本上逃了個幹淨,因此便還是迎了上去。
到了近前,陳士奇暫時沒開口說話,他也不認識孫傳統,不過他認識馬乾等人,便用詢問的眼神看向眾人。
孫傳庭上前又舉著尚方寶劍與官印說道:“本官孫傳庭。”
“下官陳士奇(劉之勃)參見督師大人。”
陳士奇等人忙見禮。
“這是太祖陛下當麵,太祖臨凡救世,此番來四川,就是令巴蜀歸附陛下!”
孫傳庭大聲喊道。
“.”
“額”
陳士奇等人都抬起頭,依舊是那副迷茫的表情。
與當初在湖北武昌,還有在川東奉節的諸多官員一模一樣,好像都聽不到大明話了。
“這是太祖陛下。”
馬乾等人也連忙出聲。
眾人隨後一個個七嘴八舌,把情況說了一遍。
過了好一會兒,陳士奇等人才算是把事情消化幹淨,雖還是有些將信將疑,但有孫傳庭等人佐證,也不好直接質疑。
老朱則依舊是老樣子,喜歡到一個地方就觀察地形環境,雙手背負在身後,打量著重慶城池。
等諸多官員互相談過之後,陳士奇才小心翼翼地來到朱元璋身邊,恭恭敬敬地問道:“臣陳士奇參見太祖陛下。”
“嗯。”
老朱回過頭點了點頭道:“四川可願意歸附?”
“自是願意。”
陳士奇想了想道:“隻是臣等心中還有疑慮,如果有機會的話,臣等也希望去一趟洪武,見一見開國盛世。”
老朱笑道:“自是可以,不過朕為下凡穿梭時空已經法力盡失,全靠法器維持傳送法陣,若是法器的法力也耗盡,朕就回不去了,所以人不可多,選些靠得住,有威望且忠君愛國之士去就行,朕平定川蜀之後,還要去應天府,路過嶽州的時候,便順道去一趟長沙吧。”
“多謝陛下。”
陳士奇頓時高興起來。
他是老學究出身,喜歡研究兵法,但其實就是個二把刀,偏偏又是進士儒學大師,最信奉忠君愛國。
若說他有能力那肯定是沒有,可要說忠誠,畢竟是殉國的人,自然是忠心耿耿。
能跟隨太祖去一趟洪武年,那是莫大的榮譽,可以說是忠臣標配,以後將來太祖平定天下,這肯定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自然很開心。
等眾人確信了老朱的身份,便進了重慶城池,在重慶府州衙住了一夜,翌日清晨便再次出發,向著成都而去。
此時隨行隊伍再次壯大,四川官員像跟屁蟲一樣跟在老朱身後,光各地官員都有四五十人了。
又過了八九日,隊伍行永川,走內江,過資陽簡州,到十二月晚冬初的時候,隊伍抵達了四川政治中心成都府。
錦官城浩大,城高牆厚。
若非蜀王朱至澍吝嗇如鐵公雞,不願意撥銀兩和糧食給城內的守城兵丁,張獻忠根本無法在三天內破城。
成都府也留守了一些官員,如成都同知方堯相、川南兵備副使陳其赤、四川僉事張孔教、成都府推官劉士鬥、成都知縣吳繼善、華陽知縣沈雲祚等數十當地官員。
得知巡撫大人已經接了督師大人過來,成都大小官員連忙過去迎接。
東城迎暉門,成都大小官員在此等候。
主要官員其實都去迎接孫傳庭去了,在成都留守的官員級別其實都不高。
雖然跟普通百姓比起來,他們就是大人物,但跟孫傳庭陳士奇等人一比,基本上就屬於連見他們麵都要托很多關係的類型。
因此車隊幾乎是大搖大擺地進城,甚至都不需要與這些中下級官員解釋什麽。
成都同知方堯相算是級別最高的了,正五品官員,上前恭迎,彎腰行禮九十度,在陳士奇介紹下,向孫傳庭笑臉相迎道:“歡迎督師大人,下官已經在酒樓準備了飲宴。”
“一路旅途勞頓,吃飯就先不吃了,要去府邸中休息一下。”
孫傳庭搖搖頭道。
見此方堯相忙詢問陳士奇道:“撫台大人,督師今晚是住州府衙還是巡撫衙?”
陳士奇表情古怪道:“住蜀王府。”
“???”
包括方堯相在內的一眾成都官員滿頭問號。
什麽情況?
雖說督師大人位極人臣,正一品,並且掌管全國南方諸地軍務,但藩王和官員之間是嚴格分開的,不允許交往。
何況就算督師大人與蜀王有交情,那也不允許在蜀王府留宿啊。
等會。
督師這次來四川,四川官員都知道,大抵是來要錢糧的。
而四川誰的錢糧最多呢?
蜀王唄。
懂了。
諸多官員們頓時一副明悟的表情。
看樣子是去蜀王府打秋風。
不過以蜀王那吝嗇勁。
眾人不由得用憐憫的目光看向孫傳庭。
顯然他們估計也能猜到什麽下場。
當然。
眾人肯定不會明著說出來。
方堯相便說道:“那下官等人先去酒樓,等督師大人與蜀王交談之後再來酒樓飲宴?”
“嗯,你們去吧。”
孫傳庭不耐煩地擺擺手。
雖然他也是從知縣升上來的,但他現在的職務實在太高了,正一品大員。
按照往日,這些五六品官員都沒資格與他見麵,要他們跟著做什麽?
當下眾人也就識趣離開。
馬車繼續進城。
成都府也是繁華熱鬧。
雖是冬日,但街頭巷尾人潮湧動。
《明史》記載張獻忠屠川,不過根據考古和雜史記載,那是滿清所為。
當然,張獻忠也幹了很多壞事,包括砍手,屠戮了很多四川官員百姓,殺的人也不在少數。
而在張獻忠和滿清禍害四川之前,四川在籍人口約九百萬,光成都就有五六十萬,等到康熙年間,成都隻剩下一萬多人了,可見張獻忠與滿清流毒四川之重。
車隊穿過街巷,沿途百姓紛紛好奇觀望,其中有幾名壯碩武士亦是在旁邊酒樓吃飯喝酒打量著街道上的車隊過來。
“聽說了嗎?是孫督師來四川了。”
“孫督師一戰幾乎殲滅李自成,但可惜糧草不濟,不能繼續追擊。”
“大丈夫當如是也,我等兄弟幾人若是能投奔孫督師該多好,正該報效國家,建功立業!”
那幾名壯碩武士其實是成都府的武將,為首之人叫曾英,他爹是文官,家裏很有錢,自己卻喜歡舞槍弄棒,與武將們廝混在一起。
由於有錢慷慨又大方,所以大家都稱呼他為曾公子。
另外幾人則是楊展、曹勳、徐明蛟、魯印昌、趙榮貴,都是成都的武將,分別任指揮、參將、守備之類的職務。
別看這裏麵還有正三品參將,但明朝武將地位低,文官地位高,一個正七品知縣都敢指著正二品的總兵罵,更別說區區三品參將。
曾英的爹是文官,反而與他們交往,屬於自降身份的事情,因而眾人以曾英為首,一個個羨慕地看向街上車隊。
“說這些有甚麽用,還不如拿出行動。”
曾英聽到他們幾個說的話,喝了不少酒,借著酒勁,居然從二樓一躍而下,雖踉蹌幾步,但竟毫發無損。
緊接著在旁人詫異,以及老朱護衛隊舉起了手中的AK,警惕地看向他目光當中,曾英徑直攔下車隊,跪下高喊道:“草民曾英,願追隨督師上陣殺賊!”
場麵一時僵住。
老朱的護衛隊互相看看,對視一眼,都笑著把AK收了起來。
馬車撩開車簾,老朱在車裏打量了曾英一眼。
而孫傳庭表情愕然,隨後看向老朱,見老朱微微點頭,他才說道:“本官是孫傳庭,你既然有報國之心,那便隨我來吧。”
“多謝督師大人,多謝督師大人!”
曾英大喜過望,此時酒也醒了許多,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心中暗道自己魯莽。
不過驚過之後就是高興,又看向樓上好友們,喊道:“你們也難道不想跟著督師大人建功立業嗎?”
眾人沒敢學曾英,而是紛紛從樓上跑下來,跪倒在孫傳庭麵前道:“廣元守備楊展,川北坐營參將曹勳,敘南衛指揮使魯印昌,撫標參將徐明蛟,川北參將趙榮貴,參見督師大人。”
“爾等也想跟我去討賊?”
孫傳庭問道。
“下官等人早就想跟隨督師建立功業。”
眾人忙道。
“那好,都跟我來吧。”
孫傳庭笑著招招手道:“今日就剛好給你們一個任務,若是能完成,你們就跟著我便是。”
“多謝督師大人。”
眾人大喜。
雖然他們是四川武將,但孫傳庭可節製四川兵馬。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都隸屬於孫傳庭,如果孫傳庭要帶走他們,四川當地官府不會有任何異議。
收了這幾個壯漢,孫傳庭示意讓他們跟在自己左右走。
隊伍繼續招搖過市,沒過多久就到了一片華麗猶如皇宮的宮殿前。
蜀王府!
老朱於洪武十五年,為他的兒子蜀王朱椿所造。
格式仿照的南京故宮,四周甚至都不是圍牆,而是城牆,南門為端禮門,直接就是城門的格式。
王府內部也猶如宮殿一樣,自有屬官、侍衛、宮女以及太監。
此刻端禮門大門緊閉,門口處懶洋洋地或坐或倚靠在城牆上有幾名衛士。
說是衛士,還不如說是家丁,都不穿戴甲胄,隻是腰間佩刀,懶懶散散,完全不像戒備森嚴的王宮。
隊伍到了王府前,他們也隻是看了一眼,似乎絲毫不在意來的是什麽人。
畢竟不管來的是什麽官員,蜀王才是四川最尊貴的貴胄。
馬車停下,老朱撩開車簾從馬車中出來。
他站在馬車車駕上,眉頭緊皺地看著眼前的蜀王府。
這堂堂的王府,被現任蜀王經營得就像是某個地主家一樣,完全看不出王府的氣派與威嚴。
自己最驕傲的兒子之一,蜀秀才的後代,竟然變成這般墮落了嗎?